冉按:這是為伍皓被撒「五毛」事件寫的專文。老實說,我當然樂意看到官民良性互動,但現在這樣的景象恐怕只有夢中才有。現在哪有什麼開明派官員?連立個法每天想到的都是如何限制民眾權利,如昨前天的保密法和國家賠償法的修訂,完全是打法之旗號,行罪惡之實。如今這樣的社會,其罪其責均在政府權力不約束的作惡。如再不進行民主自由之良性政改,那麼一旦如今的經濟模式不能持續,民生難題凸顯,社會亂象將無法避免。2010年4月28日6:47分於成都
溫家寶在劍橋被楊克擲鞋,那一番充滿意識形態的僵硬回應,使我覺得中國官員特別需要反對者對他們的訓練,特別需要公民對他們持之以恆的批評。在國內頤指氣使、顢頇蠻橫慣了,成天被眾多馬屁精前呼後擁,出了國突然遇到抗議者當面的反對,甚至被甩臭雞蛋和擲鞋,丟醜出洋相就是必然的。布希面對擲鞋比較得體,溫家寶則比較差,其實質不在二者智商和道德上的差距,而是溫家寶一直缺乏批評訓練所致。美國從中學的「摸擬抗議」,到各種選舉的嗆聲、反對、抗議、遊行,花樣翻新,層出不窮,因此每個從政者都知道被別人反對,是生活中的常態,不值得大驚小怪。而在中國這一點一直付諸闕如,這是正常選舉缺失、抗議渠道堵塞、異見被消音的結果。換言之,糟糕的政治生態造就了不能正確應對批評、抗議的官老爺,所以我認為公民對官員持續不斷的批評和訓練,是我們這個時代特別應該普及的一點常識,故我寫了篇《抗議是一門公民課》來言說溫家寶被擲鞋事件。
前兩天伍皓在人大做了一個如何管好媒體的演講,莫之許、王仲夏、蘇雨桐三人前去撒幾十張「五毛」的紙幣,並大聲喊道:「伍皓,五毛」,然後快速退場,完成了一場對「五毛黨」近乎精確制導導彈式的定點「襲擊」。對於五毛的稱呼,伍皓否認,認為自己只是黨和政府的形象雕塑師。其實這是一種不切實質的狡辯,宣傳部這種部門的存在本身就是專制制度的產物,宣傳部是以混淆視聽、掩蓋真相、扼殺言論自由為主旨,這就注定了宣傳部是「五毛」的總管和訓練基地,是五毛的領導和「五毛黨」的締造者。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五毛黨是由各級政府眾多的專職和業餘的網評員,加上宣傳部和國新辦等言論引導與管制部門的領導,而形成的一個對真相加以掩蓋和圍剿的五毛大軍,便於堵塞言論、打壓不同聲音,以實現官方巧取豪奪的利益最大化。
我承認伍皓在抗議後的應對比溫家寶、李鴻忠要強,這是個客觀事實,但且慢表揚。伍皓說要對話、要寬容不同的意見,這些都是對的。但我們一遇著能說幾句漂亮話的官員就歡欣鼓舞,那一定是喝了孟婆湯,得了健忘症。且不說笑蜀兄所編的《歷史先聲》裡彼時的共產黨已將民主自由的好話說盡,就是四九年後「偉光正」六十年來所說的諸種漂亮話,加在一起可以將這個地球掩埋而綽綽有餘,共產黨倘能實現自己所說的諸種好話的百分之十,那麼中國一定是世界各國嫉妒的天堂。但幾十年來頻仍不斷的災難證明他們只會說騙人的漂亮話,而實行的卻是長期不懈的奴役。因此,伍皓說什麼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能否言行合一,比言行合一更重要的是,能否在制度層面上保證包括伍皓在內的所有官員,必須言行合一,使權力對權利有一種謙卑的態度。如果做不到此點,言行相悖,那和官方幾十年以來的欺騙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呢?
事實上,伍皓在被問到對抗議者會否跨省追捕時,其展示的依然是權力的傲慢,透露的是權力對民眾權利的施舍心態、恩賜態度。「不會(跨省追捕)的」這個態度當然比那些純粹對民眾的威脅要值得讚許,但問題在於,「不會的」就是一種「大人不見小孩過」的高高在上的姿態,而非理直氣壯地說:任何言論自由的表達,都應該受到憲法的保護。同時把撒「五毛」紙幣抗議他的人視為低素質,不僅展現了他身為官員的傲慢態度,而且還表明瞭他對言論自由表達和維護民眾抗議權利,沒有真正的認同。更為不解的是,他說希望這樣的抗議不要成為常態,這完全是對民眾抗議的天然權利的漠視。眾所周知,即令在英美這樣民主自由制度發展得比較完備的國家,擲鞋、甩臭雞蛋等也是屢見不鮮的抗議方式。何況在我們這個國家,不允許結社、不允許遊行——雖然這些都寫進了憲法裡——許多抗議官方的路子都被堵死,就是言論上的抗議也遭致許多打壓,甚至被送進監獄,這都是民眾抗議官員沒有常規化和制度化的惡果。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伍皓作為「五毛黨」的領導被網民撒幾十張「五毛」紙幣抗議,還有那麼多人為其說項。那些患斯德哥爾摩症很重的「人質」對他的「高評」,我就不多說了,因為這正是幾十年來官方奴化教育、實施精神和肉體綁架的結果。但有些頗有見識的知識份子對他的「袒護」令人費解。有人說這樣做,是對伍皓人格的侮辱,我認為這是八桿子都打不著的事。作為納稅人所養的官員,他得讓渡出自己的一部分權利來,因為他擁有公權力,手中掌握許多公共資源,他有意胡來,辦錯事後對民眾權利傷害非常大,這就使得任何法無禁止(惡法的禁止,連惡法都要抗議)的抗議行為有其天然的正當性。何況中國的官員其權力根本沒有制衡與約束,常常胡來,彰彰在人耳目,民眾抗議的是附著在他身上的公權力,也是抗議他本人在使用公權力時的胡來,不涉及到他的人格。有的人說,伍皓比較開明,你們這樣抗議他,是堵死體制內開明派改革的路。可以這樣說,中國現在體制內基本上沒有什麼開明派,也沒有什麼真正像樣的改革,大家都是盡量在搶錢謀利、壓制民眾利益,在這樣的制度下,伍皓豈能獨得清白?也就是說,你能進入政府機構並坐穩一定的位置,不是你多麼有能力,而是你從明規則到潛規則上對當今政權一系列管理運營方式,有相當的認同和實踐才有可能。政權非民選、與民爭利、壓制民眾自由、撒謊成性,這一切都使得其合法性、公信力早已大大喪失,伍皓又豈能獨撐危局?
進一步說,如果伍皓受到批評和抗議就堵死了所謂開明派改革的路,那正好證明其開明其改革之虛假之掩人耳目。對開明派的讚賞和對青天的呼喚,其心態根本沒有什麼兩樣,把自己的幸福抵押在人治狀態上,這種思維之落後、觀念之沒品,是一望可知的事。有許多人沉浸在對體制內開明派的意淫中,是為自己放棄抗爭放棄努力找點鴉片式的替代品來麻醉自己。雖然他們在實踐中在很多方面放棄了抗爭的努力,卻依舊葆有道德上的優越感,於是對於像莫之許等人撒伍皓「五毛」紙幣的抗爭,覺得過火,覺得不夠節制。固然許多宣傳部官員比伍皓惡劣得多,但伍皓也並沒有好到應該值得表揚的地步。我們要思考的是,如何在法治上保障所有的官員無法為惡,而不是在人治上去讚賞一個稍微比別的官員更好一點的官員,這是非常不靠譜的事。因為沒有制度的約束,誰能保障他一直有寬容理性的態度對待於他的權力毫無約束的民眾?事實上,已有現場的聽講者指出,那些在微博上被放大的伍皓的「開明」,其實弱不堪擊。在回答問題時, 迴避真實問題,不敢直面當下現實,敷衍塞責,他和任何官員沒有什麼差別。就連已公開定於本月28號與抗議者會面的承諾,都可以在官場內部壓力下,棄置腦後,言而無信,你還指望他的「開明」,不是與虎謀皮麼?
伍皓看上去比其他官員好一點,但他為什麼遭受民眾當面的抗議呢?一來吃八九六四事件的人血饅頭,這是他一生都無法迴避的污點。二來,他是五毛黨的領導,從本質上講宣傳部就是為專制張目、混淆視聽而存在的,而作為宣傳部的領導,你能指望他真正做到公開真相、為民謀利?他當天演講的核心及他一直所做的工作,是如何管好傳媒,完全與官方的核心思路同轍。再者,伍皓自以為對網路很瞭解,為了實踐官方佔領和控制網路的思維,非常高調地開微博、設置網路發言人等,都是為官方引導輿論、混淆視聽服務的。從技術上講,伍皓被抗議看上去是其職務級別低,演講聽眾未加限制所致,其實是民眾從骨子裡對官員不滿的公開化。可以這樣說,任何一個官員公開演講他們的官話且不限制聽眾身份,都會受到民眾的批評抗議,官位越高受到民眾的抗議批評就會越多。我早就說過,政府和官員不是拿來供著的,不是拿來歌頌的,而是拿來批評的,民眾抗議官員是其天然權利。在公民意識尚不彰明的社會裏,讓民眾抗議官員成為一種常態,並受到制度的安全保障,應該是我們努力的目標。
2010年4月23至25日於成都
来源:牛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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