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俊:我從暴政中逃出來


一九七二年春季一個月光皎潔、春意盎然的夜晚,不滿十歲的我和村上的人們一起觀看批鬥我伯父高大可會議。連續幾年被批鬥、拷打、勞動的伯父依舊保持中國知識份子的整潔和安靜,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長褲,九十度彎腰接受批鬥。只見村黨支部書記在幾聲下流的咒罵聲中,突然操起一米多長,十來公分厚的挂面棒,高高揚起,狠狠打在我伯父的腰上。我當時坐在距伯父幾米遠處,只聽見他「啊喲」一聲便倒在地上不能動彈。那個黨支部書記又用腳猛踢伯父的胸口,邊踢邊罵;「裝死,起來!,」。我恐怖、驚慌得渾身發抖,好久才大聲叫喊起來,跑回家叫父親。但是,伯父再也沒能站起來,一個正直、受人尊敬的醫生就這樣被活活打死,所有的「罪行」就是他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醫生。

這個恐怖的夜晚再也無法從我腦海中抹去,那一棒打在我伯父的身上,但卻重重打在我幼小的心靈。我時常夢見伯父教我讀書、下像棋、講歷史故事。那一棒打出我立志終身反抗中共暴政的信念!

伯父被打死後,那黨支部書記又將迫害的矛頭對準村上一名富農。這名富農終於忍受不住長期批鬥、捆綁吊打,假裝瘋癲,但仍然逃不出共產黨的魔掌。他們在村外挖了一個四米多深,直徑一米多的圓洞。將那富農關在洞裡,並唆使無知的孩子用石頭砸他。三個多月後,人們發現那富農沒有動靜,終於死了。

我們家鄉雖然在江漢平原的「魚米之鄉」,但許多農民卻過著飢寒交迫、缺衣少食的生活。每年鬧春荒,斷糧數月。我永遠不能忘記十一歲那年的春天,家中斷糧數日,每天只有一點蠶豆充飢。我餓得躺在屋外晒太陽。母親不得不提著籃子和村上幾個婦女外出要飯。一天傍晚母親討飯回來,由於又餓又累,一頭倒在家旁一條溝中,要來的飯灑了一地,我和姐姐、妹妹將米飯一點點拾起,洗淨,慢慢和著野菜充飢。

農民不僅過著窮困的生活,經受中共一次又一次政治運動,而且被劃定為下等公民,終身禁錮在土地上不能動彈。「成分不好」者及其子女更是下等公民中的賤民,多少人間悲劇在我眼前發生,多少辛酸的故事讓人氣斷腸回!而我的家鄉不是偏遠的山區,小河的對面是縣城,鐵路到武漢只需一個多小時!想想那些自然條件差的山區,會是多麼貧困,多麼黑暗!

十六歲那年,我考上大學,天真以為可以為伯父被打死平反,結果自己反而被那支部書記的兒子們打得半死,在醫院裡住了二十多天,而中共的司法系統不僅不聞不問,反而和那支部書記串通一氣,寫信到大學,言我「不可重用」。

從那時起,我發誓推翻中共暴政,開始著手研究中國問題。首先我著手研究共產主義理論,仔細閱讀馬克思主義《資本論》和其他政治學說,越讀越覺得共產主義荒謬不堪。然後我從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研究到西方歷史、宗教、哲學,發覺共產主義根本不能代表西方文明,研究用什麼作為推翻中共的思想理論,於是又回到中國歷史、哲學和文化,發覺我們文化中有許多燦爛的東西,而共產黨幾十年的歷史只不過是中國歷史上短暫的瞬間,他們既不能代表西方文明主流,更不是中華文明的產物,而儒家文明不僅不像中共批判的那樣腐朽衰敗,而且能充分吸收西方現代文明,併發揚光大!我從康得、黑格兒哲學中看到馬克思的渺小、無知和浮躁,從基督教的博愛、仁慈看到共產黨的殘暴、邪惡;從中國歷史上暴政的垮臺找到推翻中共獨裁的信心。

完成理論的探索後,我必須找出推翻中共的方法。像許多革命者一樣,我曾試圖以和平改良方式完成中國民主變革,甚至像許多今天已經鑽倒共黨高層的人一樣,希望入黨、陞官後從中共內部改變中共,而且我被分配到北京,是中共開放後第三屆大學畢業生。但我很快發現這條道路走不通。推翻中共必須用從下至上的革命方式,這是中國歷史和中共本質所決定的。我從中國歷史上發覺許多寶貴經驗仍然適用令天的革命。我在公安大學的位置給我許多有利條件研究中國當代社會真實狀況,也走遍了全國許多地方,得知一些被中共刻意掩蓋的真實國情,獲曉國內外許多人在從事反抗中共暴政的運動。

廣泛的探索使我發覺自己脫胎換骨,真正「因信而得救」。我於一九八六年開始秘密物色地下反共成員,並成立「中國民主黨」。一九八九年六四運動爆發,我極力堅持不暴露組織、秘密支援學運的原則,因為中共一定會血腥鎮壓學運的。我秘密發動警察上街遊行,致使北京的軍警袖手旁觀。中共六四大屠殺後,我繼續發展地下組織,並在公安大學數次張貼傳單「萬歲,勇敢的羅馬尼亞人民;起來,消滅中國的齊奧塞斯庫!」喬石下令:「一定要偵破公安部後院這個定時炸彈!」托我所學偵察專業之福,中共沒有查出我們,倒是冤枉了許多無辜的人。

一九九一年夏天,我去南方發展底下組織,並去雲南瞭解購買地下武器狀況。同年十月二十六日凌晨,我在北京被逮。幸運的是我在被連續審問十一個小時後成功逃脫。中共九次向全國通緝,但他們並未能抓住我,我成功逃到歐洲,最後到美國。

親身體驗西方民主制度,特別是進美國法學院系統學習後,我更堅定了追求中國民主的信念,更加堅信武裝革命能夠推翻中共暴政,中共越是拒絕政治改革,人民武裝起義爆發的時機越快。

共產主義既不是中國文化的產物,也不是西方文明的精華。我深信中華民族一定會拋棄這個真正外來的荒謬東西,以儒家文化為主體,像臺灣、新加坡、日本、韓國那樣將儒家文明與西方現代文明相結合,創造出一個嶄新的文明。屆時,有著數千年璀璨文明、勤勞聰明的十幾億中國人和海外數千萬華僑的經濟成就,中國將再次領導世界文明,高舉人類文明的旗幟。我深信我們中國能夠比美國更好地擔任這一角色,如同我們在人類歷史數次領導世界文明一樣。

(二OO三年於美國紐約)

(載自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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