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说全部的干警都不好,但大部分干警从骨子里就是看不起犯人的。我先后遭遇过好几个干警,曾经有一个挺大年纪的,和家庭妇女还真没两样。女人所有的坏毛病她都有,自私、狭隘、没文化、没素质,只要犯人能干出活来,她就笑咪咪的,谁要是活做不出,就会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实在是监狱有规定不许打犯人,不然她真很不得把这犯人给打死。最可气的是她特别看不起知识分子,只要你是读过书的就想着法子要羞辱你。她第一 次找我谈话,把我叫到干警办公室,我因为个子很高,所以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她竟然凶巴巴地对我说,你妈怎么把你生那么高的,去,拿个矮凳子坐着。 我早就听其他的犯人说过她不好惹,却没想到她还这么不讲理。在面对干警时规定她没让你说话,犯人是不能开口的,要干警同意才能开口讲话。我默默地出去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她面前。我没讲话,但我看着她的眼神一定是让她感到了我的愤怒,她冲着我说,看什么看?眼睛看地下,读过大学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一样吃官司,在外面不管你有多不得了,现在你就是个犯人,就得听我的,明白吗?我感觉到有一股热气从体内直冲头顶,我没有按照惯例先请示“警官,我可以讲话吗?”而是冲口而出,我没认为我读过大学有什么了不起,我都已经忘记自己读过大学这件事儿了,是你在提醒我,难道我读过大学也有罪吗?就为了这几句话,她以顶撞干警为由罚我在走廊从下午站到收封睡觉。罚站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一阵一阵的泪往眼睛里面冲,可我强忍住了。判决下来以后我在看守所大哭了一场,事后我告戒自己无论发生什么,宁愿去死也绝不让人看到我的眼泪。晚上躺在床上,我还是默默地哭了,肿了的腿让我移动一下身体都觉得疼,可是我不是为这疼而哭的,我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我一直以为在看守所所经历的一切已经让我有足够的毅力去面对一切,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犯人在干警的眼里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尊严的,即使有少数干警从素质上来说并不低,但她也不可能会去尊重一个犯人。监狱的许多规定本身就是对犯人人格的一种侮辱。天气进入盛夏以后,每周一次的洗澡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干活干了一天,衣服都被汗湿过多次了,所以从7月份开始就每天可以洗澡了,时间是每天的下午2点左右开始,因为干警是4点下班,在干警下班前必须一个中队的犯人都洗完澡。可想而知,这样一个澡到了晚上睡觉前等于是没洗。天冷的时候每周一次的洗澡都是要排着队到监狱的浴室去洗的,夏天每天一次就不可能去浴室了,因为到浴室去要干警带队,又是排队又是报数,一次只能带一个小组,如果每天这样,干警会累死。所以天热浴室是不开的,犯人就在洗漱室洗澡。每个监区的洗漱室就在监室门口,一大帮赤身裸体的女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洗澡,而且干警就站在前面看着。第一次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适应,洗澡的时间是有规定的,犯人们为了能让自己的身体停留在水下的时间多一点,都是像抢一样地脱衣服。可我却怎么都没办法在这么多干警面前脱,我的一个同犯看我楞在那儿,走过来一把把我的裤子扯了下来,拉我到水龙头底下,她说,快洗吧,你再不洗就没时间洗了,你们这些知识分子都是这样,反正都是女人,有什么难为情的嘛。冰凉的自来水冲在我的身体上,可我却感到了脸上的滚烫。
我现在非常相信人的适应潜能是无限的,现在随便把我丢到一个什么鬼地方,我想我都不会死掉。自此以后我也和我的同犯们一样每次抢着赶紧脱衣服,再也不管有多少干警在看着了,我明白了如果要顾及自尊心,结果就是现实的损失——没澡洗。在外面的人看来极小极小的一点犯人的利益都可以让我们奋不顾身。
在监狱里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单独行动的,一切都要严格按照监规来做。监室里是没有厕所的,厕所在走廊的尽头。犯人如果在监室干活,只能上痰盂。每人一个痰盂放在床下,每人一个放食品的箱子也是放在床下,我们要吃到嘴里的食品就这样和痰盂放在了一起。倒痰盂的时间一天三次,如果是在工厂间干活,是有厕所的,可厕所是锁上的,到时间才开。只要是人都知道对于大小便这样的事儿,不是自己可以凭意志来控制的,可监狱这个鬼地方竟然就会滑稽到规定你在什么时间上厕所,不管你有没有你都得上。不在规定时间内如果尿急那可真是要烦死人,要先报告室长、室长再去报告四犯、四犯再去报告干警,干警批准了还要有两人陪同,所有行动至少必须要有三个人一起。大伙儿全都闷着头在干劳役,你突然要上厕所了,室长、四犯也不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替你去报告啊,即使她们同意去了还要求别人放下手里的活陪你去,好不容易干警开了门,尿也折腾的没了。美容杂志上说女人每天要喝8杯水,可我们这些女人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时间却是尽量少喝水,喝的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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