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五义》新科上任 包公断事如神(八)

第五回 墨斗剖明皮熊犯案 乌盆诉苦别古鸣冤

作者:石玉昆 发表:2008-06-30 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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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酒保回答那人说:方才还有一人,披头散发,血渍满面,跟了进来,一时就不见了,只见那人一闻此言,登时惊慌失色,举止失宜,大不象方才进来之时那等骄傲之状。只见坐不移时,发了回怔,连那壶酒也未吃,便匆匆会了钱钞而去。

  包公看此光景,因问酒保道:「这人是谁?」酒保道:「他姓皮名熊,乃二十四名马贩之首。」包公记了姓名,吃完了饭,便先叫包兴到县传谕,就说老爷即刻到任。包公随后就出了饭铺。尚未到县,早有三班衙役书吏人等迎接上任。到了县内,有署印的官交了印信,并一切交代,不必细说。

  包公便将秋审册籍细细稽察,见其中有个沈清伽蓝殿杀死僧人一案,情节支离。便即传出谕去,立刻升堂,审问沈清一案。所有衙役三班早知消息,老爷暗自一路私访而来,就知这位老爷的厉害,一个个兢兢业业,早已预备齐全。一闻传唤,立刻一班班进来,分立两旁,喊了堂威。包公入座,标了禁牌,便吩咐带沈清。不多时,将沈清从监内提出,带至公堂,打去刑具,朝上跪倒。包公留神细看,只见此人不过三旬年纪,战战兢兢匍匐在埃尘,不象个行凶之人。包公看罢便道:「沈清,你为何杀人,从实招来。」沈清哭诉道:「只因小人探亲回来,天气太晚,那日又蒙蒙下雨,地下泥泞,实在难行。素来又胆小,又不敢夜行,因在这县南三里多地,有个古庙暂避风雨。

  谁知次日天未明,有公差在路,见小人身后有血迹一片,公差便问小人从何而来。小人便将昨日探亲回来,天色太晚,在庙内伽蓝殿上存身的话,说了一遍。不想公差拦住不放,务要同小人回至庙中一看。哎呀太爷呀!小人同差役到庙看时,见佛爷之旁有一杀死的僧人。小人实是不知僧人是谁杀的。因此二位公差将小人解至县内,竟说小人谋杀和尚。小人真是冤枉,求青天大老爷照察!」包公闻听,便问道:「你出庙时是什么时候?」沈清答道:「天尚未明。」包公又问道:「你这衣服因何沾了血迹?」沈清回道:「小人原在神龛之下,血水流过,将小人衣服沾污了。」老爷闻听点头,吩咐带下,仍然收监。立刻传轿,打道伽蓝殿。包兴伺候主人上轿,安好伏手。包兴乘马跟随。

  包公在轿内暗思:「他既谋害僧人,为何衣服并无血迹,光有身后一片呢?再者,虽是刀伤,彼时并无凶器。」一路盘算,来到伽蓝殿。老爷下轿,吩咐跟役人等,不准跟随进去,独带包兴进庙。至殿前,只见佛像残朽败坏,两旁配像俱已坍塌。

  又转到佛像背后,上下细看,不觉暗暗点头。回身细看神龛之下,地上果有一片血迹迷乱。忽见那边地下放着一物,便捡起看时,一言不发,拢入袖中,即刻打道回衙。来至书房,包兴献茶,回道:「李保押着行李来了。」包公闻听,叫他进来。

  李保连忙进来,给老爷叩头。老爷便叫包兴传该值的头目进来。

  包兴答应,去不多时,带了进来,朝上跪倒。「小人胡成,给老爷叩头。」包公问道:「咱们县中可有木匠么?」胡成应道:「有。」包公道:「你去多叫几名来,我有紧要活计要做的,明早务要俱各传到。」胡成连忙答应,转身去了。

  到了次日,胡成禀道:「小人将木匠俱已传齐,现在外面伺候。」包公又吩咐道:「预备矮桌数张,笔砚数份,将木匠俱带至后花厅,不可有误。去罢。」胡成答应,连忙备办去了。

  这里包公梳洗已毕,即同包兴来至花厅,吩咐木匠俱各带进来。

  只见进来了九个人,俱各跪倒,口称:「老爷在上,小的叩头。」

  包公道:「如今我要做各样的花盆架子,务要新奇式样。你们每人画一个,老爷拣好的用,并有重赏。」说罢吩咐拿矮桌笔砚来。两旁答应一声,登时齐备。只见九个木匠分在两旁,各自搜索枯肠,谁不愿新奇讨好呢。内中就有使惯了竹笔,拿不上笔来的;也有法官的,战战哆嗦画不象样的;竟有从容不迫,一挥而就的。包公在座上,往下细细留神观看。不多时,俱各画完,挨次呈递。老爷接一张看一张,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小的叫吴良。」包公便向众木匠道:「你们散去。将吴良带至公堂。」左右答应一声,立刻点鼓升堂。

  包公入座,将惊堂木一拍,叫道:「吴良,你为何杀死僧人?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吴良听说,吃惊不小,回道:「小人以木匠做活为生,是极安分的,如何敢杀人呢?望乞老爷详察。」老爷道:「谅你这厮决不肯招。左右,你等立刻到伽蓝殿将伽蓝神好好抬来。」左右答应一声,立刻去了。不多时,将伽蓝神抬至公堂。百姓们见把伽蓝神泥胎抬到县衙听审,谁不要看看新奇的事。只见包公离了公座,迎将下来,向伽蓝神似有问答之状。左右观看,不觉好笑。连包兴也暗说道:「我们老爷这是装什么腔儿呢?」只见包公重新入座,叫道:「吴良,适才神圣言道,你那日行凶之时,已在神圣背后留下暗记。下去比来。」左右将吴良带下去。只见那神圣背后肩膀以下,果有左手六指儿的手印。谁知吴良左手却是六指儿,比上时丝毫不错。吴良吓得魂飞胆裂,左右的人无不吐舌说:「这位太爷真是神仙,如何就知是木匠吴良呢?」殊不知包公那日上庙验看时,地下捡了一物,却是个墨斗。又见那伽蓝神身后有六指手的血印,因此想到木匠身上。

  左右又将吴良带至公堂跪倒。只见包公把惊堂一拍,一声断喝,说:「吴良!如今真赃实犯,还不实说么?」左右复又威吓说:「快招!快招!」吴良着忙道:「太爷不必动怒,小人实招就是了。」刑房书吏在一旁写供。吴良道:「小人原与庙内和尚交好,这和尚素来爱喝酒,小人也是酒头鬼儿。因那天和尚请我喝酒,谁知他就醉了。我因劝他收个徒弟,以为将来的收缘结果。他便说:『如今徒弟实在难收。就是将来收缘结果,我也不怕。这几年的工夫,我也积攒了有二十多两银子了。』他原是醉后无心的话,小人便问他:『你这银子收藏在何处呢?若是丢了,岂不白费了这几年的工夫么?』他说:『我这银子是再丢不了的,放的地方人人再也想不到的。』小人就问他:『你到底搁在哪里呢?』他就说:『咱们俩这样相好,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他方说出将银子放在伽蓝神脑袋以内。小人一时见财起意,又见他醉了,原要用斧子将他劈死了。回老爷,小人素来拿斧子劈木头惯了,从来未劈过人。乍乍儿的劈人,不想手就软了。头一斧子未劈重,偏遇和尚泼皮要夺我斧子。我如何肯让他,又将他按住,连劈几斧,他就死了。闹了两手血。我将左手扶住神背,右手在神圣的脑袋内掏出银子,不意留下了个手印子。今被太爷神明断出,小人实实该死。」

  包公闻听所供是实,又将墨斗拿出与他看了。吴良认了是自己之物,因抽斧子落在地下。包公叫他画供,上了刑具,收监。

  沈清无故遭屈,赏官银十两,释放。

***     ***     ***

  刚要退堂,只听有击鼓喊冤之声。包公即让带进来。但见从角门进来二人,一个年纪二十多岁,一个有四十上下。来到堂上,二人跪倒。年轻的便道:「小人名叫匡必正,有一叔父开缎店,名叫匡天佑。只因小人叔父有一个珊瑚扇坠,重一两八钱,遗失三年未有下落。不想今日遇见此人,他腰间佩的正是此物。小人原要借过来看看,怕认错了。谁知他不但不借给看,开口就骂,还说小人讹他,扭住小人不放。太爷详察。」

  又只见那人道:「我是江苏人,姓吕名佩。今日狭路相逢,遇见这个后生,将我拦住,硬说我腰间佩的珊瑚坠子是他的。青天白日竟敢拦路打抢,这后生实实可恶。求太爷与我剖断剖断。」

  包公闻听,便将珊瑚坠子要来一看,果然是真的,淡红光润无比。便向匡必正道:「你方才说此坠重够多少?」匡必正道:「重一两八钱。倘若不对,或者东西一样的极有,小人再不敢讹人。」包公又问吕佩道:「
你可知道此坠重够多少?」吕佩道:「此坠乃友人送的,并不晓得多少分两。」包公回头叫包兴取戥子来。包兴答应,连忙取戥平了,果然重一两八钱。包公便向吕佩道:「此坠若按分两,是他说的不差,理应是他的。」

  吕佩着急道:「哎呀,太爷呀!此坠原是我的好朋友送我的,又平什么分两呢?我们江苏人是不敢撒谎的。」包公道:「既是你相好朋友送的,他叫什么名字?实说。」吕佩道:「我这朋友姓皮名熊,他是马贩头儿,人所共知的。」包公猛然听皮熊二字,触动心事,吩咐将他二人带下去,立刻出签传皮熊到案。

  包公暂且退堂,用了酒饭。

  不多时,人来回话:「皮熊传到。」包公复又升堂:「带皮熊。」皮熊上堂跪倒,口称:「太爷在上,传小人有何事故?」

  包公道:「 闻听你有珊瑚扇坠,可是有的!」皮熊道:「有的。那是三年前小人捡的。」包公道:「 此坠你可送过人么?」皮熊道:「小人不知何人失落,如何敢送人呢?」包公便问:「此坠尚在何处? 」皮熊道:「现在小人家中。」包公吩咐将皮熊带在一边,叫把吕佩带来。包公问道:「方才问过皮熊,他并未曾送你此坠。此坠如何到了你手?快说!」吕佩一时慌张,方说出是皮熊之妻柳氏给的。包公就知话内有因,连问道:「柳氏他如何给你此坠呢?实说!」吕佩便不言语。包公吩咐掌嘴。两旁人役刚要上前,只见吕佩摇手道:「哎呀,老爷不必动怒。我说就是了。」便将与柳氏通奸,是柳氏私赠此坠的话说了一遍。皮熊在旁听见他女人和人通奸,很觉不够瞧的。包公立刻把柳氏传到。谁知柳氏深恨丈夫在外宿奸,不与自己一心一意。因此来到公堂,不用审问,便说出丈夫皮熊素与杨大成之妻毕氏通奸。」此坠从毕氏处携来,交与小妇人收了二三年。小妇人与吕佩相好,私自赠他的。」包公立刻出签传毕氏到案。

  正在审问之际,忽听得外面又有击鼓之声,暂将众人带在一旁,先带击鼓之人上堂。只见此人年有五旬,原来就是匡必正之叔匡天佑,因听见有人将他侄儿扭结到官,故此急急赶来,禀道:「三年前不记日子,托杨大成到缎店取缎子,将此坠做为执照。过了几日,小人到铺问时,并未见杨大成到铺,亦未见此坠。因此小人到杨大成家内,谁知杨大成就是那日晚间死了,亦不知此坠的下落,只得隐忍不言。不料小人侄儿今日看见此坠,被人告到太爷台前。惟求太爷明镜高悬,伸此冤枉。」

  说罢磕下头去。包公闻听,心下明白,叫天佑下去,即带皮熊、毕氏上堂。便问毕氏:「你丈夫是何病死的?」毕氏尚未答言,皮熊在旁答道:「是心疼病死的。」包公便将惊堂木一拍,喝声:「该死的狗才!毕氏丈夫心疼病死的,你如何知道?明是因奸谋命。快把怎生谋害杨大成致死情由从实招来。」两旁一齐威吓:「招!招!招!」皮熊惊慌说道:「小人与毕氏通奸是实,并无谋害杨大成之事。」包公闻听说:「你这刁嘴的奴才!曾记得前在饭店之中,你要吃酒,后面跟着带血之人。酒保说出,吓得你酒也未敢吃,立时会了钱钞而去。今日公堂之上还敢支吾!左右,抬上刑来。」皮熊只吓得哑口无言,暗暗自思道:「这位太爷连喝酒之事俱已知道,别的谅也瞒不过他去。莫若实说,也免得皮肉受苦。」想罢,连连叩头道:「太爷不必动怒,小人愿招。」包公道:「招来!」皮熊道:「只因小人与毕氏通奸,情投意合,惟恐杨大成知道,将我二人拆散,因此定计,将他灌醉,用刀杀死,暗用棺木盛殓,只说心疼暴病而死。彼时因见珊瑚坠,小人拿回家去,交付妻子收了。即此便是实情。」包公闻听,叫他画供。即将毕氏定了凌迟,皮熊定了斩决,将吕佩责四十板释放,柳氏官卖,匡家叔侄将珊瑚坠领回无事。因此人人皆知包公断事如神,各处传扬,就传到个行侠尚义的老者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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