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15岁的小皇帝,刘瑾自然游刃有余。他的第一步策略是向小皇帝大量进献鹰犬、歌舞和角牴之戏(摔跤),引诱小皇帝纵情行乐。小皇帝做太子时最喜欢的就是骑射,刘瑾这一招刚好搔到他的痒处,从此再也离不开刘瑾,把好好一座紫禁城变成了KTV和竞技场。第二步策略是操纵小皇帝坚决不服从明孝宗关于废除太监监军的遗诏,为自己掌控宫禁的军权埋下伏笔。第三步策略是劝说小皇帝诏令凡出外镇守的太监一律进贡万金,并广置皇家庄田,仅北京城管辖的地区就达到了300多所,与民争利,导致百姓大扰。
这三步策略一施行下去,不仅朝政大权和禁军军权尽数都掌握在了刘瑾手中,而且各地的进贡和皇庄的收入支撑起小皇帝和刘瑾“八虎”的寻欢作乐,百姓的死活他们是根本不管的。
对刘瑾的这通“恶搞”,三位顾命大臣和朝廷中正直的大臣们终于忍无可忍,以三位大学士为首,开始迎头狙击。群臣流水一般不间断地上疏,交章论谏,小皇帝无论如何就是不听。掌管天文历法的五官监候杨源于是拿星象异变的征兆说事儿,危言耸听地说星象异变预示着太监要篡权夺位,小皇帝一下子害怕了,三位大学士趁机连番上疏,请求诛杀“八虎”,户部尚书率领群臣摇旗呐喊。小皇帝一看这么多大臣齐动员,皇帝的权力再大也不能把所有的官员全撤职啊,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授意以王岳为首的司礼太监将刘瑾为首的“八虎”迁到南京监视居住。公文三次往来,以大学士刘健为首的群臣坚决不答应,坚决要求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尚书许进劝说刘健:“过激恐将生变。”刘健不听。素来与“八虎”不和的太监王岳、范亨、徐智等人也在一旁敲边鼓,请求小皇帝接受群臣的意见。刘健又率领九卿,拿着写有刘瑾等人罪状的大字报,在小皇帝面前力争。
眼看朝臣们已经形成群情汹汹的局面,刘瑾一党的形势岌岌可危。当此关键关头,吏部尚书焦芳偷偷溜了出去,急如星火地给刘瑾报信。刘瑾这回真的害了怕,连夜率领同党晋见小皇帝,“八虎”齐刷刷跪成一排,大放悲声。小皇帝一看天天陪着自己玩耍的玩伴们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恻隐,眼眶也湿润了。刘瑾一看动之以情的这第一步已经奏效,趁机进言道:“陷害我们的就是王岳这个狗杂种!王岳结交大臣,私树朋党,是为了对陛下您不利,是想篡夺陛下您的皇位。我们八只老虎团团保护着陛下您,他找不到机会下手,就想先除去我们,然后就轮到陛下您了!”
这一番危言耸听听得小皇帝怦然心动,大怒,立马现场办公,任命刘瑾掌管司礼监,马永成掌管东厂,谷大用掌管西厂,连夜抓捕了太监王岳、范亨和徐智,发配到南京,充入专门由犯罪的太监组成的净军。
第二天早朝,以刘健为首的“倒阉派”酬躇满志地入朝,预备当朝将刘瑾一党绳之以法,没想到形势大变,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到了刘瑾一方。三位大学士长叹一声,心灰意冷,告老还乡。小皇帝当场准奏,只留下了李东阳一人。后来李东阳依附刘瑾,虽然被气节之士视为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但他却在刘瑾特务统治的白色恐怖中,保护了许多无辜的大臣。
这一场大事变之后,刘瑾开始秋后算账,实行残酷的政治清洗。首先派特务半路追上王岳、范亨和徐智,棰齿折臂而死。然后将追随三位大学士的朝臣统统免官,直接参与“倒阉”的朝臣轻则流放,重则下狱。再则大肆充实锦衣卫特务组织,窥伺朝臣的言行举止,致使人人钳口,道路以目。再则发明了一种套在犯人脖颈上的刑具——枷,动辄对朝臣施枷刑,被这种重达75公斤的枷活活枷死的官吏不计其数。最令朝臣不可忍受的是,刘瑾居然命令满朝文武跪在金水桥南,召开宣判大会,一一宣唱“奸党”的姓名,达到了数十人之多。这些所谓的“奸党”全是忠直之士。
政治清洗之后,为了进一步巩固权力,刘瑾继续腐蚀小皇帝。刘瑾在北京西苑专门为小皇帝建了一座“豹房”,广蓄乐伎,日夜宣淫。还经常召来妓女,供小皇帝换口味。在豹房里玩腻了,刘瑾甚至亲自出马,带着小皇帝逛遍了北京城的妓院。在刘公公兢兢业业、花样百出的腐蚀下,小皇帝越陷越深,干脆以豹房为家,最后也死在豹房的温柔乡里。有一年元霄节,紫禁城里放烟花,不慎失火,小皇帝惊惶失措地逃到豹房的安全之处,刚刚站稳脚跟,立马回头欣赏起紫禁城的火势,一边欣赏一边拍手大笑道:“好一棚大烟火啊!”
不仅如此,刘瑾常常趁小皇帝玩兴正浓的时候禀报政事,小皇帝非常不耐烦,一脚就把刘瑾踹了出去,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养着你干什么!还拿这些事来烦我!”刘瑾心中窃喜,于是再也不拿朝政大事来烦小皇帝,而是自己行起了皇帝的职权,时人称之为“立地皇帝”。
这一年夏天,在御道上发现了一封匿名信,详细罗列了当权派刘瑾所有的罪状。刘瑾大为震恐,心想还真他妈有不怕死的。于是一边放出锦衣卫,在北京城四处窥伺,一边假借皇帝的诏令召集百官,故伎重施,命他们全部跪在奉天门下,自己站在奉天门的左边,甩开膀子骂大街。刘瑾本来就出身小混混儿,骂大街自然是拿手好戏,这一骂从早骂到晚,这个解气呀。北京城的酷暑可是大大地出名,文武百官这一罚跪,当场就有三位平时养尊处优的高官中暑而死。太监李荣不忍心,拿出一些冰镇西瓜给罚跪的百官解暑,刘瑾上去就是一耳刮子,骂他吃里扒外。这一耳刮子激怒了另一位太监黄伟,愤怒地对罚跪的百官们说:“这封匿名举报信所写,全是为国为民,是谁写的有种就站出来,就是死了也是一条好汉子!干吗连累别人!”刘瑾一看太监里面居然还有不服自己管的,登时大怒,立马就褫夺了李荣的官职,令他回家闲居,把黄伟发配到南京充净军。当天晚上,刘瑾把所有五品以下的官员全部关进了监狱。
第二天,锦衣卫来报,说匿名信是宫中的太监所写,刘瑾这才放了关押的官员。不过匿名信的作者却死活找不出来。案子破不了,刘瑾越来越生气,迁怒于北京城的百姓,把没有暂住证的闲杂人员统统赶出城去,命令所有的寡妇全部改嫁,死了还没有来得及下葬的一律拉到火葬场烧了,弄得北京城里鸡犬不宁,沸反盈天。
正德五年(1510年),明朝宗室安化王朱寘鐇起兵造反,名义是“清君侧”,传檄历数刘瑾的罪状。安化王这一起兵就是竖起了枪杆子,他一个阉人焉能不怕?刘瑾恐惧的铁证是放出大批的锦衣卫到处收缴安化王的传单,同时不得不重新起用一度被罗织入狱的大臣杨一清为总督,“八虎”之一的张永为监军,讨伐安化王。平定了安化王后,杨一清趁机游说张永回朝后联手除掉祸国殃民的刘瑾。张永虽为“八虎”之一,但刘瑾专政后刚愎自用,非但老同事的请求屡屡被拒,甚而至于越看老同事越碍眼,还想要把他们赶出宫去。因此,其余“七虎”是虎落平阳,衔怨已久。张永和杨一清一拍即合,定下了诛杀刘瑾的大计。
刘瑾平素喜欢算命,刚巧这时有一个叫俞目明的术士欲得富贵,妄言刘瑾的从孙刘二汉日后必当大贵。刘瑾一听大喜,心想我的几个兄弟早就死翘翘了,后代只有一个二汉,术士预言我的从孙日后大贵,不是正应到现在的我身上吗?假如我做了皇帝,日后皇位只能传给二汉。刘瑾信以为真,开始备置皇家仪仗和起事所用的刀枪箭弩。杨一清的捷报传来,约定八月十五日大军回朝,向朝廷进献安化王的项上人头。刘瑾正加紧筹备篡位登基的繁杂事项,万事尚未俱备,怎敢让杨一清的大军进入北京?于是命杨一清缓期入朝。这边厢杨一清和张永也怕迟则生变,日夜兼程往回赶,终于赶到了刘瑾的前头。已经20岁的小皇帝摆酒设宴,犒劳凯旋的将士,刘瑾也在一旁陪坐。夜深的时候,59岁的刘瑾困意袭来,告退回家睡觉。刘瑾前脚刚走,张永立马取出安化王的传单,跪奏刘瑾的17大罪状。小皇帝喝得晕晕乎乎的,听张永说得有鼻子有眼,大怒道:“刘瑾负我!”张永和另一“虎”马永成紧锣密鼓,连夜率兵抓捕了刘瑾。
第二天,小皇帝将张永的奏章遍示内阁,诏令刘瑾发配到凤阳监视居住。小皇帝心里其实并不太相信刘瑾的17大罪状,于是亲自跟着人去抄刘瑾的家。不料一抄果然抄出了一尊伪造的皇帝玉玺,五百宫牌以及衣甲、弓弩、哀衣、玉带等违禁物,而且还抄出了刘瑾日常所用的一柄扇子,中间藏着两柄锋利的匕首。小皇帝当场出了一身冷汗,后怕不已,心想刘瑾幸亏暴露得早,否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时候来上那么一匕首,还有朕的活命吗?大怒道:“这个天杀的奴才,果真想造反!”开庭审判,小皇帝亲自判刘瑾凌迟之刑。
在菜市口的刑场上,刽子手一共割了刘瑾4200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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