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为什么总是喜欢批评政府,从来就没有见过你写政府半句好话的文章。还有人骂我是愤青,看了我的照片后,知道我不“青春”了,就加一句:老愤青。我没时间搞“文化革命大辩论”,就只好自个儿偷偷地闷笑,苦笑。政府倘然有做的比较好的地方,比如汶川地震期间强有力地组织全国人民支援灾区,这事儿,整个主流、非主流媒体都会鼓足了腮帮子去宣传,还需要我去鹦鹉学舌,多说一句漂亮好听的话吗?共产党打下了江山,将似乎随时都会饿死的劳苦大众从万恶的旧社会解放了出来,这一丰功伟绩——执政党带着从婴孩长大的孩子们一起歌唱,都宣传了60多年了。
至于建政十多年后,饿死了三千万活口,即使怨“自然灾害”,也不许深究。领导一声令下:宁肯饿死也不要外援;民兵端着枪把守在各条路口,不许灾民逃荒。整村整村的人饿死在了村子里,罪孽啊!我可爱的中国,遭受的罪孽太多了,我一个躺在被窝里,掰着指头数不清。泪眼潸然——一场“反右”,有几个“知识分子”好好的活了下来?紧跟着一场文革,国家折腾的就像是丢入了火堆的书卷书生一样,气息奄奄,几乎成了白灰。那一年就更窝心窝肺了,杀了孩子还不许祭奠——有这样的人民政府吗?1926年3月18日,段祺瑞政府开枪打死了47个学生,伤200余人,被鲁迅先生骂得狗血喷头,史称“三一八惨案”,“民国最黑暗的一天”。段长跪于总统府前,大呼: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段政府集体引咎辞职。查办、下台,这还不算完:段祺瑞本人后来吃斋念佛,以示真诚的忏悔。到了本朝呢?政府咬紧了牙关蒙和骗,死不悔过。中学语文课本删除了《纪念刘和珍君》,是什么人在害怕鲁迅先生这篇和着眼泪和血写成的文字呢?将青年当做二,怕他们展开联想是吗?死死地捂住一切罪恶和血渍,这就是我可爱的中国。唉!这悲悯和忧愤:我一个躺在被窝里,落泪,掰着指头数到天亮也数不完。
最荒唐、最无耻、最最不要脸的那一年:居然以坦克车和机关枪对付学生娃。孩子们是在推翻政府吗?学生娃有能力推翻政府吗?我不信。我是“过来人”,我的青春、热血和所有的激情,都被那一年的履带碾碎、埋葬了。整个中华民族也被打入了苟且失语的耻辱。一“动乱”就开枪,这创造了一个可怕的先例,恐怖的朕兆。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去看:逃不掉后人严厉的鞭笞的。历史的耻辱柱上挂着冤魂呢,后人不会都是二,他们没有那么傻,他们不会原谅政府曾经的酷血,以及:我们的冷漠。说到对“今天的影响”,这给了国民以恐惧,而民众的“恐惧感”,绝非意味着他们内心的顺服,这是常识性的经验,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就从最基本的道义上而言:人人在无形的、有形的铁丝网下生活,那么:这个世界还有温暖和希望吗?
二十多年了,人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悼念同胞,也算是悼念自己。我说:“作家就是现实世界的诠释者和反叛者,或许:他永远没有满意。任何时代都有他的反叛者,纵观历史的烟云,我们看到:作家的骨气尤为重要。”(《星空集》自序)这句话,真的还不是随便写写的。百多年来:不少优秀的中华儿女就是以鲜血践行了自己崇高的理念。
遇罗克、张志新、林昭——不都是的吗?我说:只有专制政府才会有普遍地“因言获罪”的案例。但丁诅咒的教皇时代、文艺复兴前黑暗的欧洲中世纪、希特勒法西斯、斯大林酷政时期,都是的。人的生命被摆布于暴政者的股掌之间,如草芥,你没有丝毫的思想、言论自由可言——那些家伙们吹一口气就能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完蛋。
这些:和封建帝王社会有什么两样?
我可爱的中国,从来就不缺少仁人志士、也不或缺为民请命的英雄,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命运总是如此地悲惨?为什么共产党执政几十年后又倒回到了从前?答案只有两条:封建欲孽下的依然独裁专制;二就是统治者仍然迷信以枪杆子和笔杆子来维系政权。藉此:来统治和愚弄百姓,苟延残喘。二者归一:皆逃不过极权专制下的罪恶。
(政府)所犯下的罪行是不能说的,顶多就是找几个替罪羊隔鞋瘙痒般地糊弄一下。大凡有可能涉及到体制合法性的,都是禁区,是绝对不允许批判的。从前的皇帝有“罪己诏”,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对诤言人士和上访民众的迫害。早在1948年,联合国大会通过了《世界人权宣言》,不敢看呀。看了揪心!对比一下:最最基本的自由、民主、公平、公正,天赋人权,本朝实现了几条呀?不少人悲愤地指出:一条也没有践行。至少:建政六十多年了,没有一条做得让人民群众满意的。我倒是发现了一条常识性的“真理”:就是大凡一党专制下的政府,都是口号喊得震天响,将公众当做二傻子去忽悠的。隔壁的兄弟:北朝鲜这个更加独裁、暴虐、吊诡的政府,不说了,扎心!不愿意当傻瓜的公民不是热爱国家的好公民,升官发财就别想了,只是:别被当做异己分子的头头,别被请去喝茶、甚至关起来绞死——就算幸运。
回过头去看看:鲁迅时代两党相争,号召人民起来反抗国民党独裁统治的共产党是多么地信誓旦旦呀!“一个民主国家,主权应该在人民手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一个号称民主的国家,而主权不在人民手中,这决不是正轨,只能算是变态,就不是民主国家...不结束党治,不实行人民普选,如何能实现民主?把人民的权利交给人民!”(《新华日报》1945年9月27日社论)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人家苟延残喘的台岛都民主了,我可爱的中国却越来越远离了中共早年宣言所描绘的蓝图美景。呜呼!我悲哀地断言:大陆统治者不断地在失去自我改造的良机,那么:它注定将失去全体国民的拥戴了。
我可爱的中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呢?威权政府以资源掠夺为代价换来的却是贫富极其恶劣的分化,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左首狂欢,右手寒。被称之为黑色人物的官僚、奸商、买办、无良学者登堂入室,荒淫无度;草民、屁民则徘徊在地狱的边沿。太子党横行天下就不说了,这个若展开来谈,说多了,真会掉脑袋。捞官捞钱被视为整个社会最高的生存法则——通行证。毒牛奶、地沟油、垃圾有毒食品、躲猫猫……司法腐败一桩跟着一桩,公民似乎早就可笑、可怜、可悲地成为了政府的敌人。政府呢?躲在后院里看护着前院,以种种手段压迫着自己的人民。官官相护、结成秘制的丝网,人民政府反以监视、恐吓、镇压人民为己任。此真乃早年“新华日报”所言——“变态”之景观呀!
国家媒体依然在不遗余力地构筑着谎言,就像汶川地震坍塌的危房——被揭露出来的劣质建筑材料,整个社会建立在虚幻的繁荣和造假的掩饰中,我可爱的中国,迷失了维持社会运转最基本的诚实和诚信,“底线”一再地被突破,“底线”在地狱的最底层;对贪欲无止境的豪强大佬而言:是不存在“底线”的。我忧虑的是:这样的国家,还能够拿出多少“政绩”来取信于民?这样被戕害了精神信仰的民族,还有多少希望可言?
好比皇帝穿上了新装,鹦鹉学舌者反能够进爵发财、出书扬名。本朝余秋雨就是,还有毛时代更恶劣——溜须拍马光耀至死的郭沫若,多了。就说我这一代人,从文革到现在:看看依然满天飞获大奖登庙堂的八股文,恶心不?。泱泱文化大国,不要再去奢望获得什么“诺贝尔”奖项,就是稍微严肃一点直面现实一点儿的文学作品、影视图像,不是无法出版发行就是干脆审核枪毙。“大国文化”——这四个字,配吗?
汶川地震的捐款被地方政府拿来盖了政府大院、买了高档小车,而饥无果腹、寒无敝体的灾民,只能被政府鼓励着去生产自救,绝妙的讽刺啊!悲哉!我可爱的中国被糟践成了半赤裸着身子摇曳着不得不去卖身的婊子,唉,贞节牌坊早就被主流文化踩在了脚下,蹂躏于心灵窗口布满灰尘和伤痕的时代。悲哉!谎言和极度纵欲的蛊惑弥漫了大地,我可爱的中国恐怕还不如以真实的肉体换取一时荣华的学生妹!
我想对不是富二代、富三代的青年们说:奋斗吧,任何世界任何的时代都是有机会的;年轻就是机会,就是未来。可是,我明显的底气不足。在一个缺失民主和法制的社会,在一个权力裹挟着资本的腌臜畅行无阻、为所欲为的当代,如果个人的奋斗依然背负着诸多不公正的枷锁,那么:绝大多数的人仰望横插入青天白日的高楼 ——而他们、我们大众每一个人则只能永远生活在穷困和阴霾之中。
呜呼!“作家就是现实世界的反叛者”。看看我苦难的中国吧!倘然不思彻底的改革,我们还有多少底气脚踏大地、有多少雄心和气魄去眺望未来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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