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名人故里”之争可以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上至5000年前的黄帝、尧帝,下至几百年前的曹雪芹,甚至到小说人物西门庆,不少决策者、学者为所谓 “名人故里”争得面红耳赤。本来是件很无聊的事,然而,有两个问题很特别。一是,有人说,争夺“名人故里”显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某个特征;二是,西门庆的所谓“故里”居然也成为三个地方政府争抢的对象。不管这些“名人故里”的争抢是否属于蓄意炒作,本人实在忍不住要说几句。
首先,把争抢“名人故里”说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特征,有点说不过去。名人故里、名人故居、名人遗物等等的热络,实际上来自于西方文化。当今中国上演的一幕幕争抢“名人故里”的闹剧,是西方文化进入中国后产生的结果。中国历史上名人无数,历史上很少有争抢“名人故里”的事情。中国古人对于一个人的纪念,更多采用“青史留名”的方式,甚至是人们的“口碑”,而很少用具体实物的故里或故居。相反,西方人经常把故里和故居当成重要的历史证据,精心地保留。对于西方人的这种行为,我们一方面可以说是他们对历史的尊重,而另一方面也应该认识到,那确实是因为他们的历史短暂,从而不得不把一切可能有点历史意义的实物都保留下来,以充实贫乏的历史内容。这种现象在美国尤其显得突出,因为,美国除了印第安人之外,它的历史实在太贫乏、太短暂,如果不尽量多保留一点刚刚成为历史的东西,就显得美国太没文化了。所以,林肯曾经睡过的一张床,在美国也能成为价值不菲的文物。
其次,“名人故居”的争抢,背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发展旅游。对于利益的疯狂追逐,中国古代不是没有,但绝没有像西方文化一样,成为绝对的主流。而且,把旅游当成“无烟工业”更是现代西方社会的产物。因此,在当今中国频频出现的争抢“名人故里”的闹剧,实际上就是受西方文化严重影响后,公然地争名夺利。这种争名夺利也很可怜——如果不是老祖宗留了一点东西,如今的人是否都要饿死了?离开老祖宗的那点东西,后代子孙们难道就没有别的更赚钱的方式了?没出息啊!不是用今天的努力为祖先争光,而只是吃一点祖先留下的财富的利息。
至于争抢西门庆的故里,更是一场比着“谁更无耻”的竞赛。西门庆只是一个虚构的小说人物,哪有什么真实的“故里”?而且,关于西门庆的故事中,有很多人物,武松、武大郎到没人抢,偏偏一个有钱有势、欺男霸女的西门大官人成了如今的香饽饽。西门庆在历史上是令人不齿的,当今中国社会有一股强大的批判、咒骂中国历史的潮流,莫非这个潮流的目的就是要替西门庆这样的“淫棍”翻案?西门庆如果生活在今天,也许真的能够如鱼得水,莫非这就是批判中国历史的目的?中国历史早已被某些人定性为压抑人性的黑暗。在这种结论下,西门庆莫非就是一道追求性自由、性解放的曙光?从“文明”的西方世界拿了博士回来的性学专家们不是说了嘛:我的身体想怎么用,是我的自由!按照这种理论,西门庆莫非真的被中国历史冤枉了?莫非还真是一场历史的冤案?于是,在性学专家们的鼓励下,各地政府争相为西门庆披红挂彩。
还有学者说,《金瓶梅》淫书的污名已经洗净了,已经成为世界文学名著了。我这才明白,原来西门庆已经同哈姆雷特义结金兰了,所以才要抢啊。但是,就算西门庆与罗密欧属于同一个档次,就算潘金莲与同朱丽叶一样痴情感人,我们也没见罗密欧、朱丽叶的“故里”被谁争来抢去。红楼附会学把小说当历史的恶习,居然也传染到了《金瓶梅》身上。这大概就是某些人说的学习西方、赶超西方的实例吧。那么,西门庆故里、故居建成后,里面放些什么?总不能空空如也吧。游客们在性学专家们的指导下,已经解放了思想,到西门大官人的房间里去,总不能只看到一张空床吧?据说,那里有很多连环画,还有一些西门家女眷的画像。各位领导,你们觉得这样能让游客解渴吗?西门大官人“天下第一淫棍”、“第一色狼”的名声已经广为人知了,你们还不拿点真东西让游客们眼见为实?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何必?就算不能让真人来表演西门大官人与潘大金莲在秋千上的浪漫,也可在性教育的名义下,放点毛片、A片嘛!不就是要赚钱吗?不就是要解放思想嘛?干嘛藏着掖着,彻底解放多好啊!只要把西门大官人裤裆里的绝活露上几手,立即就能钞票飞舞、黄金万两!各位领导,你们这是造福乡里,功德无量啊。
北宋有位隐士林和靖,终身未娶,喜欢植梅养鹤,人称梅妻鹤子。南宋时,有个自称林可山的人,说他是林和靖的后代,被当时的人写诗嘲笑:“和靖当年不娶妻,因何七世有孙儿?若非鹤种并梅种,定是瓜皮搭李皮”。我想,在各地领导的大力推进下,用不了多久,也许会出现某个复姓“西门”的人,自称他是西门大官人的嫡亲后代,说不定还有家谱呢,说不定还能从这个西门庆后代的身上查出潘金莲的染色体呢!当年那个名叫林可山的人,属于“无知而无畏”。如今,隔了很长的历史岁月,中国的三个地方领导在颠倒历史的潮流中,开始争相为“淫棍”西门庆张灯结彩、吹吹打打,属于“无耻而无畏”。山东的阳谷、临清,还有安徽黄山的徽州区,这三个地方的某些政府官员,正在以实际行动,表演一场“谁更无耻”的竞赛!他们竞相发出“我比你更无耻”的呐喊!“谁也没有我无耻”,“没有人比我更无耻”,就是这场西门庆故里之争的潜台词。在性学专家们和某些学者循循善诱的引导下,羞耻已经不存在了。既然羞耻已经不存在,无耻也就是必然了。无耻并快乐着——这就是你们所要、所倡导的吗?
5月5日15点注:
安徽黄山徽州区已经声明,“金瓶梅”的旅游招牌在西元2007年以后已经停止。政府部门称,他们确实开展了对《金瓶梅》的历史考证,但政府未参与旅游项目的运作。当地政府官员表示,“金瓶梅”旅游项目是某文化旅游公司和一些大学教授搞起来的。参见新闻报道。 /刘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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