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老年人爱回忆,小的时候,常听奶奶给我讲她过去的故事。我也很喜欢听,因为听一个老人讲自己的故事总是很生动,比较起来,书里的儿童故事就显的多少有点不那么吸引人了。而且,现在想找个老人给我讲那个时代的故事已经很难了,我的母亲也快做祖母了,但是她的故事就没那么久远了。
奶奶的故事讲的很杂,常常是想起点什么就给我讲点什么,以家庭琐事为多,但是有一个话题我很感兴趣,就是关于“跑大鼻子”的故事。那个时候,我老问她什么是“大鼻子”?她就说:“就是老毛子!”我再问什么是“老毛子”?她就有点说不清楚了,我就问:“是不是日本人啊?”她说:“不是,日本人是小鼻子”说的时候还用手指把自己的鼻子按扁了一块。后来的一天,我突然想到了,就问她是不是苏联人啊?她说:“对!苏联。”等上了高中的时候我才彻底弄明白,奶奶所说的“大鼻子”其实就是1945年进入东北的苏联红军。
奶奶对“大鼻子”的印象极差,我没见过她一辈子恨谁恨过“大鼻子”的。不过她给我讲“跑大鼻子”的故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脸上还有仇恨的表情了,也许是对我这个小孩子讲、也许是事情过的太久了,她讲的时候反而带着一些戏谑的语调。
奶奶讲:“大鼻子”挨家的抢东西,见到什么好就拿什么,有的抢了东西就拿枪上的刺刀挑着。不过他们好像经常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连枕头套他们都抢,真是不知道好赖。(当时,东北的普通人家的枕头套都是丝绸上面手绣的美丽图案,放在现在都是民间工艺品,大概“大鼻子”就是以为遇到了艺术品了吧。)但是“大鼻子”有个毛病,因为他们是挨着家的抢东西,拿不了那么多,就把从这家抢到的扔到拿就,再抢了那家的东西去下一家,就象熊瞎子劈苞米(玉米)似的,最后就剩下手里的一根苞米棒子了,有的人家被抢了之后,“大鼻子”扔下的东西比被抢的还多还值钱。很快大家发现了他们的这个毛病,在被洗劫过后,就去下游的人家去找自己家的东西,居然经常能够找到。
最可恶的是,“大鼻子”糟蹋妇女,吓的女人们都不敢出门。长的稍微有点姿色的都剃了和男人一样的头发,还得把锅底黑涂满脸。就这样,一听到外面有人喊:“跑大鼻子了!”女人们还得跑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到有人告诉他们:“大鼻子走了!”才敢出来。后来,有的“大鼻子”学会点中国话,他们就假装中国人喊:“大鼻子走了!”然后坐等自投罗网的人出来。跑“大鼻子”的人们后来也学的乖了,要先排个男人出来先看看才敢回家。
我问奶奶:“他们怎么学会的中国话?”奶奶说:“中国人教的呗!有些中国人坏,专门害人。”
奶奶又讲:“大鼻子”爱喝酒,他们管酒叫“寒气儿”(应该是俄语的音译,我没考证过。)那里有酒他们就抢,有的中国人为了害别人,就告诉“大鼻子”谁们家有“寒气儿”,还给带路,于是那家就倒霉了。
“大鼻子”喝酒没命,不把酒喝光了绝不罢休。喝完了酒,就倒在大马路上睡觉,枪就在一边扔着,大冬天的也不怕冷。经常能看到街上横五竖六的倒着好几个“大鼻子”。
我问奶奶:“他们也不怕有人抢他们的枪,在杀了他?”奶奶瞪着眼睛说:“谁敢啊?”
我又问奶奶:“他们可是苏联红军啊,就没人管他们?”奶奶说:“有啊,他们有值班的,带着袖箍,专管干坏事的。不过那也不行,他们是轮流值班,谁值班的时候谁就不干坏事了,还管别人,但是等轮到别人值班了,他还照样抢。”
我又问:“他们待了多长时间?”奶奶说:“好像就那几个月,那就把老百姓祸祸够呛,要是时间长了,那还了得?”
我一直很喜欢历史课,不过历史课上的苏联红军和奶奶记忆里的差别太大了。造成这种差别的原因,今天的我当然能够明白。历史原因造就了不同的历史,怀念奶奶的同时,希望我们这代人的回忆里不会再有可怕的历史,更希望我们了解的都是真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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