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新聞頻道中,身著軍裝的歌唱家譚晶正深情地演唱《生命》。這是就剛剛發生的湖北荊州大學生救人遇難悲劇所展開的"主旋律"宣傳工程的節目之一。
10月24日下午,在湖北荊州寶塔灣,一群正在江邊野炊的長江大學學生,在搶救2名落水少年時,3人不幸溺水遇難。災難發生時,距現場不過5米的江面上停靠著兩隻漁船,學生們哭泣下跪哀求"漁民"們趕快救人,但他們卻冷漠拒絕。由於他們見死不救,3位年輕生命倏然而逝。
見死不救且不算,漁民們在撈到遇難學生遺體後,竟用繩索繫住屍體,漫天要價,他們毛骨悚然地說:"活人不救!撈屍體,白天每人1萬2,晚上1萬8,一手給錢一手撈人。""長江上哪天不死人,不死幾個人我們靠什麼掙錢啊?"
同學們回憶,事發時,趕到現場的消防隊沒有採取積極營救措施,理由是要等海事局的人趕到後才能處理。海事局的人來到後,也只是讓一個潛水員在出事地點游了一圈後,就撤離了現場。
遇難事件後,官方媒體做了選擇性報導,只讚揚遇難學生,但是有關漁民們的冷血、消防隊的不作為、圍觀者的冷漠都被隱瞞了,海事局甚至被宣傳為打撈英雄。在只允許頌揚"主旋律"的中國,政府封殺真相已形成規模宏大的系統工程。是遇難者的同學們,在網際網路上披露了事件真相,但這些信息竟然在網上很快就被刪除。
之後,官方宣傳機器啟動,按其固有模式,開始了"英雄造勢"、"榜樣宣傳"的運作。長江大學黨委命名15名大學生為"10·24 搶救長江落水少年見義勇為英雄群體",追授陳及時、方招、何東旭3名遇難同學"見義勇為英雄大學生"榮譽稱號。10月29日,湖北省文明委授予 "10·24"英雄群體"湖北省道德模範特別獎",教育部授予其"全國見義勇為舍己救人大學生英雄集體"榮譽稱號,追授陳及時、何東旭、方招同學"全國舍己救人優秀大學生"榮譽稱號。同時,從中央到湖北省主要領導都送了花圈,並慰問了遇難者家屬。新華社、央視等全國33家媒體148名記者雲集荊州,宣傳英雄事跡;遇難學生紀念碑開始籌備;長江大學給3位死難學生家庭各50萬元獎勵補償,社會捐款也達近120萬元......
盛譽空前、讚歌漫天、巨金補償,可惜即使死者有知,也不會為此感到半分欣慰;他們的家人也不會為此而減少痛苦。再多的金錢與光環又怎能與珍貴的生命相比。最最重要的是,這3名學生本是不該死的,只要在場的漁民們伸一把手,他們完全可以被搭救;但是漁民們就是要看著學生淹死,以便能拿他們的屍體來敲詐。
舍己救人的學生們固然需要表彰、宣揚的,他們是英雄,是國民的榜樣;但是政府需要將事件的全部真相告訴國民,而不是誇張其中的一部分,隱瞞其中的另一部分,這樣的做法實際就是作假,誤導社會和國民。此事件中,政府控制媒體,只唱讚歌,而隱瞞漁民們的冷血、消防隊、海防局的不作為、圍觀者的冷漠,其目的是借死難的學生頌揚政府的英明領導,宣傳黨的"主旋律",掩蓋社會的黑暗、腐敗、殘酷,以鞏固他們的統治。這是中國政府數十年來一貫的"治理"方式--統治術。
作為專制統治者,他們的邏輯向來就是,權力永遠英明,無論他們製造了多少災難,對民族犯下了怎樣的罪惡,都不允許質疑,他們永遠"偉光正"。災難發生後,掩蓋真相,是專制者竭力要做的第一件事,目的就是維護權力的"威望",免予對他們的責任追究。
讚歌掩飾下的社會黑暗
湖北荊州有一個叫陳波的混混,他通過賄賂警方和有關政府機構,壟斷了當地的打撈屍體的業務。其一夥以暴力手段,禁止他人救助落水者,還將屍體的打撈費從幾百元抬高到一二萬元。更殘酷的是,這個黑社會團夥,不事救助,專等著人落水,看著他們在水中掙扎溺死,然後獲得屍體,敲詐家屬。
荊州市公安局沙市分局水上派出所所長王玉秀透露,這些人借撈溺者屍體,向家屬索要高額酬金,他們不救活人,只撈屍體,且有很深的社會背景,對落水者"他們不救,別人也不敢救"。但是,該所長沒有說為什麼會這樣,政府、公安是幹什麼的。這清楚地說明,當地社會已經"黑"化了。陳混混這夥黑幫不賄賂勾結官員,怎麼能如此猖獗?陳本是遊民,他從一個小漁村混到在繁華市內買房置業,壟斷一行,他的"職業"和發達,象徵性地說明瞭中國社會"黑"化的程度。
重慶打黑,薄熙來也被迫承認"黑惡勢力逼得我們沒辦法","老百姓聚集在政府門口,舉著血淋淋的照片......黑惡勢力拿刀砍人,就像屠戶用刀砍殺牲畜......大砍刀堆積如山" ,"賭場開在五星級飯店......連清朝道光皇帝和林則徐都不能容忍。""這些黑勢力這樣猖狂,是因為上邊有保護傘。""上邊"是什麼?不就是司法、公安和大權在握的官員嗎?無數的腐敗案告訴我們,權力黑化才使黑幫團夥如此猖狂,帶來社會的黑化。楊佳憤然手刃、鄧玉嬌以弱抗暴、張海超開胸驗肺、孫中界陳冤自殘......瓮安事件、石首事件、孟連事件等等,中國社會日益腐敗、黑化,官黑勾結,民眾被逼得走投無路。
當今,國人自私而冷漠。但是看看貪官污吏窮奢極欲,看看無數被迫賣淫的少女,看看普通民眾求生的屈辱人生,我們又怎麼好指責他們冷漠呢?如果民眾為了生存不得不冷漠,甚至冷酷,那麼我們是不是更應該譴責製造這種狀況的制度和權力呢?黑社會如此興盛、猖獗,說明社會無公正、安全無保障,有權的或心黑的可以興風作浪無法無天。我們這個自詡為已經邁入"小康社會"的國度,窮人卻越來越多,冤案越來越多,看看數千萬赤貧的下崗工人失地農民及遍地的訪民,其呈現的是制度之惡。
惺惺相惜是生命間的關愛本能,尤其是脆弱的人類,因此救死扶傷、扶持互助是人應有的基本道德。但我們這個"主旋律"高歌的"和諧"社會偏偏是如此黑暗、冷漠、殘酷,不僅如此,全民還要為之大唱讚歌,這真是中國特色的悲哀和諷刺。
漫天的讚歌、獻給英雄的鮮花,是要人們忘卻冷酷現實,忘卻對它的正視和反思;權力以虛偽的獎勵,誘導善良的人們安於他們的統治和愚弄。宣揚英雄是假,宣揚體制和統治是真。但是,今天已經不是毛時代,人心自有辨力,再動聽的讚歌也無法掩蓋社會黑暗的悲慘現實。
来源:《中國人權雙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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