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寅,2006年底從武漢到上海,他是攜帶著幾億元投資基金。
他很講究穿著,自己有3輛車,一輛凱迪拉克,一輛悍馬,還有一輛寶馬,開什麼車配什麼衣服,一絲不苟。
陳棟剛坐下來就宣布:"我是標準的‘二世祖'。"服務員過來倒水,他連最小的配合都沒有,在他看來,這是保持身份的意思。 他家族的低壓電器出口幾十年都排在中國第一位,1982年出生的他輕描淡寫地說:"每年也就幾十億元的收入。"
20歲的朱舜發現,靠10多套房子套利1000多萬元,然後做地下錢莊的生意,也迅速成為高手。
陳豪的父親是浙江嘉興富豪,他說,目前核心的四五個成員的投資基金只有幾十億元,"父輩還沒有放心地把錢交給他們"。躍躍欲試的10多個成天和專業的風險投資研究者看項目的人的基金,加起來有上百億元。"如果有一天,他們的父輩放手,那就不是上千億的問題了"
一次集會上有人說沒有美女,結果其中一個打了個電話,立刻來了10多名美麗的模特和芭蕾舞演員。但這是他們不願說起的,他們竭力展現自己健康、向上的形象。
記者◎王愷 楊璐
1986年出生的戴寅,2006年底從武漢到上海,剛與"藍海創投"的出生於1980年的總經理楊沛見面時,舉止僵硬,臉上紅了又紅,"完全是一個大孩子的模樣"。和一般大孩子不同的是,他是攜帶著幾億元投資基金,從家裡到上海創業的。
不過當時他還不知道VC是什麼,在一所大學上了沒多長時間就退學的他,以往熟悉的是用他父親的錢,在房地產市場和股票市場上賺錢。
一年後,戴寅的身材也從當初的清瘦變成了現在的龐然大物,他和幾個合作夥伴共同組建的基金公司"同輝創投",一年投資了12個項目,而專業的投資基金,可能一年只有一兩個項目。他的項目從800萬到3000萬元投入不等,其中包括創業投資的熱點新媒體領域,也包括去了一趟巴基斯坦,在當地投資一項公用事業。"他什麼都投。"周圍的夥伴這麼評價他,帶點嘲笑的口氣。
不過他們也好不了多少。藍海創投是個召集投資者和投資項目的新平臺,在這個平臺周圍,聚集了四五十名上世紀80年代出生的不怎麼懂創業投資、卻渴望加入這行業的人。絕大多數是富二代,他們的父輩不乏各省首富,有的家族擁有3家上市企業。每個人背後,最少也有幾億元資產,所以楊沛會有些誇張地宣稱,這些資產如全部用於創業投資,至少會有千億元。
1982年出生的陳豪是藍海創投的投資人,他看好這個平臺,但他沒有楊沛的誇張。陳豪的父親是浙江嘉興富豪,他從小被教育謹慎從事,他說,目前核心的四五個成員的投資基金只有幾十億元,"父輩還沒有放心地把錢交給他們"。躍躍欲試的10多個成天和專業的風險投資研究者看項目的人的基金,加起來有上百億元。全部成員的基金總量不知道,可是,"如果有一天,他們的父輩放手,把製造業賺來的錢放心交給他們投向資本市場,那就不是上千億的問題了"。而這些民資,進入VC市場後,將成為一股新的力量。
陳豪將10多個各省的富二代帶進了這個團體,他們開會討論時會穿上名牌西裝,"平時很隨便,有幾個喜歡網吧氣氛,堅決上那裡打遊戲的,穿得尤其普通--主要原因是,從小什麼名牌沒見過?"所以,這批富二代和別的"二世祖"群體不同,他們中多數開普通車;每週在茶館集會多次,"思想PK"。他們的總部,藍海創投的辦公地點在上海浦東一家普通得可以用簡陋來形容的辦公樓裡,月租才1萬多元,和一般的創業投資基金辦公地點沒法比。"我們覺得能做事就行了,不要排場。"楊沛說。
唯一帶上紈絝子弟氣息的,是一些酒吧的聚會。一次集會上有人說沒有美女,結果其中一個打了個電話,立刻來了10多名美麗的模特和芭蕾舞演員。但這是他們不願說起的,他們竭力展現自己健康、向上的形象。
慾望的緣起
"國外發現中國10%的發展速度是真實的,結果風險投資終於大規模地進來了。"2005年,童世豪終於將自己任合夥人的啟明維創投諮詢公司搬到了上海金茂大廈。之前,他在臺灣和香港等地做風險投資,更早以前,東南亞是各國基金看好的熱土,也是他的工作地。作為國際化的專業投資人,他說:"各地的風險投資熱潮我都經歷過,而現在,大規模的海外風險投資基金選擇的是中國。"
而中國本土,湧動的這些由富二代帶著浮出海面的風險投資基金,是童世豪早就注意過的"中國民資":"規模還不大,一些想在海外上市的公司不想要這些錢。"因為中國民資相比起海外的基金,不是"好錢"--對想在海外上市的企業幫助不大,這些企業會去找一些專業性很強的投資基金,拿到錢的同時也拿到經驗。
可是2007年,眾多的新政策如股改、全流通、A股上市退出機制刺激了投資基金的狂熱,尤其是VC退出時的高利潤吸引著以往和這行業無關的"中國民資",加之人民幣升值的雙重刺激,"父輩通過製造業賺的錢急於想找到出口"。而這批20多歲的VC 行業的新人則成為出口的尋找者。
陳棟剛坐下來就宣布:"我是標準的‘二世祖'。"他端坐在那裡,服務員過來倒水,他連最小的配合都沒有,在他看來,這是保持身份的意思。
他家族的低壓電器出口幾十年都排在中國第一位,1982年出生的他輕描淡寫地說:"每年也就幾十億元的收入。"這些都是他父親的成就,可是一談到自己剛剛接觸到的VC,口氣立刻大了很多。剛剛做投資一年,臉上滿是青春痘,頭髮也少了不少,他說這些都表明自己的焦慮。而焦慮來源,除了對家族製造業前景的擔憂,也來自超過父親的野心。
他總覺得喜歡攝影、動不動上新疆拍照的父親不是一個合適的投資者,"他是個藝術家,根本不知道製造業已經日薄西山了"。
他們屬於從溫州搬遷到上海的家族企業,可是父親不想讓陳棟繼承企業,當陳棟考上公務員的時候,父親特別興奮,覺得兒子的日子可以安穩地過下去。可是陳棟想了一天後,還是跑到父親身邊,對他說:"我覺得製造業已經利潤微薄了,我要幫你管理企業。"父親聽都不聽就把他趕走了。
後來,父親把工廠給了哥哥管理,"我再去說製造業的危機時,他都會說,那是你哥哥的事情"。而給了他近1個億,讓他去做酒店投資,憋著氣的陳棟自己面對管理所有的問題,"被人騙了根本不明白"。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合格的投資者,應該去找合適的人來管理投資。
"開始到處去挖人才,為了挖一個著名廚師,半年時間內,每個月飛兩次北京。"他四處蒐羅來的管理團隊都比自己年紀大,"都是有野心的人,但是那種野心是我能控制的"。他反覆強調野心,覺得這是自己將來成功的關鍵。
而野心的最新出路,就是資本投資。自己管理了一年投資,覺得要學的還有太多,包括想把自己變成專業的投資基金管理者,"那樣才能保證自己家族的資產不斷升值"。在溫州商會的網上看見了這群人的相關消息,第二天他就和楊沛約著見面了。
像陳棟這樣急於將家族財富由製造業轉向資本運營的第二代,楊沛至少每月能見到一兩個,"數目還在不斷擴張中"。昨天還有準備將家族企業上市的福建商人的第二代打電話約見,想馬上飛來上海,加入楊沛他們的團體,能幫助家族從上市中套利。
"他們很多有同樣的背景,家族的生意做得很大,但又不是像"阿里巴巴"、"攜程"那樣的新型企業,基本上是傳統製造業,而父母親那輩大多想守成,不太想把家族企業上市。而他們則覺得自己年輕,能夠玩轉資本市場,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希望自己能超過父母親,能超過自己周圍圈子裡的朋友。"楊沛解釋。
從義烏開著奔馳跑車來上海的朱舜也是這樣的心思,認識楊沛後,一聽到有交流機會,他都會半夜開車出來,趕在9點前到上海參加"學習"。聽見楊沛他們講到新媒體,1983年出生的他,表情都會無比嚴肅,像重新回到課堂的中學生。
他家在義烏的外貿加工廠,每年"也就幾億元的收入"。在朱舜看來,這幾億元收入並不牢固, "現在人民幣升值,利潤已經下降5個點"。父母親竟也希望他能到單位當個公務員,"家裡的錢,只要不吸毒,幾輩子也花不完"。可是朱舜也是大學上到一半就退學,"當時可以用義烏本地戶口炒土地,一下就能賺幾百萬元"。他的目標也是將家族企業上市,可是父母也完全不聽他的。
他過生日時,讓媽媽送他一套房子當禮物,"想炒樓,我從小就不喜歡工廠的生意,喜歡做資本遊戲"。他的資本遊戲主要就在義烏炒樓和放高利貸,"我們那裡是小城市,一方面是外貿生意極度發達,另一方面是金融意識極不發達"。20歲的朱舜發現,當時房市交易信息還不發達,很多直接張貼在牆上,"我很快就成為那裡的炒樓高手"。靠10多套房子套利1000多萬元,然後做地下錢莊的生意,也迅速成為高手。以至於他剛到上海參加VC討論時候,開口就是這個項目"幾分利"?至今成為楊沛他們笑話他的把柄。
合格的LP還是GP
在與楊沛他們接觸前,朱舜已經意識到資本投資的獲利空間極大,他已經開始了自己的VC試驗,試驗項目包括:在千島湖買了3個島,每個島投資幾百萬元,"是和我們當地商會會長一起買的,和他交流過,不會吃虧,還可以趁機向他學些東西"。在東北投資一家挖沙廠,因為那裡有新認識的朋友,覺得是個機會。在義烏投資了培訓學校,因為他自己喜歡那培訓。投資了幾家網站,因為覺得義烏的此項產業不發達。還投資了電視劇,"我自己就很喜歡商戰的電視劇"。投資的錢,部分來源於自己的炒樓放貸收入,更多來自父母支持。
在專業VC人眼中,這些投資看上去都很滑稽。40歲的徐新是"今日資本"的總經理,她很冷淡地說:"這些浙江的孩子,家裡有錢投就投唄。"她顯然覺得,這些VC連入門級水平都沒有,"專業的風險投資企業只投行業中最好的企業"。
朱舜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到上海後,他覺得自己過去的最大問題是把雞蛋放在不同的籃子裡,而現在,他覺得要找個好項目,"搞個大的"。而上海,在朱舜看來,是搞大的最佳試驗場,"那麼多的新項目都在這裡,這在義烏完全不能想像。在那裡,身家幾十億的老闆們買了電腦也就是玩撲克,現在剛剛知道QQ了"。和朱舜想法一樣的人很多,楊沛他們的圈子裡,很多是打算在上海挖掘他們資本運作的第一筆財富。
在VC行業,LP指出資人,不參與任何管理,叫"有限合夥人",而GP指的是投資的專業管理人員,又叫普通合夥人。按照國外經驗,很多家族財產的繼承者多是做LP,只管出錢,等著收入就可以了,可是楊沛他們身邊的人沒有只肯做LP的,他們更渴望自己能成為成熟的GP,自己管理投資基金。
作為成熟的GP,最關鍵是尋找合適的投資項目,包括合適的項目管理人。酷愛打遊戲的楊沛提供了一套理論基礎:"做風險投資就是看人,而看人就要在日常生活中看。"他們會和來尋找投資的人一起打遊戲,K歌,上酒吧,看對方怎麼做,然後判斷對方是否合適。一般說,來這裡找投資的很多也是年輕人,大家一說起玩遊戲,都有各自心得。
楊沛覺得,網路遊戲就是人生的對應。剛開始玩遊戲時,"大家都是小兵,經過一段時間積累,有了錢和裝備,那時候再看各人的進攻方式,有可能裝備丟失,就等於破產,有的人會放棄不玩,有的人會積極進取,重新開始。這時候,我肯定會找後面的那種人投資"。楊沛覺得,後面的那種隨時會東山再起,"而且在遊戲中他有朋友,有資源,所以成功的機會比較多"。他覺得這就和現實生活中名利的來到和失去一樣, "關鍵還是看平時積累,會玩網路遊戲的人,失去了也很快能找回來。這就是胸懷"。
而項目負責人的性格可以在K歌中發現,"喜歡出風頭的適合媒體、廣告等行業,縮在後面的也許只是適合傳統行業"。除此外,他們還會關心對方的花錢方式,每次都會直接問對方--"100萬元你怎麼花?""剛創業就想著花錢,當然不是合適的人選。"
而從英國留學歸來的他們中的一位溫州富二代則喜歡看對方的穿著打扮。他家裡有多家上市公司,在國外已經開始做VC了,創辦了一個垂直招聘的網站,專為藍領招聘而設,"他和我們這裡很多在中國受教育的富二代不同,很多中國的富二代只開最普通的帕薩特,穿得也一般"。
他很講究穿著,自己有3輛車,一輛凱迪拉克,一輛悍馬,還有一輛寶馬,開什麼車配什麼衣服,一絲不苟。所以他面對來尋找資金的項目方時,有一項要求,"對方穿不穿西裝,穿什麼牌子的西裝,他都看在眼裡,因為他覺得這代表修養"。而會不會講英語,成為他要求項目方的另一條件,"他是我們當中要求最多的一個"。
"‘80後'的投資人最有優勢的一點,是他們對新媒體熟悉。"楊沛覺得,很多新的商業模式和新的項目和他們溝通起來很順暢,這是他們勝過比他們年長的投資人的方面,"那些人很多都不能理解新商業模式,而我們是玩遊戲長大的,你看"盛大"的模式,就因為投資人也玩遊戲,所以他們才能很快拿到投資"。
而另一優勢,就是這批投資人都是從小做生意的。朱舜10多歲時,就幫他父母親賣過服裝,"都有很好的商業頭腦,不會像別人那樣輕易上當"。
可是在童世豪這樣成熟的VC行業的人看來,儘管這批孩子有生意頭腦,也確實熟悉新媒體,"可是他們還是頭腦發熱型投資,遠非成熟的投資基金管理者"。一個成熟的VC公司,一個項目是否值得投,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跟隨研究,研究後還要經過決策組的討論,這些決策人都是相關的研究者和各領域權威,"即使這樣,全世界風險投資成功的比例還是只有2%"。
他說,"風險投資怎麼會那麼容易?"
而不少楊沛圈子裡的人,一邊學習風險投資,一邊還在炒股票。童世豪也覺得驚奇:"在行業內是沒有這種行為的,專業的GP怎麼會去做股票。完全是兩個行業嘛。"而且,做VC成功的話,利潤是股票市場的許多倍,可是這些從小做生意長大的孩子完全不肯放棄身邊任何一個獲利機會。朱舜睜大雙眼為自己辯護:"當然是什麼賺錢就做什麼。"
童世豪自己是從研究員做起,一直做到今天的VC公司合夥人。"我們的經驗是只選擇最好的,最合適在美國上市的項目,因為那樣獲利豐厚。"他們投資的China-Edu在美國上市,只花了短暫時間。"我們從美國拿來3億元LP的錢,一個項目就獲益翻番,按照我們公司拿20%的利潤計算,我們一年可以收入幾千萬元,已經是VC行業中的較為穩妥的收入了。"
他的公司也不乏80年代出生的優秀研究人員,全部是海歸或北大、清華畢業生,"如果他們一帆風順,而且不斷展現自己的才能,那麼三十五六歲時,也許他們能成為合格的GP,會讓他們直接負責投資項目"。
儘管對國內民資看好,可是童世豪還是對這些在20歲已經開始做GP的年輕人充滿了懷疑。
蠻荒而又合理的方法論
陳豪是藍海天使基金的管理人,是他投資了楊沛的藍海創投公司,正好兩個公司名字一樣,所以兩人第一次見面,就很談得來,按照楊沛的說法:連續3天聊天到夜裡3點。
這樣,兩個人的優勢造成了目前的藍海創投,楊沛通過不斷尋找擴展平臺,而擁有許多等待投資的新項目。陳豪則通過不斷拉自己身邊的富二代朋友加入,使藍海的投資者隊伍越來越大。
陳豪無疑是目前這四五十人中最多投資經歷的人。還在華東理工大學讀書時,他就創辦了自己的SP公司,為手機提供彩鈴業務等,在當時的環境下很快成功。雖然家裡很有錢,"可是我沒要家裡一分錢"。
他給自己買了輛帕薩特,大學畢業後又和浙江的幾個朋友投資了自己的網站"團購網",並自己任總經理。管理了一年才發現,"我自己不是好的管理人才,儘管戰略方向是正確的"。合夥的投資者一個40多歲,一個60多歲,都很看好他的點子,這時候勸他退出管理,專門做風險投資。
在朋友帶領下,陳豪認識了風險投資業的專業人士。"去他家裡,他在那裡吃麵,我在旁邊滔滔不絕說我自己做過的事情,面吃到一半,那位資深人士放下碗說,你做過的其實就是風險投資,但你要完成從企業家到資本家的轉變。"並勸他專心做風險投資,不要介入到直接管理。
這位專業人士很看好陳豪,幫他從海外召集了3000萬美元的風險投資,專門用於投資中小企業,"因為覺得我眼光好,對新經濟有判斷力"。藍海創投就是陳豪投資的新經濟企業,"我和另外的投資人不僅僅給他投入了基金,還帶來了很多資源,比如說我帶來的富二代群體,而夥伴帶來的是海外公司管理的經驗。"
雖然團體裡的富二代都是剛接觸VC,但陳豪覺得,他們已經有比別的VC公司不同的種種優勢。"最要緊的是他們與眾不同的成熟",從小在商業環境裡摸爬滾打成為他們的最大優點。
比如戴寅,雖然只有22歲,"可是他很能建造自己的團隊"。戴寅能將別的公司拿2萬元月薪的人挖到他公司來,只拿幾千元工資,而他開出很多別的優惠條件給人,例如升遷、干股、合夥人計畫等等,"從父親那裡學到的成套企業管理經驗都可以拿出來"。再比如那位留學歸來的溫州富二代,"他也能把世界500強企業的員工挖到他的小公司,給人家不高的薪水,也是給大家美好的未來願望"。楊沛最佩服他的,還是他的定力,"他弟弟整天開著保時捷去做私募。可他一點不受影響,專心做風險投資。買了3000本書,每種書都買兩本,一本收藏,一本快翻爛了"。
這種家庭背景,在陳豪的經驗裡,幫助他們做成不少判斷。"有人拿來貴州礦山的項目,可是我們這些人中不少人家裡都有礦山,能很快判斷出那個項目的成本核算不實在,所以幾個人一討論就決定不投。"
家庭背景還帶來了做風險投資的許多資源。例如溫州有些企業在上市前夕,無數的風險投資機構都會跟著去議價,做PRE-IPO的投資,這種投資是肯定賺錢的。"我們中不少人和那些家族企業的管理人很熟悉,大家都是富二代,很多是從小玩的朋友,這種時候,我們很自然能拿到大的風險投資公司無法拿到的項目。而這種賺錢也是最迅速的。"
很多大項目他們也能採取跟投的方式,"這樣我們投資不多,但可以和投資主導人學習到很多東西"。投資主導人願意帶他們跟著投資,恰恰是"一切都是利益"--"帶我們投資就是因為我們有利用價值"。他們可能只是孩子,可他們的父母親在當地有資源優勢,"帶我們投資就等於加強他們在地方的關係網路"。而這種關係網路,別說是海外投資機構,就是國內的投資機構也很難擁有。
陳豪很清楚自己這圈朋友的地位,他分析道,"最差的結果,我們也是合格的LP,手中都擁有大量資金,是以後這些風險投資大公司要拉攏的對象"。正因為如此,他們可以跟著大的風險投資公司一起去看各地項目,做各種調查研究,"他們甚至會把一些小項目給我們,他們可能覺得收益還不夠多的,或者發展空間有限的,在我們看來可能都是能獲利的"。
這些從小經商的孩子很少吃虧,"我們甚至會要求投資的項目方用房產來做抵押,這在大的風險投資公司是不可能想像的"。可是,對於從小放貸的這些孩子而言,這是最正常的商業手段。"可能有點野,但可以保證我們的投資不受損。"
陳豪是這批做風險投資的人中少有的願意露面接受採訪的,因為他想得明白,只有提高知名度,才能爭取到更多的好項目找上門。採訪之前,他還為了拉攏一批圈子的朋友打了高爾夫,所以見面時候,臉色非常不好。
這種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在他看來,是他最大的優勢。"我們做了別人40歲時候才會做的事情,比別人多贏了一點時間。如果人人都能活到100歲,那麼我估計很多人會成功,可是大家活不到那麼久,那麼我希望能走一條捷徑。"-
熊曉鴿與IDGVC的中國樣本
熊曉鴿擔任創始副董事長及合夥人的IDGVC(IDG創業投資基金),是第一家美國來中國大陸做技術信息服務的風險投資公司。與近兩年進入風險投資領域的新基金不同,"IDG作為全美最大的100傢俬營企業之一,它的多數投資都是圍繞計算機及信息技術為核心展開的,公司的經營發展是穩健而長期的。我們不是上市公司,所以也不用做取悅於股民的事情"。
讓熊曉鴿自豪的是,IDGVC在中國的第一個基金年均回報36%以上,第二個基金甚至超過50%。在這個合夥人職業經驗超過100年的團隊中,已有數個項目的投資回報率超過100多倍......
記者◎吳琪
賭
"當初投資‘如家'180萬美元,如家上市時我們部分退出,上市前稀釋股份獲得1500萬美元左右。當初投資搜房網100萬美元,佔超過20%的股份,後來澳洲電訊收購搜房網51%股份,其中我們賣出去10%股份,拿到現金大約4500萬美元。此外我們投資的"遠光軟體"和"中通服",都通過在深圳和香港上市實現退出。"
作為中國第一家外資風險投資公司,從1993年起,IDG就開始在中國進行風險投資業務,迄今已有十幾家公司在美國及香港地區上市。熊曉鴿說,VC永遠是在尋找有更好投資回報的行業。一直以來,IDG較為關注網際網路、通訊、軟體、新媒體等行業。 "風險投資是個籠統的提法,其實它與策略投資有不同之處。簡單說,風險投資更看中短期行為:投資包裝一個公司再賣掉,獲取相應的收益。但我更願意認同策略投資的運作方式,即在投資主營業務的範圍內,選擇適合自身條件的對象加以投資。"
1964年,美國人麥戈文以5000美元起家創辦IDG時不會預料到,有一天他的公司會因風險投資業務著稱中國。到2004年時,麥的個人身家已經超過20億美元。IDG在美國主營媒體出版以及IT信息服務,1980年中國第一家中外合資傳媒集團《計算機世界》問世,一直對中國非常有興趣的麥先生用真誠打動了中國人,成為唯一的外資合作夥伴。1993年IDG的風險投資業務進入中國,則充滿著各種看似偶然的契機。
"人生就像一場旅行,你的箱子裡裝著你的見識和經歷,扛著滿滿一箱智慧,最終回到起點。"熊曉鴿說,當他在美國的一個高級會議上偶遇麥戈文時,只是美國《電子導報》的編輯。這時候他的"人生行李箱"裝著各式看似平淡而豐富的經歷:1981年從湖南大學畢業後,曾在機電部任翻譯和英語教師,後來考上中國社科院研究生到新華社國際部工作。1986年熊曉鴿到美國波士頓大學,拿到大眾傳播學碩士學位後,進入弗費萊徹法律與外交學院攻讀國際經濟與商理博士學位。
在美國做新聞的時候,熊曉鴿專門負責跑矽谷,"我在矽谷看到很多新興產業依靠風險基金,迅速崛起,對美國經濟的貢獻相當大。也看到許許多多的創業者,這種公司都是中國人在做真正的技術,他們融不到錢,因為進入美國主流社會有技術還不行,更多希望得到他的資金,那時候我覺得風險基金很了不起,可是對於中國,沒有風險基金這種機制"。熊曉鴿此時一直躍躍欲試,在美國如此成功的風險投資模式,為何中國沒有成型呢?
在與麥戈文的幾次接觸中,熊曉鴿的激情和想法讓老麥很有興趣。"麥先生給我做了個小考試,他拿出一本臺灣地區的《微電腦世界》,讓我回家寫一份分析報告。我寫了4頁的報告,他非常滿意,特意問我要怎樣的工資待遇。我當時跟他提了兩點:第一,我也不知道應該拿多少工資,我在《電子導報》做編輯的年薪是4.5萬美元,那麼就給我這麼多吧,半年後看我的成績再說。第二,我必須直接向你匯報工作,我不希望捲入辦公室政治之類的事情,而且你對中國最瞭解。麥先生對我的想法比較吃驚,他說他的職業生涯中面試過幾百人,我是唯一一個不談薪水、只談機會的人。 ‘你既然敢賭一把,我也賭一把。'現在看,麥先生肯定賭對了,我是那種越是危急關頭越冷靜的人。"
1993年,熊曉鴿代表IDG投資2000萬美元與上海科委合作,成立中國第一家合資技術風險公司,熊曉鴿親自任總經理。同年與廣東銀行合作,成立另一家技術合資公司。1998年10月27日IDG與科技部簽署了一份合作備忘錄,計畫在7年間向中國提供建立一筆風險投資基金以扶持中小科技企業。熊曉鴿說:"這與其說是lDG在海外做的最大一筆投資,不如說是麥戈文商業生涯中最大的一個賭注。"
初次進入中國的風險投資基金,早期只能摸索前行,"在有些國內的創業者看來,我們好像是說話天花亂墜的騙子。我們願意投入資金,只做小股東,也不那麼看重盈利,還會適時退出,他們都不相信,天下還有這種掉餡餅的好事?"
對投資商來說,外資風險投資公司的法規是空白的,與政府合作信心更強一些。IDG分別與廣州、江蘇等政府合作,但是這種模式在具體實施時遇到一些問題,"現在來回顧,很多東西值得探討"。熊曉鴿說,與某區域的政府簽訂合作協議後,投資受地域的侷限,而風險投資看重的是潛力行業中的好項目,並不希望資金侷限在某地區。而且按照當時政府規定,外資佔25%以上的企業可以享受免稅待遇。IDGVC與政府合作後,基金只有佔到50%以上,才能在整個比例中超過25%,但是很多企業不願意,很難談下來。
識
在任何場合談到風險投資,熊曉鴿都把它歸結為三件事:做投資,第一是評估市場,這個市場有很大的拓展空間,想辦法往這方面做。第二,選擇產品,哪一種產品是比較合適的,什麼時間的選擇,這是很難判斷的。還有一點是投資團隊。
如何選擇理想的創業團隊,這是風險投資最有趣也是最重要的話題。"IDG做風險投資公司,做了十來年,取得了不少成功,但有很多失敗的教訓。很重要一點就是,我們過多看重了產品,市場看得不錯,可是把產品看得太重要了,技術看得太重要了,這樣往往不太成功。我們投的最成功的公司,最重要的一點是投資團隊,如果團隊很厲害,最後一定能成功。"在IDG公司十來個成功上市的企業中,有兩個共同特點,一個是商業模式各不一樣,另一個是核心團隊沒有變動。
在評估項目時候投資人要做很多工作。比如找一些市場研究報導,找一些專家,獲得這個項目市場方面的信息。還可以用一些信得過的公司數據,IDG的優勢是自己有一個市場研究公司,一些關於IT方面的數據研究非常權威。
對選擇創業團隊的描述,聽起來不像是做生意,更好似"女孩子找對象一樣,向男方周圍的人去儘可能多地打聽情況"。比如對方是哪個學校畢業、管理過怎樣的團隊,有哪些創業經歷,"如果這個人只開過五六人的小飯館,你就很難信任他一下子能管理好幾百家連鎖酒店"。個人的號召力也很重要,能不能召集有能耐的人,並且把他們留住。經驗在這時候非常重要,就好像年輕人找到對象要帶回家給父母看一樣,因為父母看人准。好的投資人看人必須准。
而對創業團隊核心人物的考察,更為挑剔。"主要管理者的身體狀況非常重要,因為按照現在的商場遊戲規則,公司主要管理者起著相當重要的作用,他需要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精力和時間來處理公司業務。每個人的時間一天也就24小時,這就要求他比別人少睡覺,多工作,管理者有好身體成為必要的前提。"管理者的家庭生活是否幸福也成為觀察的內容,"如果一個人天天和老婆吵架,或是忙著搞婚外情,我們怎麼信任他能帶領好一個創業團隊?我們有過一個公司非常好,管理者非常好,但是創業者特別喜歡開車,而且開得特快。我們老說你車別開太快,他說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是兒子,一個是他的車,老婆都放在之外。後來他車禍死了,這就是風險,你防不勝防"。
"瞭解創業團隊中的這些人是不是素質好,也非常重要。有的人說我沒問題,我老弟管這個,老婆管那個,這樣的話我不一定會投了,為什麼呢?因為我覺得他能力不行,第一他不能信任別人,他不可能是一個很好的領導者,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搞到公司裡來,你不可能把一些能人招過來。"
有一種說法是,IDGVC在中國的十來年,已經為中國打造125個千萬級、億級新富。"其實這樣說不太準確",熊曉鴿說,風險投資的目的是創造成功的公司,而不是去培養富豪。"只能說我們風險投資要創造非常棒的新興企業,這些企業的CEO、從業人員在公司成功後,成為風險投資催生的成功副產品。在不同的時代,風險投資創造了不同的成功典範。"1993年IDGVC第一個基金,主要投在了網際網路和軟體,比如騰訊、搜狐、搜房、金碟軟體等。1999年IDGVC第二個基金,既有傳統行業,比如"如家"、"一茶一座",也有新興行業,如"好耶"、"網龍"等。網際網路方面,早年投資門戶網站,後來投資搜索引擎,現在是投非常細化的社區網站、門戶網站等。
早期熊曉鴿剛剛回國時,多數國內企業不相信風險投資。第二輪基金就好多了,"張朝陽這樣的公司早就起來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險
拿到風險資金的企業,僅僅是開始了"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壓力如影隨形。VC和創業者的關係被比喻成"教練"和"運動員"的關係。好的VC就像好教練員,既要給創業者以經驗和指導,也要給他們自己發揮的空間。對於創業中的公司來說,老闆的個人痕跡非常重。"他喜歡用什麼樣的人,是偏向激進還是穩健,怎樣控制公司發展的節奏,每個老闆的想法都不盡相同。"
熊曉鴿認為,風險投資商實際上沒有任何辦法完全規避掉風險。"第一,我們不去管理公司,我們只是個小股東,一般不超過30%的持股。其次,我們幾乎沒有辦法成天去管,只有當創業公司遇到困難時,我能盡快到它那個地方去。在美國,投資人的一般規律是所投項目半徑不要超過200英里左右的範圍。換句話說,200英里4個小時也能趕到,能夠及早地見面溝通。"
IDG是進入中國最早、也是投得最多的風險投資商。一般講,在國外風險投資商投10個,成功2個就不錯了。IDG在中國大概投10個有5個是成功的,"非常高了,大概只有12%左右的案子可能是失敗的"。
投資人在投資過程中,也有預警機制。"因為我們每個季度,每個月的報表都要去看。如果說一個公司,這個CEO老是說今年完不成任務,第二年又完不成任務,第三年還完不成任務,這個人也就不太行了。"
在熊曉鴿看來,風險投資商避免風險,最重要的還是有豐富的知識和閱歷,"看人識行業"。風險投資家要不停地學習,要看成功的例子,分析它是為什麼成功的,同時也分析很多不成功的例子,知道它是怎麼失敗的。哪一種技術一定行,或者哪一種技術一定不行的說法一定是錯誤的。
耐性成為風險投資家的另一種品質,"投資者對創業公司一要有耐心,二要有信心,不能輕易放棄"。譬如"搜房網",1996年IDGVC投資100萬美元,其最初模式與現在有很大不同,遇到很多困難,甚至有一些投資商中途退出。而2006年 IDG賣出其10%股份,拿到現金大約4500萬美元。一個項目竟然堅持了10年,"笑到最後"。
熊曉鴿預測,除了傳統熱點行業TMT外,半導體設計、消費電子、新能源、環保產業以及以內容為主的新媒體都將會是投資熱點。IDG一般會選擇與內容、服務相關的行業進行投資。一般高新技術產業投資回報較高,IDG現正考慮投資一些上游核心技術層面的公司,比如消費電子行業的IC設計等。而在網際網路Web2.0下,新媒體傳輸手段發生改變,"內容"的生產越來越重要,目前雖未形成良好的商業模式,在將來會是一個大的趨勢。此外,中國出現了很多發展點,除了京、滬、廣、深,IDG還將有意識地開拓新的區域。
爭
這兩年風險投資領域湧入大量的國外資金,新的基金層出不窮。隨著投資環境的改善,錢多了,項目多了,競爭也日益激烈。目前,VC的退出不再僅限於股權轉讓和海外上市,國家進行股改後,為資本在國內建立了更好的退出機制。
"IDG在行業中是領頭公司,很多基金盯著我們,我們投的項目,容易引起效仿。"對於資本來說,如今好的成熟的項目並不足夠多,基金之間的激烈競爭就會抬高投資價格,"任何一個行業進入到價格競爭階段,就會引起行業平均利潤率的下降"。現在競爭的結果是,投資的決策時間比原來短,市場調研、創業團隊和產品的調研時間都比以前少了。這兩年新的基金,投資團隊非常新,決策非常快,對產品的市場調研、團隊調研等並不精細,投資者對項目未必都能兼顧。另外在價格競爭的壓力下,投資價格過高,對最後的回報率會有影響;投資後提供的服務未必週全。
熊曉鴿說,中國有句俗話叫"創業者的天堂,投資者的煉獄"。好像對於創業者來說,中國的國內市場足夠大,99%的海外上市公司的產品內銷,工廠和研發也在國內,生產成本非常低。但是對於投資者來說,錢多了,好的創業團隊數量並不足夠多。等到現在投資基金非常多了,投資者的競爭非常激烈,只能拚命練內功,看誰對行業分析得好,看誰投得准。
IDGVC在中國1999年的第二個基金,投資回報率超過50%,"可以說這是風險投資在全世界同期中回報率最好的基金。對於風險投資來說,其他都是虛的,最終的投資回報率最能說明問題"。
投資了十幾個中國公司後,熊曉鴿發現近些年中國創業的本土化公司,逐步擺脫了歐美模式。早年成功的企業,"搜狐"仿造美國"Yahoo"的模式,"噹噹"就是另一個"亞馬遜",陳天橋的《傳奇》版權在韓國。但是這些年中國企業有了更多的原創模式,比如"一茶一座"、去年上市的《征途》,原創的《征途》不用付版權費,運作起來更快。
宋江
按照熊曉鴿的分析,評價一個投資團隊,一要看基金的合夥人,二要看投資經理隊伍,第三是投了多少個項目。IDGVC雖然前後投了150多個項目,但是其中50多個已經退出,資金比較充足。"我們7個合夥人非常職業化,大家的職業年齡疊加起來,超過100年,這在中國的風險投資中是絕無僅有的。而且我們的團隊一起合作多年,性格的磨合,知識背景的配合都相當默契。我們也是辦事處最多的投資機構,即使在美國,很少有一個基金在不同城市設置辦事處,因為不同投資人的想法各異,很難完全溝通。但是我們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都有辦事處,投資經理們都有著豐富的本土工作經驗,很容易管理。"
從小就喜歡看《水滸》的熊曉鴿,這些年從裡邊也悟出了不少管理訣竅。"團隊的CEO就應該像宋江一樣,宋江能聚攏108好漢,給他們排定座次,而宋江領導的團隊極像今天成功的創業團隊。首先,梁山聚義有明確的宗旨--替天行道,這就好比企業要有激動人心的企業文化,目標明確。宋江雖然沒有明確特長,但是能夠容忍不同個性的人,將他們調動起來,軍師有吳用,打架有李逵......其次,創業強調時機的選擇,108好漢的做派是‘風高放火、月黑殺人'。等風過去了,放了火也很難燒起來;月亮出來了,燒了人就跑不掉。做企業也一樣,該出手的時候要出手,錯過時機就不利。第三,梁山好漢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以犒勞弟兄,做企業也一樣,要給人以回報、給人以機會。最後,宋江被朝廷招安了,做公司則是被市場招安,爭取上市或是兼併。"
一些做研究出身的人,在投資者看來不容易做成企業,他們太痴迷於在技術上挑戰其他人。但是做公司最重要的不是研發能力,很多同類型的產品差異並不大,更重要的是銷售能力。
"對於投得不太成功的項目,只能說非常遺憾,創業者賭了他們的青春,我們賭了我們的錢。"至於失敗的原因,有可能是人看錯了,有可能是產品判斷錯了,有可能是時機不對。早期IDGVC曾投資了一個做環保餐盒的項目,當時火車上扔下的餐車飯盒,造成的白色污染非常嚴重。這個項目生產的環保飯盒是可降解樹脂,一年就可以化解掉,環保局也非常支持這個項目。但是環保飯盒每個要貴出一兩分,很難賣出去。當時又沒有條例約束飯盒的使用,早期還投過一個手機項目,結果因為國家對晶元價格的調整,手機生產一個賠一個,這些因素是事先無法預料的。
對於做投資人,熊曉鴿認為,投資人在金融等方面的技術性並不是那麼強,學習能力很重要。好的投資人並不是專家,而是雜家,能在複雜的事務中看到簡單的本質。回憶起兒時經歷,很難說哪些事情給了他做投資人的天分,但是"我非常感激父母給予的清貧卻充實的童年"。出生在湖南湘潭的他,"文革"中父親被人整,"他怕我出去被人欺負,所以介紹了幾個長輩給我。一位是圖書館的管理員,那時候基本不讓讀書了,他就偷偷把館裡的書借給我讀。父親還讓我跟一位電工叔叔學習,我很早就學會組裝收音機,後來在機電部工作、到美國的《電子導報》做編輯,也與這段啟蒙相關。父親同時讓我跟人學武術,所以我身體非常棒,現在也一直有運動的習慣"。
熊曉鴿在中央臺"贏在中國"欄目做評委時,問一位創業者: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麼?結果他的回答是,"我最不滿意的是父母,在我最需要錢創業的時候,他們不給我。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兒子將來是要做一位爺們兒的"。他說:"這太可怕了!這樣的創業者誰敢投資?"
說起自己的人生經歷,熊曉鴿腦子裡會跳出1984年:"我考上社科院的研究生,去北戴河旅遊。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大海,我很興奮地跳下去游泳,結果第一口就嗆水了。我當時就在想,我這個平時可以在江裡翻騰的人,怎麼進了大海就不行?人生也是一樣,前方總有未曾征服的‘大海'。我個人的成長痕跡,從湘潭到長沙、考研到北京,然後去美國讀書,走上了世界舞臺,長了見識之後再回去熟悉的地方做事情。"-
VC和PE:無風險富礦的"風險"
渴望搭乘升值快車的投資者正源源不斷加入,客觀上造成了PE和VC的膨脹。
主筆◎邢海洋
2007年底,一系列國內創業企業的上市猶如重磅炸彈,頻繁"轟炸"著中國內地、香港地區和美國的證券市場,結果卻完全不同。
11月6日,阿里巴巴正式登陸香港地區聯交所,當天瘋漲近兩倍,一躍成為我國網際網路界首個市值超過200億美元的公司。同時,200億美元的市值也使阿里巴巴成為僅次於谷歌的全球第二大網際網路公司。阿里巴巴給它的投資人一個滿意的交代,從 1999年獲得高盛等500萬美元的天使基金開始,阿里巴巴共完成5輪融資,其中前4次獲得的資金僅1.1億美元,第五輪則是阿里巴巴收購雅虎中國全部資產,同時得到雅虎10億美元投資。最終這些投資幾倍乃至上百倍地放大。
2007年12月26日深圳中小板上市的風電設備製造商金風科技更富有"爆炸力",一個7年前以300萬元資本註冊的小企業,今天也不過在中小板上市,卻一天內創造出28位億萬富翁,更有風險投資中國-比利時基金兩年投資放大25倍,賬面盈利高達50億元。這樣的風險投資神話似乎只在上世紀末的網際網路泡沫中才出現過。擁有"風險投資教父"稱號、成功投資雅虎和谷歌的邁克爾·莫瑞茨在對谷歌的投資中,把1250萬美元的投資變成了51億美元的收益,價值增長了408倍。金風科技中,也有投資人憑著一筆精明的股權交易,兩年中投資便狂翻326倍。而風險投資教父是把谷歌"手把手"地做起來的,不僅投資,還四處幫助經營者尋找客戶,制定發展戰略。
同期,2007年第四季度,中國內地企業登陸納斯達克也達到高潮,共有10家企業上市。不過結果卻大相逕庭,10家中,2家一上市便跌破發行價,其餘8家上市後也鮮有好的表現。最引人注目的"巨人網路",發行價市盈率超過30倍,超過同類網游公司1倍多,現在也跌到了發行價下。更有多家公司上市前調低了發行價,"流血"上市。曾經的"百度"和"分眾傳媒"的上市奇蹟再也未能重現,指望通過IPO (首次公開募股)退出的風險投資遇到了不小的麻煩。當然,麻煩不是來自中國概念股,而是來自美國的資本市場,次級債和經濟衰退的雙重打擊下,華爾街危如累卵,已經沒精力唱高中國概念。
美國股市的逆轉發生在春天,到了夏天市場頹勢已經完全明朗,正是這時候,來自我國的公司開始了緊鑼密鼓的上市聆訊和路演。不惜逆流上市,不怕賤賣的背後,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這種原因,恐怕就是企業背後風險投資對未來市場的預期。如果股市發生了逆轉,最好及時退出,寧可少賺,也先把風險轉嫁給市場上的投資者。於是就有了第三季度還只是1家公司上市,四季度就放大到10家的現象。並且,IDG國際數據集團那樣的老牌投資商一個多月便成功從4家公司退出。
兩邊市場如此強烈的對比,你就不難感嘆還是我們這裡遍地是金,錢太好賺了。或許,正是因為錢太好賺,先知先覺的投資人才感到了危機,先行離場。馬雲在解釋阿里巴巴為什麼要上市時候語出驚人,"我為什麼上市?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在準備‘過冬 '"。在他看來,當網際網路2.0、3.0等說不清楚的概念越來越多的時候,他便隱約覺得有問題,因此要融資以備低潮時期企業正常發展。在他看來,繁榮時期或"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準備"冬天"的來臨。
擔心"冬天"到來的,還有聯想控股有限公司總裁柳傳志。同一個會議上,柳傳志說,未來的十幾年甚至20年內,如果政府大的決策方向不變,國際上沒有特別大的經濟、政治和軍事變化,中國好的經濟形勢是勢不可擋的。但"當前的形勢還是很敏感"。他所指的敏感因素包括人民幣匯率、股市市值以及通貨膨脹等。而一旦某一因素觸發,可能就會引起大的連鎖反應。正因為如此,他要求聯想體系下面的投資公司盡快把所投資的企業理了一遍,看哪些是屬於價值創造型的,"該培育的培育,該退出的退出"。
其實,風險投資對於實體經濟的意義和資本市場的繁榮或低落本沒有直接關係。第一個現代意義上的風險投資是成立於美國波士頓的公司,其宗旨是通過有組織的投資活動,支持周邊眾多的科學家,把他們在實驗室裡的科研成果盡快轉化為消費者所能接受的市場產品。上市只不過給風險投資提供了退出機制,使資金得以快速週轉。但資本市場的榮枯還是調控著投資者的行為。網際網路泡沫膨脹的2000年,世界風險資本投資總額創歷史最高記錄,達2060億美元,但到2002年時,世界風險資本投資總額減少了一半,只1020億美元。
2000年之前的美國矽谷,所有人都在談論著創業、創業投資、風險投資和商業概念,而今天,類似情景正在"西風東漸",談話場所換到了地球的另一面。人們談論的也是類似的問題,只不過內容除了網際網路和半導體,投資人還談論餐飲業、連鎖超市甚至連鎖洗腳城的可能性。最近的風險投資事件就包括2007年10月IDGVC以3000萬元投資按摩保健企業家富富僑,獲得投資後,這家企業準備於2009年在國內創業板上市。
2006年後,越來越多的海外風險投資從高科技中撤出,在VC(創業投資)不密集的傳統行業中尋找發展空間,中式快餐和茶館的連鎖越來越吸引海外投資者。用不了多少年,相信國內的每一個小城市都將複製美國小鎮的商業格局,同一家連鎖藥店,同一家連鎖超市,同一家電影院線。一個國家富裕過程中的巨大可能性吸引著風險投資來複製他們在發達國家的經驗,而在傳統的勞動密集型服務業,得益於風險投資的支持,麥當勞式的膨脹幾乎是注定的。相對於高科技,風險投資者將以更小的風險獲利。
心理上,投資人需要一代人的更替才能完全忘卻上一個泡沫的慘痛教訓,可在國內,即使是來自海外的投資者也無需等上30年才敢於輕視風險。因為這裡的風險投資與股權投資的界限模糊,而股權投資無需冒風險投資的"風險",卻可以獲得海外根本不可企及的厚利。海外,企業上市只需符合證交所的明文規定,IPO市場是充分競爭的市場,投資者一級市場購買了股票,二級市場是否能盈利是一個充滿風險博弈的過程。而A股市場,擁有了原始股便獲得了穩賺不賠的資本。若能對企業進行股權投資,再扶持其上市,股權投資者和企業等於分工合作,共同謀得了政策紅利。
甚至無需等到PE(私募股權投資公司)的代表凱雷兩年前50多億元投資太平洋保險,上市後淨賺600億元,也無需等到VC(風險投資)的代表中國-比利時基金兩年淨賺25倍,一個全民的創投熱潮早就來臨。2006年,因股改停頓發行兩年之久的A 股市場率先從中小企業板開始發新股,至2006年底,5家風險投資企業在深圳中小企業板實現IPO,其中包括有多家創業投資公司投資的大族激光,其創業投資股東在限售期滿後還出售股份。2007年1月16日,大族激光公告顯示,公司股東深圳市東盛創業投資有限公司通過深圳證券交易所掛牌出售公司股票,實現真正的退出變現,全身而退。5家中,由IDGVC投資的廣東遠光軟體公司更成為外資從A股市場退出的第一單。
股改前,凡是非IPO發售的股票都不能在滬、深市場交易,風險投資不可能在A股退出。全流通掃平了障礙,更吸引了投資者在這一全球屈指可數的高估值市場退出的慾望。而退出的前提,首先是進入。據統計,2007年前三季度,全球新成立了47只可投資於中國地區的私募股權基金,總金額高達230億美元。在國內,僅2007年第三季度,新成立的本土創業投資基金就有8只,共募集資金3.3億美元,新增資本量比上季度增加了2倍多。中國市場上的各類風險投資基金已達300多家,其中比較活躍的有60多家。而未經註冊的,以合夥人或公司形式出現的風險投資公司更是不計其數。何況,人民幣的升值和人民幣資產的升值如影隨形,海外渴望搭乘升值快車的投資者正源源不斷加入進來,客觀上造成了PE和VC的膨脹。而當A股市場膨脹到32萬億元、市場走勢卻變得模糊不清的時候,無限的金錢開始追逐有限的獲利機會,股權投資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從2006年中新股發行啟動,短短一年時間,股市的上漲加上新股的賺錢效應,IPO市場吸引的資金爆炸式膨脹。但因政策的突然變動而帶來的超額紅利,也因市場的天平傾斜向企業方而迅速遞減。兩年前,還是企業抱著項目尋找資金,現在,則是過多的金錢抬高了企業的價碼,除了政策控制下的一、二級市場間的利差,輔助上市恐怕再也沒有一年前入股動輒20倍的盈利。而相對匱乏的風險投資人才變得炙手可熱,很多基金是在對行業規範不甚了了下匆忙入場。而長期看,風險投資的規律是"賺二賠八",要用兩個的盈利抵消餘下的虧損。對老牌的風險投資,7年前的教訓使他們深知競爭門檻的抬高給行業帶來的危機。可剛剛賺了大錢,習慣了"快錢"的內地投資者,還津津樂道於創業投資機構在2006年通過中小板退出獲得了 25.8倍的平均回報。
2007年12月1日,證監會主席尚福林在第六屆中小企業融資論壇上強調,資本市場可以且應當成為支持企業自主創新的重要平臺,當前推動以創業板為重點的多層次市場建設的條件已經比較成熟。創業乃至股權投資,扶植了企業的科技轉化,自發尋找未來經濟的生長點,幫助企業做大做強。甚或在傳統產業,提高企業的核心技術能力,創造高附加值,進而幫助國家產業轉型,並提高一個國家的綜合競爭力。這個意義上,我們的創業投資市場發展得還是太晚了,尤其是內資,只是一年間,隨著股改的成功才發展起來。唯願雨後春筍般的風險投資持續成長下去,成長出本土的莫瑞茨,幾十年後,脫穎而出國內的高盛和凱雷
来源:湖南經濟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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