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在五.一六會議上把毛要清洗的人罵為「王八蛋」。他宣布誰要是反對毛,就要「全黨共誅之,全國共討之」。這句殺氣騰騰的話,他一連說了兩遍,說時還像宣誓一樣,舉起右臂,握緊拳頭,目光帶著威脅掃視全場。
林的講話裡直言不諱大談「政變」,這在講究意識形態的共產黨世界是件稀罕事。林說:「最大的問題,是防止反革命政變,防止顛覆,防止「苦跌打」。」林警告在座的,毛預防政變已經好幾年了,尤其是「最近幾個月」,他「調兵遣將,防止反革命政變,防止他們佔領我們的要害部門、電臺、廣播電臺。軍隊和公安系統都做了佈置。毛主席這幾個月就是做這個文章。」他還透露:「毛主席為了這件事,多少天沒有睡好覺。」
毛的確做了許多準備。他對阿爾巴尼亞的國防部長說:「我們增加了兩個衛戍師。現在北京有三個陸軍師、一個機械化師,一共有四個師。所以,你們才能到處走,我們也才能到處走。」中央警衛局遭到清洗,一個副局長被整死,兩個僥倖活了下來,唯一剩下沒挨整的是毛的大總管汪東興。同樣徹底換班的是公安部門。公安部的副部長們(部長是毛信得過的謝富治),北京市公安局的局長,都被抓起來,原因是他們在歷史上同劉少奇有關係。內蒙古自治區負責人、蒙古族的烏蘭夫也成了階下囚。蘇聯在外蒙古陳兵百萬,毛怕邊境這邊有內應。
林彪一邊為毛護駕,一邊處理了點個人的事情。四人「反黨集團」裡,除羅瑞卿以外,他還憎恨另一個人:中宣部長陸定一。陸的夫人嚴慰冰幾年內往林家寫了五十多封匿名信,罵葉群性生活亂,是延安著名「托派」王實味的情婦,說林的孩子不是林的。有的信寄給林的孩子們,描寫葉群如何做愛。信上署名有時用大仲馬《基度山恩仇記》中的「基度山」。嚴慰冰其實是個精神病患者,本來該送醫院,卻被林彪送進了監牢,在那裡度過了九死一生的十二年。
在大談「政變」的政治局會議上,林彪把一張紙放在每個出席者的面前。瞠目結舌的高官們看到:
我證明:
一、葉群在與我結婚時是純潔的處女,婚後一貫正派: ;
二、葉群與王實味根本沒有戀愛過: ;
三、老虎、豆豆是我和葉群的親生子女;
四、嚴懟冰的反革命信,所談一切全系造謠。
林彪
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四日
一貫假正經的政治局裡,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教人尷尬的場面。
林彪的行為看起來荒唐,其實有很實際的目的。他就要在中國政治舞台上叱吒風雲了,然而他最不喜歡開會、見人,得靠妻子替他辦事。葉群的名譽不洗乾淨不行。林彪是在為葉群「正名」。
充滿活力的葉群性慾旺盛,但從林彪那裡她既得不到性滿足,又得不到愛情。林彪對她冷冰冰的,讓她覺得像「小媳婦受氣」,「如同伴著強屍」。她對林彪還不得不裝出一副順從溫情的樣子。生理上寂寞難耐,精神上充滿痛苦,她性情變得乖僻反常,毒打女兒林豆豆,逼得豆豆兩次自殺未遂。在長期壓抑的環境裡,葉群跟江青一樣變得歇斯底里,如今要從搞政治陰謀和政治迫害中尋找釋放--儘管她整人不像江青那樣惡毒。她的主要作用是做林彪的助手。
毛澤東同林彪的討價還價完成了,文化大革命的浩劫降臨了。
一九六六年五月底,專為毛搞大清洗的中央文革小組(簡稱「中央文革」)正式成立。名義上的組長是陳伯達,實際掌權的是江青,康生做「顧問」。「中央文革」同林彪、周恩來一道成為毛的新內閣」。劉少奇的倒臺只是時間問題。
為大清洗開道,對毛的個人崇拜被推到瘋狂的頂點。每天的《人民日報》頭版都有一欄「毛主席語錄」,經常還有毛澤東的巨幅照片。毛像章鋪天蓋地,兩、三年中生產了四十八億枚。毛的像印了十二億張,《毛澤東選集》印了八億套,超出全中國人口數量。這年夏天,以「小紅書」著稱的《毛主席語錄》也上了市,全國人民人手一冊,走到哪裡,舉到哪裡,天天要念,要背,要搖晃。
社會上掀起了恐怖的浪潮。毛挑天生好鬥的青少年學生作製造恐怖的工具,拿學校老師當犧牲品。從街頭巷尾到處豎起的高音喇叭裡,從《人民日報》一篇又一篇的文章裡,學生們得知學校由「資產階級知識份子」統治著,教的部是「毒草」,老師把他們「當敵人」,用考試來「迫害」他們。考試從此取消。
學生被號召「保衛偉大領袖毛主席」。沒人解釋老師怎麼可能加害偉大領袖,也沒人說明偉大領袖到底出了什麼事。學生們中的中共幹部子弟首先動了起來。他們本來就有強烈的政治參與慾望,毛允許他們在他操縱下參與政治。他們激動地建立組織,按毛定好的調子、設下的框架行事。
六月二日,北京清華附中的中共幹部子弟學生貼出大字報,結尾署上的是一個響亮的名字:「紅衛兵」。意思是要保衛毛澤東。與一九五七年校園裡的大字報迥然不同,這裡毫無人性,毫無思想,除了蠻橫就是亂罵:「什麼「人情」呀……都滾到一邊去!」「我們就是要粗暴!」「我們就是要把你們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毛播下的「對敵人要狠」的種子正在破土而出,多年精心灌輸的對他的無條件崇拜現在開花結果。那些血液裡躁動著暴力,最容易受煽動的青少年,開始了為毛的衝鋒陷陣。
毛下令學校從六月十三日起停課。他說:「現在停課又管飯吃,吃了飯要發熱,要鬧事,不叫鬧事幹什麼?」六月十八日,北京大學校園裡設起了所謂「斗鬼臺」,幾十個教師、中共幹部被抓到人群前亂打亂鬥,臉上塗墨汁,頭上戴高帽子,罰跪、揪頭髮、連打帶踢,婦女被亂摸私處。暴行在全國蔓延,自殺成風。
毛在外省掌握局勢。他是頭年十一月發動文革時離開北京的,南下到中國腹地,八個月中不停地換地方住。六月全國動亂四起時,他鬧中取靜,住進了一所他還從未涉足過的格外幽靜的別墅:韶山村外,滴水洞」。那是毛七年前回韶山時授意建的。一座鋼筋水泥的單層巨廈。整片山全部封閉,居住的農家一概遷走,後來又在洞內添了防地震、防原子彈的特別房間。造價是天文數字,修的時間正是大飢荒最嚴重時。毛在這裡一共住了十一天,再也沒有回來過。
毛任何外人都不見,散步不超過三百公尺,甚至人到水庫跟前也沒有下去游泳。
六月底,毛回北京的形勢成熟了。途中他逗留武漢,七月十六日在成千上萬的人觀看下,在長江裡游泳一個多小時。就像十年前一樣,這是一場「政治游泳秀」,毛在向他的政敵發信號:以七十二歲的高齡,他有這樣的體魄、精力和決心來打垮他們。毛的信號也是發給全國人民,特別是年輕人的:「跟隨毛主席,在大風大浪中前進!,無處不在的高音喇叭,配著音樂反覆喊這句口號,把已經躁動的頭腦煽得更加狂熱。這次游泳的宣傳規模之大,連在外國也出了名,好些外國人提起毛時,都知道他的’游泳」。
七月十八日,毛回到北京。他立即召集中央文革小組會議,天天同主持日常事務的周恩來見面,過問詳情。他異常忙碌,整天不是開會就是找人談話.毛沒有搬回他在中南海的房子「豐澤園」,說是剛維修過的房子住起來不舒服。其實,他是怕房裡裝了竊聽器,或更可怕的東西。他搬進一個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中南海室內游泳池的更衣室。在那裡他住了整整十年。
就是在這幾間單調的更衣室裡,毛製造了「紅八月」的大恐怖。八月一日,他給那些發誓「我們就是要粗暴!」「就是要把你們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的中共幹部子弟--清華附中紅衛兵寫信,「表示熱烈的支持」。
他把他的信,連同紅衛兵凶神惡煞的大字報,印發給他幾天前剛下令召開的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要與會的中共各地大員支持紅衛兵。這些人中的大部分不久將被毛清洗,但眼下毛用他們來推動紅衛兵的發展。他們的孩子們組織擴大了紅衛兵,紅衛兵在全國勢如燎原之火。
八月五日,在高幹子女成群,毛的兩個女兒也曾就讀的北京師大女附中,學生們第一次活活打死了自己的老師,五十歲的副校長卞仲耘。這位四個孩子的母親,被強迫挑重擔子來回跑,女學生們用皮帶抽她,用帶釘子的木棍打她,用開水燙她。卞仲耘就這樣被折磨至死。當天晚上,學生到北京飯店請示北京新領導怎麼辦。沒有任何人發話叫她們住手。
八月十八日,掌權以來第一次穿上軍裝的毛,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檢閱數十萬紅衛兵。紅衛兵從此在全國、全世界出了名。打死卞仲耘的北師大女附中紅衛兵,獲得了派代表給毛戴紅衛兵袖章的「殊榮」。現場廣播說:叫北京師大女附中的紅衛兵宋彬彬給毛主席戴上了紅衛兵袖章。毛主席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她說:叫宋彬彬。」毛主席問:「是不是文質彬彬的「彬」?」她說:「是。」毛主席說:「要武嘛!」 宋彬彬改名「宋要武」,北師大女附中改成「紅色要武中學」。宋彬彬是中共東北局書記宋任窮的女兒。
北京紅衛兵被派去全國教授如何打人,如何剃「陰陽頭」,如何叫挨打的人舔自己流在地上的血。上海市上海中學的一名前紅衛兵回憶道:「北京紅衛兵南下,穿著軍裝,繫著武裝帶,非常神氣,對我們說:「你們這裡怎麼這麼文質彬彬,一點革命氣氛都沒有?」我當時弄不懂他們說的「革命氣氛」是指什麼。一個北京來的女紅衛兵從腰上解下皮帶就開始示範怎麼抽人。
為了讓全國紅衛兵更好地學習北京的榜樣,為了讓他們明白毛是他們的靠山,毛鼓勵他們來北京「朝聖」,下令旅行、吃、住都不要錢。四個月內,總共一千一百萬青少年來到首都,毛在天安門廣場和長安街上七次接見他們,每次的人群都若痴若狂。
来源:希望之聲
短网址: 版權所有,任何形式轉載需本站授權許可。 嚴禁建立鏡像網站。
【誠徵榮譽會員】溪流能夠匯成大海,小善可以成就大愛。我們向全球華人誠意徵集萬名榮譽會員:每位榮譽會員每年只需支付一份訂閱費用,成為《看中國》網站的榮譽會員,就可以助力我們突破審查與封鎖,向至少10000位中國大陸同胞奉上獨立真實的關鍵資訊, 在危難時刻向他們發出預警,救他們於大瘟疫與其它社會危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