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贡九州图九州地图重制版,辽东地区也属九州。(图片来源:Philg88/维基百科)
上一次已经约略谈过了“九州”(详参:〈中国为什么被称为“九州”?〉一文),这次换来谈谈“中国”这一名词。到底,“中国”最早是在何时何地出现的呢?据悉,最早可追溯自一件西周青铜器“何尊”上的铭文。
其实,学术界针对“中国”或“中国性”等相关概念多有讨论。
例如史学专家黄俊杰在〈论中国经典中“中国”概念的涵义及其在近世日本与现代台湾的转化〉中曾提及,所谓的“中国”或“中国性”,其实是相当复杂的“概念丛”(ideas complex),若从“中国”概念的内在结构的角度而言,“中国”这一概念至少包括了“文化中国”、“地理中国”及“政治中国”等概念。黄俊杰认为,其中以“文化中国”位居最重要地位。
在〈再论“中国”概念的起源〉一文中,甘怀真教授则说,台湾学界在讨论“中国”这一词的起源时,最常会引用到研究者王尔敏的〈“中国”名称溯源及其近代诠释〉(收录于《中国近代思想史论》一书中)。这篇文章论证上古已经出现了“中国”一词,即作为专有名词的国名,指称一个有着固定空间与绵延时间的政治单位。换言之,“中国”一词是存在于一概念丛中,联系起了天子、天命、天下等概念,因此不可以在研究方法上,针对“中国”一词进行孤立考察。除了势必得利用汉字来探讨概念的源起、流变,还得理解在缺乏文字的社会中,人们究竟是如何采用口语传播。
甘怀真教授表示,就“中国”概念论之,最关键意义是联系了“天子支配天下的政治体”。而此词的出现,原先的使用并非关乎一个政权或是政治空间的名称。因为,“中国”一词当始于“中央之域”的概念,而且理应是出现在早期国家成立之时,而当时尚未出现文字。而在这类口语的、早期的国家中,其政治中心通常是祭祀的圣域。
不过,我们接下来可不是要继续进行多么深奥、多么学术的探讨。简单说来,就只是要带领大家来了解,“中国”这一个词汇到底是何时何地被发现的?它最早的来源,是否仅仅出现在一本不起眼的古籍中?
关于“中国”一词最早的出现,目前被认为当属制作于周成王时代、现阶段被判定为西周初期首件留下纪年的青铜器“何尊”上的铭文。1965年,这件西周青铜祭器在陕西省的宝鸡县贾村塬正式出土。
甘怀真教授表示,“何尊”上的铭文记载,反映了“中原王权使用汉字,致使中国概念被书写为汉字”及“中国是指周武王所建立的洛阳祭祀圣域”这两大意义。出现在何尊铭文中的“中国”或“中域”,应当是指如同后代圆丘这类的祭天兼作天文台的圣所。在经过转化之后,则成为了王权的代称。
但甘怀真教授也强调,十九世纪后,“中国”被选作为国名,这自然有其前近代的事实作为理据,但能作为“国名”,而且还具有近代民族主义所谓的共同血缘、文化的共同体,却是转化自近代中国民族国家运动,不能够迳认为是古代的事实。
无论如何,我们光是看见最初的“中国”一词,牵涉了祭祀建筑,这样的证据可谓深深地与“中国文化乃神传文化”等传统说法彼此呼应。只不过如今的中共政权正想方设法要将神佛这一因素从中国民众的记忆中拔除殆尽,将古老的神话传说一概视为虚构,或将之“重塑”,让世人误以为神佛与秉持无神论的民众无异,虽然拥有宏大法力却非常讲究步步斗争,还充斥着假恶斗质素。
上述已经带大家追溯“中国”一词,出处正是源自“何尊”铭文。当然,你可以说这仅仅是依据目前的研究来判定。或许,你正期待在未来一批出土的非常古老非常古老的古文物中,能再发现关于“中国”一词的记载及更多的说明吧!
最后,要跟各位分享,在其他古老文献中的“中国”一词之踪迹吧!
在中国最早诗歌集《诗经》的《大雅・民劳》中,也出现了“中国”一词: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这边的“中国”并未提及上述所谓的祭祀圣域等概念,而是与“四方”这一概念相对,代表了国家的概念。如果从西汉毛亨学派的《毛诗正义・卷十七・十七之四》之解释:“中国,京师也。”这里将“中国”与京师画上等号,意指周天子统治的国,代表了国家。
《毛诗正义・序》说道:“《民劳》,召穆公刺厉王也”,这里的厉王正是西周末期的天子;若由此角度来视《何尊铭》这一件西周初期作品。显然,在西周时期,“中国”作为“天下之中之国”的这一概念,理应被塑型、已有定论。
在多部先秦诸子百家著作中,当然也都采用了“中国”一词,包括《孟子・滕文公下》中提及孟子所云的“当尧之时,水逆行,氾滥于中国”及《孟子・告子下》中的“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墨子・亲士》有曰:“昔者文公出走而正天下,桓公去国而霸诸侯,越王句践遇吴王之丑,而尚摄中国之贤君。”
《荀子・疆国》有载:“威动海内,疆殆中国,然而忧患不可胜校也,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轧己也。”
《中庸》中,也有关于“中国”的记载:“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西汉史游的《急就篇》载道:“汉地广大,无不容盛,万方来朝,臣妾使令,边境无事,中国安宁,百姓承德,阴阳和平。”
由西汉淮南王刘安等人編著、原名《鸿烈》的《淮南子》亦载:“故胡人弹骨,越人契臂,中国歃血也。”
运用阴阳五行等概念解释世界诸多事物的东汉班固的《白虎通德论》则载:“昔三王之道衰,而五霸存其政,率诸侯朝天子,正天下之化,兴复中国,攘除夷狄,故谓之霸也。”
其实,到了汉代,汉地广大,万方来朝,中国安宁。这个时期的“中国”与“非中国”,已经展现了鲜明之界线了。
当然,历朝历代的古籍中存在大量“中国”一词,若有兴趣,可再细找。相信,喜爱阅读、喜爱中国文化者,势必已经发现这个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