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藏于吉林省博物馆的《文姬归汉图》,设色绢本,旧题为南宋人作,后在画上发现署款“祗应司张瑀画”六字。据考证,“祗应司”为金章宗泰和元年(1201)设置,系内府机构,掌王府、寺观修缮、妆銮、油漆、裱褙等事,似清朝内府之造办处。张瑀,金代人,生平不详,所以张瑀应为金代画院画家。在这长129厘米、宽29厘米的画作上描绘了由十二个人组成的马队,正在荒漠风沙中疾行的情景。前有胡服官员执旗骑马引道,中间是头戴貂冠、身着华丽胡装、骑着骏马的蔡文姬,精神抖擞,双目凝视前方,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态。马前有两人挽缰,后面有官员护送,还有猎犬、小驹、鹰相随。画面上沙漫与人骑错落存致,互相呼应,神情逼真,塞北风光尽现纸上。
《文姬归汉图》整幅画作没有描绘背景,画家用飞扬的线条极有韵致地描绘出风沙弥漫的漠北大地上一队迎风行进的人马。画面气势跌宕起伏,高低错落,画家以实景和虚景相构和的方式展现一行人艰难跋涉的主题。全画使用简练而有变化的笔法,笔墨遒劲,设色浅淡丰富,典雅和谐,整个画卷显得古朴苍劲。画家在运用线描表现物像的神态意志和质感方面,均达到了纯熟的程度。无论手法、风格,此画都与唐宋汉族政权下的绘画如出一炉,绝对是一幅人物画的精品。
蔡文姬生于公元177年,名琰,字昭姬,后为避司马昭讳,改为文姬,是东汉陈留郡圉县(今河南杞县)人。蔡家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家境十分富裕。蔡文姬的父亲蔡邕是东汉末年著名的文学家和书法家,其书“骨气洞达,爽爽如有神力”。蔡邕把文姬视为掌上明珠,对她尤其注重心性与道德修养的培养。正如蔡邕在《女戒》中写道:“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髻则思其心之整也。”
由于蔡邕的学识和人品,当时许多显贵都主动来与他结交,曹操也经常出入蔡府与其成为挚友。生在这样的家庭,蔡文姬自小便留心典籍、博览经史,并有志与父亲一起续修汉书。惊于女儿的天分,蔡邕还教女儿学琴,两年后文姬琴艺学成,蔡邕将自己的焦尾琴送给了女儿。蔡文姬的音乐天赋之过人,许多文献都有记载,唐代刘商《胡笳曲序》里面说:“蔡文姬善琴,能为离鸾别鹤之操……”唐代李瀚写古代的启蒙读物的《蒙求集注》中记:“蔡琰辨琴,王粲覆棋。”她十六岁时出嫁,可惜不到一年,丈夫便因病早逝。
东汉末年,中原战乱。董卓掌权时,强召蔡邕。蔡邕被迫前往,被署任为祭酒,甚得董卓所敬重。历任侍御史、治书御史、尚书。又出任巴郡太守,被留为侍中。后拜左中郎将,随汉献帝迁都长安,封高阳乡侯。董卓被诛杀后,蔡邕因在王允座上感叹而被下狱,不久便死于狱中,时年六十岁。兴平二年(195年),因中原先后有董卓、李傕等作乱关中,匈奴趁机劫掠,蔡文姬被匈奴左贤王掳走。左贤王对年轻貌美的蔡文姬一见倾心,很快便将蔡文姬纳为了王妃,并对她恩宠有加,蔡文姬也为左贤王生下了两个儿子。
12年后,曹操平定中原。听说蔡邕唯一的女儿在匈奴,便希望可以接回蔡文姬。于是,曹操差人送了一封信到匈奴,信上写道:“魏汉初定,需修国史,吾念胡汉和好,今遣使欲将才女蔡文姬赎回汉朝,让其撰修汉史《续汉书》,万望贤王顾其大义,海量三思酌定其事。”同时还命人带去了黄金千两,白璧一双。左贤王尽管对蔡文姬有万般不舍,但却不敢违抗曹操的旨意,只好答应让蔡文姬回去,但留下了两个儿子。
能够回到日夜思念的中原故土,对蔡文姬来说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了。但想到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对自己恩宠有加的左贤王时,蔡文姬不禁悲伤。但最终,蔡文姬还是选择了回归故土。回到汉朝后,蔡文姬继承父志,利用余生续写了《汉史》,并留下了《悲愤诗》和《胡笳十八拍》等千古绝唱。
蔡文姬留下的传世名作《胡笳十八拍》,载于宋郭茂倩的《乐府诗集》和朱熹的《楚辞后语》。这是一首由十八首歌曲组合的中国古乐府琴曲歌辞,长达一千二百九十七字的。蔡文姬在辞中诉说了战乱中自己的人生遭遇与骨肉分离时去留两难的情感。音乐与歌辞珠联璧合的韵味,感人至深。对此后人有评:“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是知丝竹兮皆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
蔡文姬凄婉的命运虽然令人感慨,但她善良、坚强的品质,却是中国古代女性的缩影。而曹操不忘报答蔡邕的知遇之恩,将蔡文姬从匈奴国赎回,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后汉书.烈女传.蔡琰传》中称蔡文姬:“端操有踪,幽闲有容。区明风烈,昭我管彤。”宋末元初著名大儒郝经赞道:“婉娩淑女,与士并列。至柔动刚,彤管炜节。”正因如此,这幅《文姬归汉图》才能在历经几百年的光阴后,仍能引起我们心中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