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国军中央军进军新疆。(网络图片)
曾任台湾大学军训总教官的郭岐将军,曾任国军四十五师少将师长。他将民国三十四年在新疆与入侵的苏联红军激战的史实,写成了《碧血黄沙战新疆》一书。国军在整个作战过程中的神勇惊天地,泣鬼神,现将自序与该书的精华部分刊出,以飨读者。
自序
新疆古称西域,为我国最大之行省,位于我国大西北,地大物博,民殷物富,国防资源特丰,致为北邻俄国,多所觊觎,时图染指。逊清同治末年回乱,帝俄借口保侨,进军伊犁,攫为已有,虽经外交交涉,仍不允撤军。
时至光绪元年,左宗棠文襄公力主武力收复失土,乃率大军入新。先将境内回乱平息,继将俄军驱逐出境,大好山河,金瓯无缺。左公环视内外边情,筹思久治良策,乃向清廷奏请建省。其奏中有云:“……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西北指臂相连,无隙可乘。若新疆不固,则蒙古不安。非特甘陕山西各边,时虞侵略,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宴安之日矣……”读此一名奏即知新疆地位之重要。
民国鼎革,主政新疆的杨增新,一因才大认远,治新有方;二因欧战爆发,帝俄参战于先,共产革命于后,因北领内部有事,无力外侵,新疆治安得保无虞者二十年。迨盛世才主新,为了保权护位,致被斯大林所乘,竟将红军第八军团,开进新疆,进驻哈密,就此新疆陷入铁幕,达十年之久。
一九四一年,德苏因瓜分波兰未果,乃引起大战争,俄京被围。斯大林为解危救急,急调原驻新红军第八军团离新应援。盛世才乃乘机摆脱俄帝控制,输诚中央。
国军于民国三十二年相继入新。就在此时,德苏战事有了变局,俄军在获得大量美援下,于斯大林格勒一役中,将德军击退,俄酋斯大林在喘息之余,仍未忘怀侵新故技。即时下令行军哈萨克斯坦的红军第八军团,重任侵新主力,回师伊犁。这就是民国三十三年冬,在伊犁发行暴乱事件的由来。
着者原任五十八师少将副师长,率部驻防于河西首府所在地的凉州城。于民国三十四年元旦,奉命入新增援。原驻守伊犁山外精河前线,四十五师谢义锋师长,正调升新二军军长。笔者适时赶到,就受命继任为该师师长。虽在阵前易帅,幸而未辱使命,固守原阵地达半年之久,未使敌骑越我雷池一步。敌人攻势受阻,乃绕道先进袭塔城,继进攻乌苏。乌苏是军部所在地,正是我四十五师的大后方。当乌苏吃紧时,四十五师奉命放弃精河东援乌苏。
结果敌骑先至,四十五师应援未果,全师被困于无垠的戈壁滩上。在弹尽粮绝,严重缺水情况下,大部渴死于沙漠中,小部作了敌俘。本人虽多活了十天,最后亦渴死于大自然的怀抱中。就在魂归鬼门关时,竟被敌方救活。这就是着者作了忠烈祠里再世人的原委。
着者现年八十有二,特将四十三年前往事,忆写成书,决不是为吐死去活来的苦水,而是要以往事作证,吁请国人睁大眼睛,认识我国的真正敌人就是北极熊俄罗斯。这不是着者的管见,凡是新疆人或到过新疆的人,均有同识。犹忆道光二十二年,在鸦片战争失败后,林文忠公被贬伊犁,在目睹边疆实情下,曾慨乎而言曰:“终为中国大患者,其俄罗斯乎?”事过百余年,林公的预言,已被肯定,一点不错。笔者仍敢肯定的说:“再过百年,此一情势,仍然不会改变的!”
本书付印之前,先经王成圣教授命名为黄沙碧血战新疆,继经李郁塘乡兄逐字逐句加以校正,备尝辛勤。又蒙乔家才博士、张大军教授等拨冗赐序,倍增光彩。谨此致谢!
阿山乱平伊犁乱起
民国三十三年八月二十九日,国民政府明令调盛世才出长农林部的同时,就特派时任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吴忠信氏,继任新疆省政府主席,在吴主席未到任前,由朱绍良长官暂时兼任代理。在朱绍长长官代理省主席时期,为了迅速敉平阿山哈民乱事,首先发表阿山籍艾林郡王遗孀哈德迈女士出任迪化区专员,藉以平息哈民对艾林郡王无辜丧生的心理怒气。进而再由哈德迈专员,以同胞关系来争取乌斯满归顺政府作铺路工作,此一作用果然生效,乌斯满反政府的行动,自哈德迈出任迪化区专员后,就行停止。十月十日吴忠信主席就任后,因乌斯满表现很好,再由哈专员的推荐,省府正式发表乌斯满为阿山区专员,此时阿山区的乱事一时平息。但伊犁区的乱事,已在七日展开。盖因十一月七日为红军革命成功日,也就是赤俄的国庆日。驻伊城的苏领馆,竟于是日以扩大庆祝国庆为由,乃广召当地野心份子进入苏领馆,每人发给枪枝一支,然后散在全区,举起反汉族反政府旗帜,在伊区九城发起暴动。当时我入新国军大部还停留在省城以东地区。驻守伊犁的部队,还是盛世才时代的省军。所持的武器,都是俄国不要的过时代废物。当然不是手持俄制新式武器对手。尤且九个城只有一营完整的兵力,其他不是保安队,就是边卡队,都无正式战斗能力,因而战乱一发生,就不可收拾。十一月十二日吴忠信主席就职后的第三日,李总司令铁军下令甫抵省城的预七师彭俊业团,马不停蹄的驰援伊犁。于十六日夜赶抵伊城,守城情势稍为好转。斯大林一见我方增兵,他干脆将红八军团,改装为乱民,参加战斗,并指派白俄老将波里诺夫为伊叛总指挥,扩大叛乱。伊区城较好的建筑物,如专员公署,区警察局,以及土产公司等,先后被叛军攻陷。原省军李庆芝营在巷战中全部牺牲。仅留下甫抵伊城的预七师彭团的兵力分驻空教队,与飞机场两据点固守待援。朱长官与李总司令鉴于伊城危急。于二十二日又命预七师副师长杜德孚将军,于危难中只身飞往伊城,作精神上的援助。然后再命驻于吐鲁番的四十五师,星夜西行往援解困。
弹尽援绝军民尽死
但谢义锋师长率了该师一、三两团兵力(第二团驻镇西未便西上)赶到精河时,伊区九城完全失陷。再加是年冬季气候严寒,我军装备太差不能适应环境,结果冻伤的人数,比打伤的还多;冻死的士兵,比打死的士兵还多,以致无法军援解危。而此时俄国老毛子,决心要把伊区占领。对于被包围的空教队与飞机场,每日平均要发五千发炮弹,有时还要出动飞机来助阵。试问所谓叛民,那来的飞机与大炮?简直就是与红八军团来作战。此时坐镇伊城据点的杜德孚指挥官,不时电请上级增援解危。直等了八十三天,眼看无望之际。乃电李总司令云:
“职决以最后力量,与俄军拼战到底,否则惟有来生再与钧座见面。”
在新疆地方一有变乱,汉族居民都要随汉族军队转移。原随军转移的伊犁九城汉族居民,此时已罗掘俱穷,所有存粮,均已吃光。为了守军充饥抗战,在万般无奈情形下,只有悄悄将自己子女杀死,将人肉都煮熟供给战士当饭吃,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国门保卫战,竟然感动当地善良的维吾尔族与塔兰其族人,都要设法偷送一点干粮,前来接济抗战军民。只可恨北极熊老毛子残忍成性,硬是要将守军困死,不让求活。时至民国三十四年元有三十一日,伊犁汉族军民,已经坚守空教队八十五天。于今弹尽粮绝之情下,待援也无望。乃由最高指挥官杜副师长下令,作冒死向精河方向突围之计。因为此时突围部队人饿马饿,速度太慢,冲出市区快到山口时,即被敌人乘车从后追上,即时开枪猛射。杜德孚将军一看,自身既无法掩护,又无枪弹还击,只有死路一条。乃作最后的狮子吼说:宁为国牺牲,也不作敌俘。话犹未毕,就举手中所留仅有一颗子弹的手枪,自杀成仁。参谋长曹日灵上校,虽继续率部向前猛冲。但敌军行动迅速,愈来愈多,最后也牺牲于敌人炮火之下。此时所余军民,仅有数百人了,遂被敌俘,再被押返伊城。不幸当这批被押军民走到城门口时,正逢疯狂的叛民,以大头棒迎头乱杀,就此原驻伊犁九城的所在汉族军民,乃全部为国牺牲!惨哉悲夫!
乌苏被围死伤甚惨
民国三十四年八月中旬,阿山全区被敌攻陷后,伊叛军酋波里诺夫就回头用叛军全力进攻北疆交通孔道的乌苏城。按乌苏西距清河有一百五十公里;西北到额敏也有一百四五十公里;东南至绥来有一百公里。为管辖迪化、伊犁、塔城三区的交通焦点,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那时我们在新的最高军事当局,仍本此旨要想死守此一据点。但当时我驻守该地部队,不仅兵力薄弱,尤且建制紊乱,再加有省军与中央军之分,省军当时多属骑兵,番号虽大人马甚少,且多取运动战,不能依为固守阵地的战力。中央军的步兵虽可固守阵地,也因地面辽阔,兵力单薄。尤且强敌硬是采取迂回包围战,断我后路。因此时至九月一日敌骑由红盐池与老风口出兵,直指我最前线的车排子阵地。当时我驻守车排的主力,为省军骑一师韩团与暂三师的陈营,他们有见敌骑人数众多,只好放弃车排子阵地,向乌苏方向后退。叛军追到老西湖,已接近乌苏近郊。驻守乌苏近郊各碉堡的守军,乃系新二军直属各步兵,还有由精河预七师二十一团东调的唐营。在此同时原驻博乐通古阵地的岳奉恩营,为了确保绥乌公路上安集海大桥的安全,乃奉命放弃阵地,退守安集海大桥。进攻博乐通古阵地的敌人,也就跟踪向安集海地方进攻,以致形成乌苏城四面皆敌,被包围的不利形势。
当时驻在新疆部队,都有任务在身,尤且地面辽阔,再加车辆困难,根本无法抽调应援,只等待由甘肃征调新兵来补充。就在这时先有新兵倪中岳营开来新疆,继有贺纵诗新兵一营赶来迪化。长官部为了救急,即下令先后开赴乌苏增援。倪营被分派城北第二道防线驻守阵地,贺营被分城南碉堡去守碉堡。时至九月五日敌人数千即展开全力猛攻,第一线的唐营全力抵抗。但因敌骑活动范围太广,人数也愈来愈多。我方各碉堡前后左右,都被包围。谢军长一看局势如此恶化,要守乌苏,可能步上伊犁之战的后尘,结果,仍是死而不守。乃下令放弃乌苏,要唐营与贺乘夜相机后撤,先到独山子,后退安集海。而唐营是久经战场的老兵,尚能保存了不少的实力退向安集海,与岳营会合。谢军长先退独山子与守军第五连会合后,也相继退到安集海。但所遗新兵倪营与贺营进攻既不能打,撤退也不能逃,结果两营全数牺牲于乌苏城外。
据守安集海的岳营与唐营已知大势已去,固守此桥已无大用,旋亦奉命东撤,在且战且走之情,因系久经战争经验的老兵,尚能保持完整阵容,相互掩护,相互支援,虽然白天受日晒,夜晚受寒袭,在忍饿挨渴下,总算退过绥来县境的玛纳斯河东岸,回归国军阵营,两营的官兵生命才有了保障。苦战乌苏的一剧,才算落幕。
在乌苏战役落幕后,敌人自要清扫战场。在一般战争结束后,受伤敌人,都有会受到医院的待遇,然而伊叛份子则不作此想,他要斩尽杀绝,凡遇受伤未死者,再补上一刺刀,然后再将新死与旧死者,一齐拖到城外戈壁滩上,作了天葬,任由野狼与猛鹰去狂食狂啄。我军此役惨状,可谓是古今中外所少见!悲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