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企业家多,就业和经济发展的问题都解决了。(图片来源:Fotolia)
【看中国2018年7月2日讯】吴晓波对潘石屹的采访。吴晓波说:“我前两年一直就想写本书,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写出来。就是企业家与中国社会。我觉得,这几十年企业家的整体出现,实际上是中国公民社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在今天,企业家有两千多万人,如果站在2018年回过头来看,你觉得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潘石屹笑了笑说:“我觉得还是挺明显的。我照了一本企业家的照片,如果是要做上一个中国地图,把中国每一个省都放里面,每一个省有多少企业家会一目了然。你会发现一个问题,东北没有企业家。因为我们要到东北去办个展览,我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企业家。结果就到东北请了一个刘积仁拍了一张照片。”
吴晓波哈哈大笑,又想了想说:王健林是。
潘石屹反驳道,王健林已经到全国来了。就是真正在东北发展的企业家,还真的是比较少的。所以你刚才说,就是企业家和中国社会,这个画面太大了。具体起来就是,什么地方企业家多,什么地方的就业问题、经济发展的问题都解决了。什么地方没企业家,什么扶贫问题就来了,各种问题就都来了。
吴晓波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赞道,你这个细节很好,你是从本子里看到了这个现象,并且是完全无意识的。
就这样,摄影师潘石屹用照相机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东北没有企业家!
潘石屹说,什么地方企业家多,什么地方的就业问题、经济发展的问题都解决了。
于潇在《建国以来东北地区人口迁移与区域经济发展分析》一文中记载,1995年11月-2000年10月,辽宁省、吉林省和黑龙江省人口净迁移率分别为1.91‰、-2.17‰和-3.76‰。
比较有意思的是,辽宁的人口流入主要是来自于吉林和黑龙江。在东北三省中,辽宁工业基础最强,经济最好,在这里还能找到工作干。
这也是沈阳在新一轮的城市崛起中,能够盖过明星城市大连,一跃而为东北之首的原因所在。
中国有三个双核城市群,厦门福州、青岛济南、大连沈阳,这其中,三个沿海城市厦门青岛和大连,因为共同的气质和城市风貌,被称为中国的三颗滨海明珠,风头都盖过了各自的省会城市。而在今天,只有大连渐趋衰落。
但在2015年,辽宁也出现了在三十多年以来,第一次人口净流出。据辽宁省历年统计公报,2015年末,辽宁省常住人口4,382.4万人,比2014年减少了9万人。2016年末,人口继续减少4.6万人。
很显然,从吉林和黑龙江流入的人口,已经弥补不了从辽宁迁出的人口。从此,整个东北如同是打开了堰塞湖的缺口,人口一泄而出。迄今,人口流失的结果,在养老保险基金的数据中暴露无遗。
黑龙江是目前基本养老保险基金支付最困难的省份,抚养比是1.3∶1,而广东最高是9∶1。在黑龙江,不到两个劳动力就要养一个老人。吉林和辽宁的情况也不乐观,分别位列倒数第二和第五,抚养比为1.47∶1和1.64∶1。同样没有超过两个劳动力。
但其实,东北并不是没有机会。振兴东北是在2004年提出来的。而从2003年至2012年,是东北经济发展最快的时期。2003年东北三省GDP总计12,722亿元(人民币,下同),到2012年达到50,477亿元,是振兴初期的3.97倍,年均增长率12.5%。
这10年时间,是近几十年来东北历史上最好的改革时机。但是,错失了机会!
后来,《南方周末》做了长篇报道,直指对于新兴产业的转型失败,根源在于民营资本对东北的不信任。中国经济学界甚至对东北问题概括一个专有名词,叫做“结构性问题的非程序化处理”。即有关人员通过差异化对待,谋求个人私利,增进个人权威,营造个人化的忠诚关系和信任关系。
这种文化环境,对外只能吸引投机者,而非真正的投资者。对内只能孕育钻营者,而非企业家。这句总结真是一针见血。
几十年来,东北一直存在着一个幽灵,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力量无比强大,无时无刻不在的幽灵。这个幽灵徘徊在东北的大地上,成为东北经济最大的桎梏,并将东北一步步拖向深渊。
每次想到这个幽灵,都会想到一个人,就是仰融。今年,仰融整整61岁了,这个1957年出生的男人在荣耀时光环无比闪耀,但结局之悲凉也震惊一世。
他是曾经的亿万富翁;是华晨汽车的创始人,并将其运作到纽交所上市,成为中国第一股;凭借资本运作,打造出一个总资产高达300亿元人民币、被称为“华晨迷宫”的华晨系。
回顾仰融的创业历程,如今留下的只有唏嘘和慨叹,以及那些让企业家闻之胆寒的规则。从1992年至2002年,仰融用了10年时间打造了一个以华晨汽车为主,包括至少4家纽约、香港、上海上市公司、大量非上市公司、资产一度达到300亿人民币。经过多番布局,华晨旗下已有金杯客车、中华轿车、宝马项目、金杯通用、三江雷诺“五朵金花”,旗下业务则涵盖整车制造、发动机生产、零部件供销以及汽车分销等领域,被同行惊呼为“第四汽”。
在华晨迅猛的发展背后,则是必然的走向全国布局,去东北化的阶段。但这与地方政府的利益产生了矛盾。
仰融准备收购英国罗孚汽车。罗孚在二战时曾为军方生产过喷气式发动机,当时陷入了财务困境,正在全球寻找买家。汽车发动机这种战略级的核心项目,仰融执意将其选址浙江宁波,而不是辽宁沈阳。
这对于地方政府而言,“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的计划在蠢蠢欲动。终于,在陆续经历了资产清查、职务解除、出走美国之后,一代枭雄在日出东山、蓬勃欲发之时,忽然折翼。
中国汽车行业的前途和未来,也因此受挫,对中国汽车行业影响可谓深远。防止国有资产流失,是辽宁惩办仰融并剥夺其股权的理由。但事实上,仰融在沈阳金杯汽车的股份无比清晰。东北在最具改革可能性的一刻,在经济最进步的一刻,忽然夭折。从此之后,东北经济在倒退之路上迎头前行,距离长三角,距离珠三角,越来越远。有学者如是评价:某种意义上,仰融是个符号,他是辽宁乃至东北在政治与经济,老路与新路的选择中,有意放弃的最精华的部分。
接下来这个故事,同样起家东北,创业在东北,但最后因为出走而大获成功,这是另一个版本的东北创业故事。
这是关于丁香园的故事。
2000年,25岁的李天天正在哈尔滨医科大肿瘤免疫学专业读研究生,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那年4月,哈尔滨的市花丁香花开满了大街小巷,李天天创建的互联网医疗公司就因此被命名为丁香园。丁香园只是李天天众多想法之一。他还在哈尔滨开了英语培训公司。那时,一对一的外教课在哈尔滨还是新鲜事,因此迅速打开了市场。
可很快,各种办事人员都找上门来,说是来看看企业发展,实际是带自己的孩子免费蹭课。丁香园的前置审批也遇到了麻烦。李天天拿着申请交到了当地卫生行政管理部门,但对方并没有直接受理,而是送他两句话:“你的想法很前卫,但有知识的人不上网。”在四处托人找关系的一年后,网站审批终于办了下来。
2004年,李天天离开哈尔滨,前往中国协和医科大学深造。走的时候,他把丁香园的服务器一起打包带到了北京。后来丁香园的杭州版主对他说,杭州政府对创业的支持力度很大。
于是,李天天去了杭州。2006年,丁香园在杭州正式成立。他们最初的办公室是一间出租屋,一间不到20平米的卧室。三个月后,一位杭州市科技局就为他们在杭州市科技局的五楼,租借了一间70平方米的办公室。
在2008年,丁香园的资金链还是差点断掉。很快,一些投资人开始与丁香园接触,彼时活跃的风险投资以外资为主,但外资进入速度较慢。在北京,企业搞定这些流程要花3-6个月的时间。
但没想到,从丁香园开始整理资料递交给杭州外汇管理局,到最后DCM中国投资的A轮200万美金入账,只用了18天时间。李天天说,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在其中某个环节稍有延误,对企业的影响难以预料。
来杭州创业丁香园从最开始的三个人成为员工逾千人、已经实现规模化营收和盈利的中型互联网公司。
故事并没有完。这是同样两个和东北创业者有关的故事。不同之处只在于,他们一个是创业在东北,另一个则是东北人的出走东北。但因此,两个人便有了截然不同的结局。这结局一个让人痛心,一个则让人欢欣。
在今天,当人们重提东北要改善营商环境,给企业和人才更多机会和发展空间,尤其是政府要“松绑”,要简政放权。但在硬币的另一面,却是另一样的。
这让李天天对那个离开了十几年的故土充满悲情!难道,真的要东北人离开了东北,才会彻底的脱胎换骨,彻底逃离那个压得人窒息的幽灵?无疑,这正是属于整个东北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