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天资不凡,可惜却英年早逝。但他的一生因为修道又修佛而异常丰饶。(看中国合成图)
王勃(公元650─676),字子安,是“初唐四杰”之首(“王杨卢骆”,即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他的诗风格清新,他的赋更使他是初唐一大名家。
初唐四杰之首果真不凡
他与卢照邻等人都试图改变当时“争构纤维,竟为雕刻”的诗风。他在27岁时所写的《滕王阁诗序》是词赋中的名篇,序末所附的《滕王阁诗》则是唐诗中的精品,且诗中手法对后世诗人颇有影响。至于他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一诗,更是公认的唐诗极品,其中“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两句是唐诗中最能渗透古今、撼动人心的千古名句。
王勃出生于世代官宦的诗书人家。其祖父王通是隋秀才高弟,曾任蜀郡司户书左和蜀王侍读等官,后来退官居家,专门在龙门讲学著书。其著作有《元经》和《中说》,为当时儒士所称道。其父福峙,历任太常博士、雍州司功、交趾六合二县令、齐州长史等官,晚年开始对玄学(即修炼)有了兴趣[1][2]。
自幼天资过人却早逝
王勃天生聪颖,悟性过人,是个早熟的神童[1]。他六岁就能写一手好文章;九岁时读颜师古注的《汉书》,便能指出书中的过失[3];十岁时以一个月的时间竟能通读六经而无一点障碍,连他的朋友、同样是神童出身的杨炯都认为他的知识是先天带来的(“悬然天得,自符昔训”)[1]。十四岁时,以神童而被举荐,在考核中名列前茅,授予朝散郎的官职;十六岁那年,沛王把他召去当沛府修撰,对他很是爱重;十八岁那年,由于当时盛行斗鸡,各个王爷之间的斗鸡更是热闹非凡,王勃开玩笑写了一篇《檄英王鸡》(“声讨英王的鸡”),惹得皇上大怒,立即把他逐出王府[3]。他便到四川各地去旅游,“远游江汉,登降岷峨”,得到山川灵气的陶冶启悟,在诗文上进步神速,“神机若助,日新其业”,每写一篇文章都令人惊叹赞赏,特别是《益州夫子庙碑》,被认为“宏伟绝人,稀代为宝”[1]。
后来他又被启用为官,但因杀一犯罪的官奴而险些自己丢了性命,连累他父亲也贬官[2]。以后他弃官在家,一心著书[1]。当他27岁时(虚岁28岁),去交趾探望父亲,“渡海溺水,惊悸而卒”[4]。
一生短暂却丰硕多变
王勃的一生是短暂的,只活了27岁,但同时又是富于变化的、丰富的一生。他在二十七年中所遭遇的、所作的事情并不比一个活了80岁的人少。作为一个早熟的神童,他的思想不但超出同龄人、甚至超过博学的成年人太多,因此不容易被人理解和接受。如果我们把他想像成一个活了81岁的人,只不过他生活的“速度”是常人的三倍:常人三年中所经历和作过的事情他一年就完成了。这样再去观察他的一生,就要容易理解得多。
他的超常的才华和超短的生命形成一个太大的反差,以至千百年来知道他的人始终惋惜、遗憾并感叹不已。不过,我们如果从修炼角度去看一看他的一生,倒是觉得自然得多、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因为任何一个修炼人的一生,总是按照对他来说是最合适的修炼道路来安排的,历史上有些成道之人就是很年轻就以“死亡”的形式而离开这个世界的。在他短暂多变的一生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修炼人的、和他生活一样丰富多彩的一条修炼的道路。
具孝心而为神医之徒
王勃从小就是个有孝心的孩子。父亲对他很慈爱,并经常教导他说,“人子不知医,古人以为不孝”。他便牢记心头,暗中到处查访良医,希望学一手好医道,作个孝子。在公元661(或660)年,当他才11、12岁时,便令人惊讶地碰到一个远远超过他期望的绝好机会:在长安遇到了曹夫子。
曹夫子名元,字道真,自称是京都的人。他能像扁鹊那样从远处观望人的气色,清楚地透视人的五脏六腑;还能像华佗那样作开胸洗肠一类的大手术。根据他收王勃为徒后讲述自己的师承,他实际上是《黄帝八十一难经》的直系传人。该书是上古秘籍,由歧伯传给黄帝;黄帝往下传时又经过了五十三个传人才传到曹夫子手中。在这五十三个传人中,就有第三十六个传人扁鹊,并由他首次厘定了原书章句;还有第四十六个传人华佗。
曹夫子虽然医术高超入神,但他小心谨慎,很少有人知道他。他和王勃见面时轻轻地拍了他一下并说道,“无欲也”。王勃再次向他下拜,诚心作他的徒弟。这件事情家里的亲人也没让知道。
曹夫子教他《周易章句》、《黄帝素问》、《难经》,还有“三才六甲”、“明堂玉匮”等等,一共学了十五个月。分手时他对王勃说,“阴阳之道不能随便向人讲,针灸技艺不可随便传授给别人;不要得意忘形地显示自己,应当不露声色地自我提高”。王勃遵照师训,自己悄悄地又学了五年,终于“有升堂睹奥之心”,最后“钻仰太虚,导引元气”,觉得自己身体中的污秽全都没有了,内精澄明,因此产生了放弃常人生活、修成神仙的愿望[10]。
崇尚神仙生活弃世间执着
有了上述六年多的由医入道的修为,可能是因为修出了内视脏腑的功能,王勃开始觉得“人间龌龊”、世人不洁[12][14],因而产生了厌世离俗的情绪[17][18],声称“已厌人间”[19],向往幽居避世的修道生活[6][14]。加上有时修道的朋友来讲一些神奇的故事[5],有时自己也梦中与仙人同游[6],愈发增加了对去俗离尘、沐浴烟霞的神仙生活的向往[14][17];当时的道士又喜欢服食“石髓”,认为吃了可以帮助飞升,也弄得他心里痒痒的[8]。
王勃也知道自己的思想和现实生活是有矛盾的。他在20岁时写的《游山庙序》中说,自己常学仙经、博涉道记,但事奉尊长和亲人就必须要去求衣食,而作官又会被名利所累,最后把真性和先天的根基毁在常人社会中[16]。但他毕竟是个道心坚定的人,相信自己“自得会仙家”[9],下定决心“清贞静一,保其道”,不顾世间得失“抱直方而守道”,直到“安真抱朴…全忠履道”[19][21],因为他已经认识到“夫神明所贵者,道也”,“道”才是自己真正的生命所宝贵和追求的[20],并且深深地感到“道”是高不可测的[23]。以他20岁左右的年龄,加上才华出众,正是搏取功名、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他却看淡了世间的荣华富贵,认为修道是“上策”而“图富贵”是“下策”[28]。如果一个人年事稍长,经过了许多生活的坎坷和搓磨后回心向道,那是一件自然而不太难的事,但一个风华正茂的大才子要放下世间得失而坚心于道,实在是极其难得的。
推崇儒道知真性
王勃曾说自己“最初是学的周礼,偶然也喜欢读儒家的东西,后来读了道家的书才感到与自己的真性吻合了”[19]。他在《益州夫子庙碑》中对于孔子的称赞是耐人寻味的:“圣人之设教也,……成变化而行鬼神,观阴阳而倚天地,……索众妙于重玄,篡群徽于太素。”又引《易经》说:“圣人以神道设教而万物服焉”[24]。他是站在道家的角度把孔子往上拉,而后世、特别是宋代以后的“大儒”们都是站在儒家低层的理上把孔子向下扯。然而,后世的人大都认为这些“大儒”们是在继承和发扬孔子的博大思想!
曹夫子向王勃授业时最先给他讲《周易章句》,因此他对周易熟而且精,包括算卦、推算万年历等当时一般人觉得很难的东西他都很在行。他甚至还推算过一本《大唐千岁历》,为唐朝的人准备好了一千年可用的历书[2]。但这些东西既没有使他对道的认识进一步深化、也没有使他的修炼向前推进一步。他对道的深一层认识是从与常人相反的方向去应用《易经》之理而得到的,而且这一个认识上的飞跃,也像他碰到曹夫子一样的来自一个令人惊异的天外奇缘。
钻研《周易》悟道学
就在他刻苦钻研《周易》那一段时间里,有天晚上他作了一个梦,梦见孔子来对他说,“易有太极,子其勉之”。他醒来后反复琢磨,终于想清了是怎么回事,写出了多篇对《周易》有创见性发挥的文章。他曾经写过五卷《周易发挥》以及《次论》等多部著作,后来都散失了。但他这一次认识上的飞跃,我们仍然可以从他现存的一些文章中看出一点痕迹来。
他在《八卦卜大演论》中曾说,“当你没有了思虑、没有了对任何东西的喜好时,你离太极的境界就已经不远了;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都来自两仪,当你把这些可见之物都忘得干干净净时,那就是太极”[22]。读过《周易》的人谁不知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呢?但一般人都是顺着这个“生发”的路子往下走,直到把六十四卦弄得烂熟,再把它用到常人事务中去:常人总是重“物”重“用”的;这也就是老子所说的“朴散之则为器”;但修炼人要“返朴归真”,放弃“物”和“用”,因此要反过来从世间万象中回到六十四卦,再从六十四卦回到四象、两仪而太极,太极就是“有”、就是“一”,也就是“朴”。
这个过程正好应了张三丰传道的“疯话”:“正则凡,逆则仙,只要颠倒颠”。而在一千多年前,王勃这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就对“道”、特别是对“易”有如此超常的认识,这真要让其后迄今的许多修道人惭愧莫名了。
滕王阁下的王勃雕像。(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坚定道家修炼亦潜心修佛
王勃的修炼道路到此应该是很确定的了:由医而入道,由易而提高;又都是超凡入圣的人在亲自指导或者梦中点化,并且已经修到看淡红尘、放下名利、守道不移的地步。他毫无疑问地应该是一个道家的修炼人了。然而,他偏偏在“一而再”地让我们惊讶之后,又“再而三”地让我们再惊讶一回:他又全心全意地修起佛来了!
但这回不像前两次,促使他修佛的突发性机缘没有被后人记录下来。由于他的著作绝大部份已经散失,现在留下的一本《王子安集》已经是明代崇祯皇帝庚辰年间刻“初唐四杰”著作时,根据后人收集到的一点断简残篇凑合而成的结果,因此我们无法知道他决心修佛始自何时。但根据《王子安集》,我们至少知道他20岁时还没有决心修佛[16][28]。所以他正式开始修佛大概是在20岁以后、27岁以前的某个时候。
在他留下的十篇碑文中,除了那篇有名的《益州夫子庙碑》外,其余九篇全是为佛寺写的碑文;而《王子安集》中的最后两篇则是《释迦如来成道记》和《释迦佛赋》。《释迦如来成道记》是一篇很长的赋体文,讲述释迦牟尼佛发心修道和最后成道的经过。由于其中用到大量的佛家专门词语,一般人很难看懂,所以有名的钱塘慧悟大师专门为它写了详细的注解;原文加上注解一共二十六页[26]。
《释迦佛赋》是一篇赞颂释迦牟尼佛的短赋,它的最后两句“我今回向菩萨,一心归命圆寂”正是王勃决心修佛的誓言[27]。在慧悟大师为《释迦如来成道记》写的注解中,还提到王勃的《释迦画像记》和《维摩画像碑》也是当时“盛行于世”的名篇,但现在的书中都没有。另外,王勃还为《四分律宗记》写过序文[13]。该书是讲佛家八正道的,全书共有几十万字。
参考文献
[1](唐)杨炯:《唐王子安集旧序》,卷首;(书名见最后)。
[2](后晋)刘昫:《王勃传》,附录。
[3](宋)宋祁:《王勃传》,附录。
[4]“诗人年表”,《唐诗鉴赏词典》。
[5]《怀仙(并序)》,卷二。
[6]《忽梦游仙》:“流俗非我乡,何当释尘昧”,卷二。
[7]《杜少府之任蜀州》:“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卷三。
[8]《秋日仙游观赠道士》:“待余逢石髓,从尔命飞鸿”,卷三。
[9]《赠李十四(四首)》(其二):“平生诗与酒,自得会仙家”,卷三。
[10]《黄帝八十一难经序》,卷四。
[11]《续书序》,卷四。
[12]《山亭思友人序》:“高枕百年,见生灵之龌龊”,卷四。
[13]《四分律宗记序》,卷四。
[14]《秋日游莲池序》:“人间龌龊,抱风云者几人?庶俗纷纭,得英奇者何有?烟霞召我,相望道术之门”,卷五。
[15]《滕王阁诗序》:“君子安贫,达人知命”,卷五。
[16]《游山庙序》,卷五。
[17]《仲氏宅宴序》:“仆不幸,在流俗而嗜烟霞”,卷六。
[18]《饯宇文明序》:“群公之好善,下官之恶俗”,卷七。
[19]《秋晚入洛于毕公宅别道王宴序》:“早师周礼,偶爱儒宗,晚读老庄,动谐真性”;“已厌人间”;“安真抱朴…全忠履道”,卷七。
[20]《秋夜于绵州群官席别薛升华序》:“夫神明所贵者,道也”,卷七。
[21]《平台秘略论十首》贞修(二):“抱直方而守道”,“清贞静一,保其道”,卷十。
[22]《八卦卜大演论》:“无思无好,则太极未尝远也。见之则两仪,忘之则太极”;“非圣人之书则不读也,非圣人之言则不取也”,卷十。
[23]《平台秘略赞》贞修第二:“道契玄极”,卷十二。
[24]《益州夫子庙碑》,卷十三。
[25]《彭州九陇县龙怀寺碑》,卷十三。
[26]《释迦如来成道记》,钱塘慧悟大师注解,附录。
[27]《释迦佛赋》:“我今回向菩萨,一心归命圆寂”,附录。
[28]《遗事》(述怀拟古诗):“仆生二十祀,有志十数年。下策图富贵,上策怀神仙。”附录。
本文所引诗文,除已注书名者外,可参《王子安集》,王云五主编“国学基本丛书(四百种)”,台湾商务印书馆,中华民国五十七年九月台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