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智晟律师所著《2017,起来中国》(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看中国2017年9月1日讯】黑头套、粗铁镣的“厚”和“重”
2009年2月,由于在孩子上学的问题上不配合北京当局,高律师在陕北老家再次遭到秘密警察绑架。
他们将一件厚厚的保暖内衣当头套套到高律师头上,押着他上了车,一路赶往北京的秘密关押点。这中间大约花了五、六个小时,除了在服务区休息时,高律师的黑头套被拿掉过一会外,一直都戴在他头上。由于保暖内衣太厚致严重缺氧,五、六个小时里,高律师头痛难耐。
他记述说,“终于到了秘密囚禁地,又是规律性的下半身麻木的不听调度,但这次他们没有因此殴打我。我被人架着,我感觉到应该是上了有三层楼,然后又被架入一个后来关押了两个多月的房间。我被人压着双肩坐在凳子上,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不确定的下一回合。但这时由于直起了腰,呼吸感受已比在车上好了许多。可能是缺氧所致,发呕得翻江倾海,我力抑之,使自己保持了表面的平静。在死寂的静默里,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然后是拉桌、凳的声音,大略是归置就绪,又复归于死寂。
‘把头套取了。’终于听到了人话。
我的头套被取了下来,眼睛颇模糊,而手仍被缧绁拘缚,不能对眼睛以赞助。但面前的人我已认了出来,就在刚刚的黑暗死寂中,人马已完全换成了另一群人。”
每次遭遇绑架时,秘密警察都要给高律师戴上黑头套。他告诉我们:“黑头套的功能,他是缘着司法文明及司法技术无障碍运作的产物,他的技术功能是保护嫌疑人、被告人与罪犯,在公共视线中的人格尊严和个体对隐私的顾忌心理,以及在刑事追诉过程的保密需要;而在中共政法干部那里,他的功能则变异成纯粹地整人:一则,在形式上,他不考虑你视线的功能,不留眼孔,而且很厚,常使人憋屈难忍;二则,他们在押解你的全程中,在专车里、在黑夜里、在卫生间里,甚至去沙雅监狱的监舍楼道里都给你套上黑头套。甚至有时,他们嫌那本已足够厚的黑头套太薄,他们干脆用一件保暖内衣套在你头上。有一次,从河北至北京,几个小时下来,憋得人脸肿了好几天。”
与黑头套可相提并论的是脚镣。
高律师说:“我们从美军押运‘基地组织’成员的画面上看,那脚镣的粗度不及我们日常用的筷子粗。脚镣的功能就是一个纯约束功能。不知有多少中国人面对中共政权使用的脚镣做过人道的思考?相当长的时间里,我自己就属于这麻木大阵的一员,直到后来我自己戴上了那原始而气魄十足的脚镣时,我才感到了不堪言状的苦楚。”
如果说高律师在北京戴着铁镣路途转押时,每动一步脚踝上下都痛得难耐,那么到了新疆后,换上的脚镣其重量则更比它还要重二至三倍。那是一种极原始的脚镣,粗壮、粗糙且沉重,铁环粗度足有两公分左右,而铁链粗细也足有一般人的拇指粗,最原始的是脚镣与手铐之间竟用一条极粗的铁链给连在一起,使的人的手及脚整日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手指被终日固定在肚脐周边而不能略举,若要吃东西,则或腰弯着或坐下,这手口之间才能发生关系。最主要的苦楚是行动,北京的脚镣还尚可迈步行走,而新疆的脚镣则只能寸挪,便是慢慢挪动亦很艰难。高律师感叹:“这种铁镣加身是怎样的一种不人道。这是酷刑的另一个面孔”。
光看表面,中共黑恶势力今天在许多环节上与文明体制的做法并无二致,以至于许多不了解内情的外人以它与时俱进已经变的文明了,殊不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黑头套和脚镣的中外之别便是个例证。
恰如高律师所言:“黑头套、粗铁镣的‘厚’和‘重’,折射出这个政权组成人员在人性、人权及人类基本感情方面的薄和轻。不当有斤两的地方,他们厚重得使人绝望,而当有斤两的地方,他们确是虚玄缥缈。”一言以蔽之,包裹在中共文明外表之下的仍是一成未变的残暴与血腥。
如临大敌的洗澡阵势
中共当政后,不但独揽了整个政权,垄断了全社会的资源,还拥有一支世界上人数最多的军队和警察,堪称是独一无二的极权巨人。而且,它时不时也总要显摆一下这种强大。用秘密警察的口头禅讲,共产党弄死个把高智晟这样的政治犯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另一方面,貌似强大的中共又极其虚弱,甚至虚弱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一篇批评它的文章,就能把它吓得寝食难安;一个赤手空拳的人,都能让它觉得时刻都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在《2017年,起来中国》里,高律师用戏谑的笔调记述了不少这样的细节。
给我印象特别深的是高律师洗澡时的场景。
2008年2月4日至4月28日,高律师在北京一处秘密地点被武警部队野蛮囚禁了将近三个月。这期间,当局终于批准高律师可以每二十一天即三周洗一次澡,不过他洗澡时那种如临大敌的阵势却足令人目瞪口呆,仿佛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须臾间可使这个政权灰飞烟灭。
据高律师记述,大致的过程是这样的:每三周一次的洗澡都必须得到总监控室警方值班人员的批准。一经得到批准,洗一次澡可是个大动静,首先是用高频对讲器通知“目标洗澡所有人员就位”,然后囚室会被打开,必有一名领导进来,一个立正姿势,神情肃然的面向高律师宣告:“根据上级批准,本部今天奉命执行安排你洗澡的命令,请你依法配合(一个非法过程要你依法配合)。”然后转身下达“按预案执行”的命令。这时,会由两名士兵走过来一左一右搀扶着高律师出门。一出门,迅速又有四名士兵就位,两人在他前面倒退着走,两人跟在后面,四个人均伸手呈保护状。这时,他们组成了一个七人共体的移动阵势。而从高律师出门至洗澡点,楼道楼梯两旁,每隔两三米站立一名士兵,军官则肃立在楼上一名、楼下一名指挥着。高律师洗的过程中,一般会有不低于六个人的士兵围着,其中两名士兵脱得只穿短裤、拖鞋站在他跟前呈欲扑状。整个洗澡过程中,一群士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洗澡结束,又是一声“目标洗澡完毕,所有人员就位”。一阵紧张的动静,又与出来时一样的阵势被送回囚室。
无独有偶,高律师小便时的阵势也同样足以令人口瞪目呆。
2011年底,高律师被当局押送至新疆沙雅监狱服刑,此行长达千里之遥,耗时十几个小时,但一路上押送者只让戴着黑头套的高律师上了一次厕所。高律师小便时,不但整个服务区洗手间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清场并警戒,而且一举一动也都得听命于押送者的指令——“再往前挪点,再挪点,好,好,可以操家伙啦。”
高律师对此调侃道:“我可以肯定,世间没有任何尊贵的角色尿尿过程敢与我的排场景致匹比,那才真叫‘兴师动众’。除了这‘最后一击’属于我的生理过程,其余一切都为大盖帽们包办。我常有些怪思考过程,我当时边尿边想,世间没有任何一国国家权力可以如此这般地与公民的小便过程亲密无间。我想起了那句‘万绿丛中一点红’句,虽然看不见,但我可以想象见彼时大盖帽的密集程度。在那般密集国徽的闪烁里,真难想象,一个被锁住几乎所有生理力量者,一泡尿竟可牵出公权力这般伟大的动静,世间罕见而盛世中国独有。”
就这样,在一片国徽下的静肃里,高律师终于完成了俗常人都有的一尿。颇费了一番周章后挪回了车上。
试想,一个真正强大的政权怎么可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反对者呢?!正如高律师所分析的那样:“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深度不安的传导性外溢,是整个统治集团决策层心理不安的传导。——这种群体性莫名其妙的紧张正是整个统治集团整体紧张的外溢表现。”
极度的自信与极度的不自信
曾任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司法局局长和高智晟专案组付组长的于泓源,是跟高律师打交道最多的秘密警察头子,也是《2017年,起来中国》里记述描绘的最详细和生动的秘密警察。
于泓源的一个鲜明特点是极度自信。
高律师在书中曾给他描画了这样一幅画像:“于作为一个平面人,尤其是平面男人外形则几无挑剔之处,近一米九的个子,‘明眸皓齿’未必不能描述作为男人的他。不开口说话,你会觉得他不大像个庸常人;一开口说话,你绝不愿意认为他是庸中的佼佼者。他和我的所有较量回合,失败结果铁定归了他,这绝不是因为我有多能,而实在是因他的无能。”
可让人喷饭的是,于泓源每次失败后,在进入下个更愚蠢的精心设计的较量回合之前,与高律师的谈话中必有以下内容:“邪了他妈的门啦,要说我他妈的智商在你之下,你打死我也不信呢,我的智商连你都比不上,这有人信吗?你信吗?三十二岁,三十二岁就是他妈的正局级,全国也独一份呢。”
让于泓源感到自信的不仅是自己的智商,更是中共的强大。
2009年,于泓源曾跟被秘密关押的高律师有过一次谈话。用高律师的话说,这次谈话是“他最得意的一次,也是最愚蠢的一次。”
那天于泓源很兴奋,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现在的共产党,在全球范围内,没有我们摆不平的事,美国怎么样?一样的给丫的摆平了?为什么?反对中国,给中国施压不是他们的目的,掌握住火候大家都有利。公开给你说了,希拉里这一次来啦,来啦要什么?她们比我们更清楚,也可以说在利益面前更实际,一见面就要人权,要谈你的问题,还想要一万个亿。谁他妈的胡涂?人权问题、高智晟的问题,尽扯淡,咱统统不接她的茬,摔手就给了她八千亿,妥啦,那女人见钱一到手,人权问题、高智晟问题,再提都不提一个字。怎么样?摆平啦,有钱!就这么有钱!谁让我们这么有钱(这小官吏说到此,那种勃然的土财主的激情竟不能遏抑,啪的一响拍了掌大腿部,竟气昂昂地站了起来,而又气昂昂地在高律师面前迈开大步,做昂然来回踱步状,嘴里继续念念有词)?有钱!就是这么有钱,谁让我们这么有钱?!希拉里国务卿公开说啦,说美、中两国间存在的分歧不会影响两国的关系。说得多明白!这不等于明白告诉中方:结果是结果,过程是过程,在人权问题上,你们干你们的,我们说我们的,咱们还是好哥儿俩。听出来没有?连结果都告诉中方啦。八千亿,人权问题、高智晟问题,值几个大子儿(指钱)?跟共产党龇牙,行吗?要钱,我们乌洋乌洋的,要人,我们乌洋乌洋的,你行吗?死了心吧,老高,那狗屁人权能做什么?就算他是个好东西,能要来吗?好的东西多了去啦,你能得到几样?美国人想什么我们清楚,我们做什么美国人清楚,只要中国政府头脑清楚地把握住这两个‘清楚’,戏就是两个大国的,你们连夹在中间的资格都没有!客气一点懒得动你,招惹火了就踩死你!你们能干什么?最多是有机会嚷嚷几句,还是没有用。希拉里不是说了吗?不会影响中美关系。不但没有用,而且很危险,这点你最清楚。即便是美国真的关心中国的人权,那又怎么样?我们踩你,他不干着急?现在的中国政府强大了,五、六零年代中国政府那么穷、那么弱,干了那么多事(指坏事),美国人不也拿中国政府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于泓源说的不但很明确,而且斩钉截铁:“现在的共产党,在全球范围内,没有我们摆不平的事,”“你们能干什么?最多是有机会嚷嚷几句,还是没有用。”可见在他眼里,没有人能撼动得了共产党,包括象高律师这样的对手!
不过,在另一次跟高律师谈话时,于泓源在不经意中却又暴露出了他对中共的极不自信。
那天,于一进门就问:“怎么样,老高?”他边坐边问。
“活着,且快乐着。”高律师接了一句。
“真的快乐吗?要这快乐,那我告诉你,快乐不了几天啦,我们不会无限期拖下去的。我们刚办了刘晓波,十一年,不服,要上诉,顶用吗?踏踏实实地在牢里待着去吧。挑战共产党,脑子他妈犯昏啦,上面也不谋而合。我还就敢给你明说了,关于解决你问题的会议刚刚结束,整个政法系统的大领导全部到会。我的级别也不算太低吧,但在那个会上,坐最后一排、最边角落里。会上气氛很严肃,我们不怕你,我们敢面对任何挑战。会议一完,我就到你这里来,有十一个同志陪我来啦,未来几天都准备跟你接触接触。我今天就给说多点,有人在外鼓噪给你搞诺贝尔和平奖,嚷嚷了几年啦,有用吗?那些鼓噪者头脑太简单了,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啦。现在的共产党是什么?会上一致的共识是,过去的共产党都那样,不也没有把诺贝尔和平奖给中国人吗?现在?现在他们敢?挪威弹丸小国,看看美国敢不敢?我们不用说什么,看看他们敢把诺贝尔奖给中国人?敢吗?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于看着高律师问。
“你们目前对诺贝尔和平奖的心态,将必使未来六年左右的时间里,会有两位中国公民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刘晓波将在今、明两年里获得该奖。即便是我,也还常觉得不可理喻,一个武装到骨髓的政权,为什么会对刘晓波的一篇文章做出如此令人不解的强烈反应?他实在有那么可怕?”。高律师回答道。
于定了一会儿,点上了一支烟,双眼看着地面约三、四分钟,房子里静得出奇。抽完烟,他掐灭了烟把说:
“你说未来六年之内诺贝尔和平奖会给中国的两个人,这是瞎掰。退后一步讲,如果真的不可避免,只要不是奖给你就行,我们会尽一切可能在这方面压死你。我们这样对付你,你也不要觉着心里不平。你已经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危害至于你说刘晓波威胁不了我们,我们不比你清楚?跳出来我们就敢摁死你,判十一年,到监狱里凉快着去吧。听说刘霞现在每天喝酒,活该,早干什么去了?但他那篇文章对国家构成了威胁,不摁死他,没准还真就被他给掀翻了(指政府)。”
你看,虽然于泓源嘴上说“我们不怕你,我们敢面对任何挑战”,可实际上呢,却又认定一篇文字就有可能把共产党的政权掀翻了,这不等于承认这个政权的存在是多么的偶然,每存在一天就得有许多偶然的条件来成就,而有多少偶然支撑着它的存在,就同样会有多少偶然在骤间使它灰飞烟灭吗?难怪高律师听罢于泓源的话后当即讥讽他:“你们的逻辑让我信心大增,掀翻你们的政权,每分每秒都存在着巨大的可能。”
于泓源的思维是典型的秘密警察思维,也就是共产党的思维。说到底,他的极度自信与极度不自信反映的恰恰是中共的极度自信与极度不自信。相比较而言,极度自信其实是表面上的,自欺欺人的,而极度不自信才是骨子里的。否则,中共怎么会对高律师的一举一动都怕的那么要命,以至于“一年要花费上千万元”(于泓源语)来对付他一个人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