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汉高祖入都关中,天下初定,张良便立即托辞多病,杜门不出,屏居而修炼道家养身之术。
汉六年(前201年)正月,汉高祖剖符行封。因张良一直随从出谋划策,特从优厚,让他自择齐地三万户。张良只选了个万户左右的留县,受封为“留侯”。他曾说道:“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于(我张)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修炼得道的仙人)游。”
张良追慕神道,可谓用心良苦。对此,宋代大史学家司马光,评论说:“夫生之有死,譬犹夜旦(昼)之必然,自古及今,固未有超然而独存者也。以子房之明辨达理,足以知神仙之为虚诡矣;然其欲从赤松子游者,其智可知也。夫功名之际,人臣之所难处。如高帝所称者,三杰而已,淮阴(韩信)被诛,萧何系狱,以履盛满而不止耶!(岂不是因为功高而不知停步吗!)故子房托于神仙,遗弃人间,等功名于外物(把功名看作身外之物),置荣利而不顾,所谓‘明哲保身’者,子房有焉!(张子房正是‘明哲保身’啊!)”
司马光点破了张良的寓意:他看到帝业建成后,君臣之间的“难处”,而以“修心养性”逃脱“兔死狗烹”的残酷社会现实,欲以退让来避免重复历史的悲剧。的确如此,随着刘邦皇位的渐次稳固,张良逐步从“帝者师”退居“帝者宾”的地位,遵循着可有可无、时进时止的处事准则。
在汉初消灭异姓王侯的残酷斗争中,张良极少参于谋划。在西汉皇室的明争暗斗中,张良也恪守“疏不间亲”的遗训。汉十年(前197年),高祖欲废吕后之子太子刘盈,改立戚夫人之子赵王如意,吕氏强勒张良,令他出谋划策。张良无可奈何,只得道破红尘,说出一番颇有道理的内心话:“始(起初)上(皇上)数在困危之中,幸用臣策。今天下安定,以爱欲(以其好恶)易太子,骨肉之间,虽臣等百余人,何益?”吕再三威逼,张良只好授意吕氏迎请“商山四皓”,即刘邦一向仰慕却求之不得的四个隐士,作为太子刘盈的羽翼。此术虽见功效,但对张良来说,却是个金蝉脱壳的计策。
汉十一年(前196年)七月,淮南王英布谋反,刘邦再次亲征,使太子刘盈代理朝政,命张良辅佐太子。张良仅行少傅事,显然退居次要地位,而将主要职事,推给太傅叔孙通。
次年,改立储君的政争,愈演愈烈,张良于泛泛一谏之后,索性辞病不朝,如此七年,直至汉惠帝六年(前189年)张良病逝。
西汉建国后,张良悉心整理、编录汉初传世的各类兵书,对保存和研究一大批军事着述,作出了贡献。他虽系文弱之士,不曾挥戈应敌,却以军谋家著称。至唐玄宗开元十九年(731年),朝廷为了提倡兼尚武功,特给吕尚立庙(即“武成王庙”),选“十哲”(历代十位著名军事家)配享,选比结果,以张良居首。
后人多有诗文赞颂张良的智慧及其一生作为,唐代大诗人李白,游历下邳,凭吊遗迹,曾作诗吟咏张良,其中有诗云:
潜匿游下邳,岂曰非智勇。
我来圮桥上,怀古钦英风。
唯见碧水流,曾无黄石公。
叹息此人去,萧条徐泗空。
北宋政治家王安石,也曾写诗颂扬张良对汉业存亡的作用及其从容气度:
汉业存亡俯仰中,留侯于此每从容。
固陵始议韩彭地,复道方图雍齿封。
张良为除暴秦,献智划谋,遂成大业。又以军家卓识,整理着述,以扬国粹。后乃践道习养,学步赤松子,望云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