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葡萄酒是外来文化,因而它长期被列入“洋酒”之列。但实际上,最原始的“酒”是野生浆果经过附在其表皮上的野生酵母自然发酵而成的果酒,称为“猿酒”,意思是这样的酒是由我们的祖先发现并“造”出来的。而我国是世界人类和葡萄的起源中心之一,因此,葡萄酒应是“古而有之”了。
1.中国早期关于葡萄属植物的文字记载
葡萄,我国古代曾叫“蒲陶”、“蒲萄”、“蒲桃”,“葡桃”等,葡萄酒则相应地叫做“蒲陶酒”等。此外,在古汉语中,“葡萄”也可以指“葡萄酒”。关于葡萄两个字的来历,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写道:“葡萄,《汉书》作蒲桃,可造酒,人酺饮之,则醄然而醉,故有是名”。“酺”是聚饮的意思,“醄”是大醉的样子。按李时珍的说法,葡萄之所以称为葡萄,是因为这种水果酿成的酒能使人饮后醄然而醉,故借“酺”与“醄”两字,叫做葡萄。
我国是葡萄属植物的起源中心之一。原产于我国的葡萄属植物约有30多种(包括变种)。例如分布在我国东北、北部及中部的山葡萄,产于中部和南部的葛藟,产于中部至西南部的刺葡萄,分布广泛的蘡薁等等,都是野葡萄。
我国最早有关葡萄的文字记载见于《诗经》。
《诗·周南·蓼木》:“南有蓼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诗·王风·葛藟》:“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远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
《诗·豳风·七月》:“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从以上三首诗,可以了解到在《诗经》所反映的殷商时代(公元前17世纪初——约公元前ll世纪),人们就已经知道采集并食用各种野葡萄了。
《周礼》是儒家经典之一,搜集了周王室官制和战国时代各国制度,并添附了儒家政治理想。文繁事富,体大思精,学术治术无所不包,历来为学者所重。《周礼·地官司徒》记载:“场人,掌国之场圃,而树之果蓏、珍异之物,以时敛而藏之。”郑玄注:“果,枣李之属。蓏,瓜瓠之属。珍异,蒲桃、枇杷之属。”这句话译成今文就是:“场人,掌管廓门内的场圃,种植瓜果、葡萄、枇杷等物,按时收敛贮藏。”这样,在约300O年前的周朝,我国已有了家葡萄和葡萄园,人们已知道怎样贮藏葡萄。在当时,葡萄是皇室果园的珍异果品。
2.汉武帝时期——我国葡萄酒业的开始
我国的欧亚种葡萄(即在全世界广为种植的葡萄种)是在汉武帝建元年间,历史上著名的大探险家张骞出使西域时(公元前138—前l19年)从大宛带来的。大宛,古西域国名,在今中亚的塔什干地区,盛产葡萄、苜蓿,以汗血马著名。《史记·大宛列传》:“宛左右以蒲桃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年不败”。“汉使(指张骞)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桃。”在引进葡萄的同时,还招来了酿酒艺人。据《太平御览》,汉武帝时期,“离宫别观傍尽种蒲萄”,可见汉武帝对此事的重视,并且葡萄的种植和葡萄酒的酿造都达到了一定的规模。
我国的栽培葡萄从西域引入后,先至新疆,经甘肃河西走廊至陕西西安,其后传至华北、东北及其它地区。
到了东汉末年,由于战乱和国力衰微,葡萄种植业和葡萄酒业也极度困难,葡萄酒异常珍贵。《三国志·魏志·明帝纪》中,裴松子注引汉赵岐《三辅决录》:“(孟)佗又以蒲桃酒一斛遗让,即拜凉州刺史。”孟佗是三国时期新城太守孟达的父亲,张让是汉灵帝时权重一时、善刮民财的大宦官。孟佗仕途不通,就倾其家财结交张让的家奴和身边的人,并直接送给张让一斛葡萄酒,以酒贿官,得凉州刺史之职。汉朝的一斛为十斗,一斗为十升,一升约合现在的200毫升,故一斛葡萄酒就是现在的20升。也就是说,孟佗拿26瓶葡萄酒换得凉州刺史之职!可见当时葡萄酒身价之高。
3.魏晋南北朝时期——我国葡萄酒业的恢复及葡萄酒文化的兴起
到了魏晋及稍后的南北朝时期,葡萄酒的消费和生产又有了恢复和发展。从当时的文献以及文人名士的诗词文赋中可以看出当时葡萄酒消费的情况。
魏文帝曹丕喜欢喝酒,尤其喜欢喝葡萄酒。他不仅自己喜欢葡萄酒,还把自己对葡萄和葡萄酒的喜爱和见解写进诏书,告之于群臣。魏文帝在《诏群医》中写道:“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此言被服饮食,非长者不别也。……中国珍果甚多,且复为说蒲萄。当其朱夏涉秋,尚有余暑,醉酒宿醒,掩露而食。甘而不饴,酸而不脆,冷而不寒,味长汁多,除烦解渴。又酿以为酒,甘于鞠蘖,善醉而易醒。道之固已流涎咽唾,况亲食之邪。他方之果,宁有匹之者”。
作为帝王,在给群医的诏书中,不仅谈吃饭穿衣,更大谈自己对葡萄和葡萄酒的喜爱,并说只要提起葡萄酒这个名,就足以让人唾涎了,更不用说亲自喝上一口,这恐怕也是空前绝后的.《三国志·魏书·魏文帝记》是这样评价魏文帝的:“评曰:文帝天资文藻,下笔成章,博闻疆识,才艺兼该。”有了魏文帝的提倡和身体力行,葡萄酒业得到恢复和发展,使得在后来的晋朝及南北朝时期,葡萄酒成为王公大臣、社会名流筵席上常饮的美酒,葡萄酒文化日渐兴起。这在当时的不少诗文里都有反映。
陆机在《饮酒乐》中写道:
蒲萄四时芳醇,琉璃千钟旧宾。
夜饮舞迟销烛,朝醒弦促催人。
春风秋月恒好,欢醉日月言新。
陆机(261—303)是三国时东吴名臣陆逊的孙子。吴亡后,他于晋太康末应诏入洛阳,曾为太子洗马、中书郎等职。《饮酒乐》中的“蒲萄”是指葡萄酒。诗中描绘的是当时上流社会奢侈的生活:一年四季喝着葡萄美酒,每天都是醉生梦死。这时的葡萄酒是王公贵族们享用的美酒,但已比较容易得到,决非汉灵帝时孟佗用来贿官时的价格,否则谁也不可能一年四季都喝它。
在一百多年的南北朝时期,常有文人名士歌咏葡萄酒的诗作。庾信(513—581)在他的七言诗《燕歌行》中则写道:
蒲桃一杯千日醉,无事九转学神仙。
定取金丹作几服,能令华表得千年。
庾信在诗中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不如去饮一杯葡萄酒换来千日醉,或者为了长生去学炼丹的神仙。若能取得金丹作几次服食,定能像千年矗立的华表,永享天年。诗中将饮用葡萄酒与服用长生不老的金丹相提并论,可见当时己认识到葡萄酒是一种健康饮料。
值得注意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在种植张骞引进的欧亚种葡萄的同时,也人工种植我国原产的葡萄,这可从当时的诗文中反映出来。曹操的小儿子曹植在《种葛篇》中有“种葛南山下,葛藟自成阴。与君初婚时,结发恩义深。”的诗句。
4.唐代——灿烂的葡萄酒文化
隋文帝重新统一中国后,经过短暂的过渡,即是唐朝的“贞观之治”及一百多年的盛唐时期。这期间,由于疆土扩大,国力强盛,文化繁荣,喝酒已不再是王公贵族、文人名士的特权,老百姓也普遍饮酒。盛唐时期,社会风气开放,不仅男人喝酒,女人也普遍饮酒。女人丰满是当时公认的美,女人醉酒更是一种美。唐明皇李隆基特别欣赏杨玉环醉韵残妆之美,常常戏称贵妃醉态为“岂妃子醉,是海棠睡未足耳。”当时,女性化妆时,还喜欢在脸上涂上两块红红的姻脂,是那时非常流行的化妆法,叫做“酒晕妆”。近年港台和沿海城市流行的“晒伤妆”,即一千多年前唐朝妇女的“酒晕妆”。
盛唐时期,人们不仅喜欢喝酒,而且喜欢喝葡萄酒。因为到唐朝为止,人们主要是喝低度的米酒,但当时普遍饮用的低度粮食酒,无论从色、香、味的任何方面,都无法与葡萄酒媲美,这就给葡萄酒的发展提供了市场空间。
当时葡萄酒面临着的真正的发展机遇是:在国力强盛,国家不设酒禁的情况下,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都十分钟爱葡萄酒,唐太宗还喜欢自己动手酿制葡萄酒。据《太平御览》:“(唐)高祖(李渊)赐群医食于御前,果有蒲萄。侍中陈叔达执而不食,高祖问其故。对曰,臣母患口干,求之不能得。高祖曰,卿有母可遗乎。遂流涕呜咽,久之乃止,固赐物百段。”由此可见,在唐初,经过战乱,葡萄种植与酿酒基本已萎缩,连朝中大臣的母亲病了想吃葡萄而不可得,只有在皇帝宴请大臣的国宴上方有鲜葡萄。
《太平御览》记载,唐太宗贞观13年(640年),唐军在李靖的率领下破高昌国(今新疆吐鲁番),唐太宗从高昌国获得马乳葡萄种和葡萄酒法后,不仅在皇宫御苑里大种葡萄,还亲自参与葡萄酒的酿制。酿成的葡萄酒不仅色泽很好,味道也很好,并兼有清酒与红酒的风味。
盛唐时期社会稳定,人民富庶。由于帝王、大臣喜好葡萄酒,民间酿造和饮用葡萄酒也十分普遍。这些在当时的诗歌里都反映。
诗人李欣,《唐才子传》称其“性疏简,厌薄世务”。他在《古从军行》中写道: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云万里无城廓,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李欣这首《古从军行》写了边塞军旅生活和从军征戎者的复杂感情,借用汉武帝引进葡萄的典故,反映出君主与百姓、军事扩张与经济贸易、文化交流与人民牺牲之间尖锐而错综复杂的矛盾。全诗风格苍劲悲壮。诗的结尾借用葡萄引进的典故,揭示战争后果,虽不加评判但爱憎分明,为这首诗的艺术特色之一。
自称“五斗先生”的王绩不仅喜欢喝酒,还精于品酒,写过《酒经》、《酒谱》。他在《题酒家五首》(一作《题酒店壁》)中写道:
竹叶连糟翠,蒲萄带曲红。
相逢不令尽,别后为谁空。
这是一首十分得体的劝酒诗。朋友聚宴,杯中的美酒是竹叶青和葡萄酒。王绩劝酒道:今天朋友相聚,要喝尽樽中美酒,一醉方休!它日分别后,就是再喝同样的酒,也没有兴致了。
李白,又称“诗仙”、“酒仙”,素有“斗酒诗百篇”的名声,十分钟爱葡萄酒,甚至在酒醉奉诏作诗时,还忘不了心爱的葡萄酒。他在《对酒》中写道:
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
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
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