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已经摆上,鲜血正在流淌
不知不觉,节日就来了,中秋和国庆接踵而至。中秋报幕,国庆压轴。这是老贵族与新权贵政治地位的反映。泉城但凡人流较多的地方,鲜花都已经摆上。而且比往年更排场更妖娆,那花黄的如金红的似血。
想起今年这个秋天已经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就觉得这排场像是冲喜的样子,那花妖娆的都过头。
拆那经济形势现在有点暧昧,虽然领导说只是在俯卧撑,但也有人说拆那这艘大船已经触礁,但抱歉没有准备救生圈。该信谁呢?
按权威应该信领导,但按经验呢?反正不管信谁,拆那经济有点不妙是共识。
但我并不担心这个。鸡的屁涨的越快,意味着这块土地越不适合人类居住。屁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更多。我不是墨子的门徒,无意退回到小国寡民的原始状态,但在这个国家没有想清如何真正发展之前,宁愿它放慢脚步。因为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环境是脆弱的。它们已经禁不起折腾。
而我所真正痛心的,是因为有些地方鲜血正在流淌。
在西安,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被一群爱国青年堵在路上,被一个或几个爱国流氓用钝器击穿颅脑,至今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或许失聪或许失智。这之前,行凶者与受害者素不相识,无怨无仇,这一切仅仅因为他开了一辆普通的日系轿车。
多么无厘头的伤人理由,放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家都匪夷所思。但它就切实的发生在这片越来越神奇的土地上。而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些刚才还在维护游行秩序的警察叔叔躲起了猫猫,报警都是忙音,没有人施以援手,鲜血流淌,命悬一线。
我会记住那个日子,9月15日。距离9.18还有三天,我们又一次被攻陷了。人性良知和常识,我们没有守住哪怕一条底线。
西安,古称长安,是个被金粉厚厚包裹的历史名城,是强汉盛唐的都城,而汉唐在汉族心中代表着一种无上的荣耀,我等心向往之,想象其应具有恢廓包容的泱泱之气。然而,时过境迁,他竟然比长沙还暴戾,比长沙还流氓。
长安已死,从此我不再想象也不再想见。
说起长沙,打砸烧抢已成烟云,那被盗抢的爱疯和劳力士终究不过身外之物。他们没有伤人,就已经超出了我的期待,对爱国流氓不能苛责,因为他们和我们本质上是两类人,不是男女有别,而是人鬼殊途。
长沙的爱国流氓满载而归,警察叔叔很忙,一直没有像深圳一样号召举报和自首。也可能觉得爱国事大,打劫事小,法不责众,准备柔性执法放他们一马了。当然作为屁民,谁又能真正洞勘个中三昧?也许本就是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大戏都未可知。
打砸之后,官媒沉默了几天之后,也谴责起暴力了,意味着完美收官。这是一次完美的群众运动,组织体现了收放自如的操控技巧,既证明了民心可用,又避免了反噬自身。
所以这爱国打砸虽然暴戾,但终究不会经常发生。由此引起的流血事故固然让人痛心疾首,但应属个案。但有一种流血事故将会不间断发生,那就是血拆。
拆那经济急转直下,而组织根本承担不了经济转型的代价,又一次强力刺激经济增长。发改委又一次门庭若市,很多重大工程几天就审批通过。这意味着新一轮的大拆大建已如箭在弦上,再加上地方对土地财政的依赖从未曾弱化,因此血拆也一直未曾断绝。
改革开放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承认了人权的存在,也大体划分了消极权利的边界,在边界上也竖起了矮矮的篱笆。但因为是篱笆墙,就留了很多空隙,一根长矛一把匕首都可以刺进去,而且只要组织需要,拔掉几根木桩,这篱笆墙就会彻底卧倒。
所以尽管有物权法,有拆迁条例。但面对强拆,你所能做的,要么自焚,要么血拼,要么扯一面国旗唱红歌。但结局都是一样的。
没有正直的人否认强拆是罪恶的。但没有正直的人能阻挡罪恶。据传有很多工程,都给出了一定的死亡指标。只要没有超额,就算圆满完成任务。
我们距离丛林世界只差一件人形衣服,脱掉它就是茹毛饮血的动物。
这种隐形规则的存在,让地方政府更加有恃无恐。领导说话也越来越拽。“这条高速公路不死几个人不好,压死你有钱赔”。这是长沙一个副镇长的豪言,间接验证重大工程都有死亡指标传言,可怕的是这厮还迷信,把人当祭品了,都快接近西游记魑魅魍魉的妖魔世界了。而更可怕的是人家真不是吓唬你。长沙农民何志华显然低估了人家的胆气,结果被铲车碾压,瞬间脑浆迸裂。
一个小鬼只要做了惊天大案,组织就会替小鬼善后擦屁股。他们知道这事肯定会演变为公共事件,而在组织眼里公共事件无对错,只有立场。所以接下来的程序会按时启动,就是传说中的抢尸。何志华案也没有例外,在凌晨由维稳人员、城管、公安组成的多兵种混成旅奇袭了死者的家,虽然死者家属早有防范,奈何人家是正规军且人数在600人以上居压倒性优势。何志华尸体不出意外被抢走。有人问派出所所长为何凌晨突袭,所长说这是“这是镇党委一致决定”。
面对长沙公仆们的底气,你只能叹服。这样的土壤,不出元帅将军那才怪了。
拆迁和抗拆的斗法,长沙并不孤独。全国山河一片红,那是拆迁户的鲜血染成的。有一段流传很广的视频,是河北一个小区的居民同黑社会拆迁人员血战的场景,进攻端与防守端打的激烈胶着,阵地几度易手,各种武器都用上了,最终以拆迁户被砍至重伤彻底失去战斗力而结束。居民拨打110,盲音,事后民警姗姗来迟也不谈抓捕暴徒凶手,而是给居民做起了思想工作,劝拆迁户和为贵见好就收。
这段视频让我想起大眼的小说《李可乐抗拆记》。一度以为这是篇荒诞派小说,现在才知道是货真价实的现实主义作品。
这还不是最具典型意义的拆迁场景。东北那嘎达最富拆那特色。开发商有问题,民警来摆平。有拆迁户抗拆的,直接酌情击毙之。击毙后死者就成了暴力抗法。然后就抢尸,接着就新闻发布会,有请当事民警现身说法证明自己开枪系情势危急迫于无奈。
结论就是一个好警察无奈击毙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暴徒,如此而已。
而死者的家属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一幕独角戏。他们拍的自娱自乐,不是用于澄清,只是用于圆谎。信不信由你,但你信不信对他们并不重要。
一个没有依法制止不法侵害而是击毙了一个受害方的民警,一个受害方没有报警就跟随侵害方同时出现的民警,一个不具有司法执行权力而且理应远离拆迁现场的民警。竟然成了合法执行公务的民警。多么强大的拆那逻辑。
而这种逻辑,不是第一次,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次。你可以疼痛,可以绝望,但你只能适应,慢慢就让你适应。所以看到街道上摆满的鲜花,屁民就很纠结,就很恍惚。鲜花和血花,哪朵才更真实?哪朵才更长久?
鲜花已经摆上,鲜血也正在流淌。前者通过媒体为盛世背书,后者通过掩饰让人遗忘。
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做一个恶意的铭记者。
冷锋于一箭阁
2012-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