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重庆武斗(网络转载/看中国配图)
历时两年的重庆文革武斗中,8.15派(保革派)和反到底派(砸派)用现代化武器交战,用炮火连天、天昏地暗、尸骨遍野、血流成河等词形容,一点都不夸张。令人发指是两派都虐杀俘虏,根本不见世人所说的人道主义,优待俘虏一说。
1967年重庆市第一次大规模热兵器武斗的“7.25”事件中,8.15派攻陷了化龙桥地区反到底派据点——重庆市工业学校,反到底派人员被打死10人、被俘200多人。据重庆二中学生目击者曾钟说,当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男女俘虏一个个双手抱头顺次被押解上车时,一个十四五的少年站在路边,不知出于什么动机,用手中的匕首对准每个人的屁股各捅一刀,大热天薄薄单裤淌出的鲜血,洒满了从工业校到幼师大门的崎岖道路,这些俘虏全部被押到重庆大学受到毒打审训。
云南作家、原“8.15战报”编辑周孜仁在他的回忆录《红卫兵小报主编自述》里,披露了在重大校园里,“天之骄子”们是怎样虐待俘虏的情节:
“倒在地上的俘虏像箍桶一样,全身上下好几道箍。这样‘乡丁’打起来就方便了。他把金属棒举得高高,然后像劈柴一样猛砸而下,又举起来,又砸。每砸一下,俘虏就惨叫一声,疼得非常自然地、像木头一般滚来滚去”。
“(一个女奸细)被捆在一张凳子上,四五个壮汉围着,用烟头烧她的手臂,还用手摇电话机对她实施电刑。弄得她一忽儿痛苦地大喊大叫,一忽儿嘤嘤低声痛哭。我正好从门口路过,我觉得那场面很像革命电影《烈火中永生》中英雄江姐受刑。”
位于北碚区的西南农学院8.26战斗团(反到底派)负责人李玉麟、陈德学等被该校8.15派抓走,以严刑苦打成招写下“交待”、“反戈声明”等材料。西南师范学院8.31纵队(反到底派)负责人羊衍海、李盛龙等被该校春雷兵团(8.15派)抓走,以严刑逼供炮制出《羊衍海反戈声明》及录音广为传播。
1967年8月22日,反到底派“黄山警备区”血洗南岸上新街,当场打死8.15派人员22人,抓走大批俘虏押回黄山。被蒙眼捆绑的男女俘虏惨遭枪托、木棒、皮鞭、皮靴、拳头等毒打,其中,一个名叫申继光的俘虏被扒掉衣服,五花大绑,打得遍体鳞伤后被枪杀。
8月23日,反到底派北碚“猛虎团”将抓获的8.15派区公安分局“压不倒”战斗队“勤务员”(即负责人)唐天伦几番残酷折磨后,押在西农综合大楼前当众“公审”后枪杀。
8月24日,空压厂“八一兵团”(8.15派)兵败撤离该厂之前,兵团司令方文正下令,从地下监狱提出5名该厂反到底派俘虏,在厂区12车间马路上枪杀。其中有一对夫妻,丈夫邓荣苦苦哀求行刑者何大发放掉已经怀孕5个月的妻子刘素芳,未得允许,一阵乱枪之后,夫妻俩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大难不死的胥松涛是重庆50中8.15派学生,1967年8月18日,他们一行17人乘坐汽车,为刚刚攻占了王家大山据点的8.15派前线武斗人员运送慰劳品,因信息不灵(那时没有手机这玩意儿),不知王家大山已经被反到底派夺了回来,稀里糊涂送上门去,全部被俘,被抓到重庆电力技校关押审讯,成为待宰的羔羊。
胥松涛这样叙述他的悲惨遭遇:“押到电技校后,用木杠和枪托轮番拷打。一枪托打在我的脖子上,头碰到水泥地的石子上,撞了一个洞,鲜血直流。接着又是几杠子、几枪托冲在我的背心上,痛得我喘不过气来,两眼直冒火星。有的女同学被打倒在地上,又被提着头发抓起来跪起。”
这些学生俘虏白天被毒打,晚上又被脱了鞋子袜子继续毒打。一个叫韩永浩的学生说了一句“这样做不符合毛泽东思想”,竟被马刀在两只脚杆上各砍了一个十字架。18岁的学生于政文被打得奄奄一息,还被喝令“站起来”,于政文无法站起来,又被枪托木杠轮番毒打得大口喷吐鲜血昏死过去,当天深夜,竟被拖出去活埋了。
8月20日,胥松涛和另一位同学吴开华从余下的16人中被挑选出来,押往停靠在九龙坡建设厂码头江面的反到底“第一舰队”旗舰(人民5号)上跪起,等待处决。原来,“第一舰队副司令”李鲁沂,在前天的王家大山武斗中毙命,舰队司令邓长春要为他举行追悼仪式,并杀几个8.15派俘虏祭灵。
码头和战舰上列满了一两百名全副武装的人员,李鲁沂的尸体摆在甲板中间,胥松涛和吴开华跪在尸体旁。烈日下的甲板晒得滚烫,温度达五六十度,他们的膝盖烫起血块血泡。
在王家大山武斗中被俘的重钢消防民警邬江和一个北碚农民被铁丝五花大绑押了过来,铁丝深深陷进他们赤裸的肌肉里,黄豆大的汗珠不断线地往下淌。邓长春指控邬江是8.15派的机枪手,直接打死了李鲁沂。又说那个北碚农民参加了几十次武斗,罪大恶极。
邬江和北碚农民直喊冤,遭到拳打脚踢和枪托猛击,为了不让他们狂吼大叫,有人用烂布去堵住他们的嘴。他俩拼命摇头,闭紧嘴巴,几个大汉上前用刺刀撬开他们的嘴,牙齿也被撬掉,鲜血直流,嘴终于被塞上烂布,喊不出声音了。
在经过降旗、默哀、致词、鸣枪、放炮等一系列追悼程序后,舰队司令邓长春大声宣布:“我代表祖国,代表山城400万人民,宣布对杀害李鲁沂烈士的凶手执行枪决,立即执行!”
舰队副司令傅明礼立即上前,用李鲁沂曾经使用过的手枪将邬江和北碚农民打死。为毁尸灭迹,二具冤魂被扔进了长江滚滚波涛之中。
跪在甲板上李鲁沂尸体旁的胥松涛和吴开华,在临刑前因有几个工人和学生说这两个娃儿太小了,没必要处死而活了下来,结果陪了杀场,还被强迫命令他们用江水把甲板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胥松涛和吴开华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他们除了精神和心灵的巨大创伤无法弥合外,甲板上的高温烫坏他们的膝盖韧带,再也抬不起脚来,成为终身残疾,几乎完全丧失了劳动力。
据估计,重庆文革武斗战场上直接毙命的约3000多人,而据调查,死于战场之外的“叛徒”、“俘虏”、“探子”等竟有1737人。另外,被冷枪飞弹打死的妇弱老幼无辜者约200~300人。为制止武斗而牺牲的官兵100余人。
在1971年的“一打三反”运动中,上述公开的杀俘暴行虽然得到清算,但文革武斗实在太可怕太丑恶了,令人永世难忘。凡经历过那个动乱年代的人们,一提起残酷的文革武斗,依然不寒而栗,毛骨悚然,脑海里不断滚动着不堪回首骇人听闻的一幕又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