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还是在大明,甲申的一个春晨,下着雨,雨有些大,我在凄然的北方神京即将沦陷的心境中,忽然遇见了青玉一样的,穿着青衣,抱着玉琵琶,缓缓前行的女子。
她的脸,被她青云似的,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不能一下看见她的眼睛,她的肌肤在春雨底下的幽云中竟透出玉一般的青光,樱唇如花,红得有些发黑,她默默的前行,我跟随在后,雨点落在我的脸上,我奇怪着这样的一位女子。
她终于停下,回首过来,看着我,我也自然的看着她,她原来有一对宝珠般的眼睛,但此时,也如我心境似的,落寞的如同秋水,而我们头顶上万枝青叶低压,一时也为风所乱,如有无数鸟雀的惊飞。
我在凄然的心境中望着她,忽然想起了过去我在春灯华宴中的游荡,逍遥乎春榻,笔落兮桃花,近美人之花鬓,呼童子添薰鸭,于今,似乎昨日宝瑟之声仍在,而浮生却不由我酣歌了。
我们就彼此停在那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她青玉色的脸,虽然落寞,但依旧青春,青春如我在道德宫上元殿壁画中所见的持箫玉女,美丽中发出莲花宛宛而开的气质,而此时的忧伤,却是我们相同的一点,是啊,浮世如花,浮生如花,我们都伤感着。
“先生,要走哪里呢?”还是她先问我。
“我,我要去江南。”我结巴了——突然想起这真愚蠢,“我要去江南”,这是我在京师失意时多次说过的一句囫囵话,连我自己都不信的,而现在我已在江南,再说不就是在发懵么?
所以她“咯咯”的笑了起来,那隽秀的笑姿,轻灵堪比太乙。
我喜欢她的声音,更喜欢她的样子。“你去哪里呢?”我慌张中说了一句。
“我在等我相公,我们约好今日此时在此见面。”
“喔,我也就是赶着要回乡。”我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好像此刻无法背负的,我大步走了过去,离她越来越远,但心中还是想留在那里。
雨点吹来了,我不胜雨中一种浮世中独自飘泊的凄楚,不住一阵猛烈的咳嗽,青梅,青梅,路前面的几簇青梅——“君又何必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