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资金紧张时，高息揽储必然登场
“卖8000万的存款，3天，收1%利息啊。”老刘是广州一家小额贷款公司负责人。所谓的“卖存款”，就是老刘让客户将资金暂时放到指定的银行中去。
饭桌上的三个银行客户经理开始琢磨该不该拿这个钱，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计算着。临近月末，他们所在的银行考核存款的力度突然变得很大。
原因很简单，各银行突然陷入前所未有的资金紧张之中。2010年前10个月，银行多放了6.88万亿贷款，11月前3周新增贷款市场风传已近6000亿元。而2010年全年，政府计划新增贷款只有7.5万亿，额度几乎全被用完。
另一方面，银行流动资金在骤减。随着近几个月通胀压力骤增，10月银行系统储蓄存款减少7000亿，人民银行不得不多年来首次加息。到了11月，两次提高准备金率又冻结了银行约7000亿资金。一来一去，银行系统减少了1.4万亿资金。
但监管部门的监管力度反而加强了。银行内部已有消息说，监管部门已着手部署考核“日均存贷比”，并强化对银行75%的存贷比的考核。实际上，部分银行现在的存贷比都已经明显超过了这个监管红线。
于是，各家银行很普遍地加强了对存款的考核，而客户经理们也不得不随着上级考核的指挥棒转。
“抢储”混战，擦边球满天飞
现在饭桌上，三天1%的价格，还是让来自国有银行省级分行的两个客户经理面露难色——这个报价涨得太多了。今年6月，1亿的资金存一天的佣金费用为20万，相当于日利率千分之二，而现在随着资金的紧张，8000万三天就要付80万，相当于日利率超过千分之三了。
来自股份制银行的兄弟豪气很多——他是其银行内的揽储高手，今年以来揽了8亿的存款，银行发给他的奖金高达150万，奖金比例约千分之二，这在广州各银行中属于最高水平。
筹谋了半天，三人决定瓜分这8000万：奖金高的兄弟一人独揽4000万，在他们看来，临近月末，即使是千分之五的日息也可以接受。
“很多支行都存在着上亿元的资金缺口，如果不在年末之前冲刺达标，员工的饭碗都有可能受到威胁。”一位银行员工说。
踏入12月，预期央行会在年末前再一次加息几乎成为市场上多数人的共识。但实际上，各大商业银行为了应对资金的紧张局面和汹涌流出的储蓄存款，并为来年第一季度按惯例的大规模放贷准备粮草，早就“暗自加息”了。
按照中国目前的银行管理，银行贷款利率可以协议浮动，存款利率则由央行管制。因此，各家银行“血拼”揽储，不得不“水下潜行”——并不提高账面利率，但实际利率却以各种名目暴增。
手续费就是其中之一。一位江苏的专业融资公司人士告诉记者，去年和今年两年的年末，都为缺钱的银行通过了“资助”，“只是今年的需求比往年更多”，他提供月底5000万存款冲任务，5天之内收取费用1%。
在浙江，甚至有人以“组团”的方式投资存款获利：十位资金大户各出300万，凑成了3000万元，仅一天即共获得银行的10万元费用收益，每人分到1万元，人均“日进万金”。
除了向这些大户“募集”存款，银行向公众揽储也是不遗余力。各出其谋，存款即送礼：从今年初的蛋糕券、电影票，到电饭煲、紫砂壶、咖啡机，再升级到数码相机、手机、上网本，以及抓人眼球的金条，不一而足。
也有“赤裸裸”给储户返还现金的，费率水平则向大户看齐。例如，“100万存一天，返现3000元”，“50万存一年，收益在标准存款利率基础上翻倍”，都是业内叫卖的价格。更有银行的业务员找一批揽储中介，让中介拉回来的存款算到自己名下的业绩。
这些“明目张胆”的高息揽储是多年来银行的惯用伎俩，监管部门也在不断禁止。
早在今年6月，银行业协会发出了银行存款自律规范的提示；8月，银监会发出全国通知，要求规范市场竞争，严禁高息揽储。其中，农行、光大、广发、华夏、渤海、平安等六家银行因存在违规揽储行为，遭到银监会点名批评。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银行们创新了吸引存款的方法：高收益、巧妙设计到期日的银行理财产品肩负起了揽储的重任。
以交通银行近期发售一款理财产品为例，其投资期限是11月26日至30日，而预期年化收益率为3%，即假如投入100万元，5天内的收益是410元。“这与此前的高利息，要少了一大截，但比同期的理财产品收益率要高了。而且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一位理财产品分析师向记者表示。从三季报看，交行存贷比77.4%，为大行中所仅见。
理财产品募集期安排颇费心思：多数在月末或月初，即它们的募集期最后一天设定为11月30日或12月1日。例如，农行和浦发银行分别有4款产品的募集期最后一天为12月1日。奥秘在于当理财产品起息前，银行会冻结理财资金并以活期存款利率计息，这样相当于银行刚好在月末之前揽到了一笔活期存款。
兴业证券研究报告发现一个趣象：今年4月、7月、10月的储蓄存款都出现下降。该机构认为，这主要与监管当局对季末存贷比的严格考核紧密相关。银行个人客户经理往往会在期末考核压力较大时，请客户在最后一日将理财产品转出，增加储蓄存款的余额，以完成考核。
面对目前监管部门要“淡化时点”，不仅看月末或季末的存贷比数据，而且开始着重看月均，甚至日均存贷比的要求；以及监测银行的存贷比变化、存款增长和异动情况的新监管要求，“在目前的情况下，这样无疑将增加银行揽储的成本了。”上述分析人士说，需要的存款更多，放在银行的时间会更长。
12月零贷款？
银行通过昂贵的代价获得存款，而这些代价最终是让借款人来承担的。
目前，一年期存款利率为2.5%，存款100万，利息收入为2.5万。但经过储户的高息收入、银行职员的奖金、揽储中介的手续费收入等“层层加码”后，银行的这些利息实际支出，少则为3%，多则5%及以上。“羊毛出在羊身上，银行增加存款的成本，最终转嫁到了贷款人头上。”银行业人士称，在贷款收紧的情况下，银行对申请贷款的企业，利率上浮很多，“加上揽储的这些费用支出，贷款的利率更加上扬。”
据介绍，目前的一年期贷款利率普遍达10%，对于一些资金饥渴的房地产企业，利率更高达15%以上。而按照人民银行规定：一年期贷款基准利率是5.56%。目前贷款利率普遍是基准利率2-3倍。
但是，即便高利率，拿到贷款已经变成非常困难的事情。相对于全年7.5万亿的新增贷款额度，前十个月新增贷款6.88万亿，和11月可能超过6000亿的新增贷款，12月将无贷可放。
从11月月中开始，各银行已经基本停止了房地产开发贷款，而住房按揭贷款发放速度放慢，审批变严，也让不少地方按揭存量出现减少。
存贷比指标的指挥棒，也在改变银行业贷款增长结构。今年前三季度，上市中型银行的存贷基本都在75%左右，贷款增速均慢于大型银行和小型银行。而原本存贷比较低的大行，如农业银行，其第三季度存贷比为56.3%，前三季度贷款同比增长两成多，国内仅次于南京银行。
更严峻的“冬天”是明年：2011年，据瑞士信贷估计，新增信贷额度规模预计为6万亿至6.5万亿，较今年的7.5万亿大幅减少。商业银行不得不自备粮草，即使贷款的利息收益弥补不了揽储的费用，也不能放松存款的储备。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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