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俗”(庸俗、低俗、媚俗)是央视最近给郭德纲的评价。
如果把“靠嘲笑弱者、侮辱他人、出丑涉黄来取悦观众”作为“三俗”艺术的特征的话,郭德纲这个“三俗”帽子戴的也不冤。
当然该戴上这顶帽子的可不止郭德纲,赵本山、小沈阳等也是同样技法的高手。而且,“三俗”艺术深受中国观众喜爱,近年尤受中产阶层追捧,所以“三俗”的也不止是艺人。于是问题出来了:咱中国人咋就这么“三俗”呢?
美国教授:对郭德纲的相声极为震惊
前段日子,一个曾在美国任教的华裔教授听我们说郭德纲很红,慕名在网上听了一些郭德纲的相声。听完告诉我她感到极其震惊,问我为何如此低俗恶劣的东西能在中国大行其道,甚至还有众多中产阶级趋之若鹜。
她指出了其中一些低俗相声中恶劣的价值观,其中有一个叫“凤姐家世”的段子,整篇都以污损和践踏一个相貌丑陋矮个子的女孩为乐。这位教授对我说,这种以侮辱人格、侮辱妇女为主题的丑陋表演,在一个健康的社会是不可能受到大众追捧的。一旦有某个知名艺人搞了这种表演,肯定会招来一些妇女团体的强烈抗议,也必然不为主流社会舆论所容忍…
美国《新闻周刊》:小沈阳是“最脏的中国男人”
美国《新闻周刊》2010年7月 23日刊登了一篇《The Dirtiest Man in China》的文章,直译就是“最脏的中国男人”。文章说:央视春晚一炮走红的“小沈阳”,很难想象他画着大浓妆、带着发卡、穿着礼服在台上讲下流笑话、活蹦乱跳、大喊大叫的样子。将人们在饭桌上、手机中讲的、传的“黄色笑话”官冕堂皇搬上了舞台以及小沈阳不男不女的装扮和一口娘娘腔让中国男人变了形。
赵本山美国演出被痛批
赵本山当红之际,去纽约演出,结果很不成功。 美国华人作家撰文说,赵在纽约的表演“内容庸俗,言辞粗鄙,以嘲笑生理缺陷、插科打诨为能事”。一个律师说,“他们的演出无聊、下流,一讽刺残疾人,二讽刺肥胖者,三讽刺精神病患,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认为如果赵本山的团队不改变内容,就不应该再出国了”…
那么“三俗”又是怎样炼成的:
1、李铁:“三俗”郭德纲是文化垄断的产物
李铁 时代周报评论员
前段日子,一个曾在美国任教的华裔教授听我们说郭德纲很红,慕名在网上听了一些郭德纲的相声。听完告诉我她感到极其震惊,问我为何如此低俗恶劣的东西能在中国大行其道,甚至还有众多中产阶级趋之若鹜。
她指出了其中一些低俗相声中恶劣的价值观,其中有一个叫“凤姐家世”的段子,整篇都以污损和践踏一个相貌丑陋矮个子的女孩为乐。
比如说她的照片贴门上辟邪,贴床上避孕;香港回归那天,街道干部不让她出门,怕英国人看了就不给香港回归了;还有,这位丑女夜里被流氓强暴后,还满街找流氓,希望别人再给她个流氓,说这是福利;最后,她被最没人性的犯罪团伙绑票之后,还赖着和这些罪犯结婚,结果这些罪犯们宁死不从。
这位教授对我说,这种以侮辱人格、侮辱妇女为主题的丑陋表演,在一个健康的社会是不可能受到大众追捧的。一旦有某个知名艺人搞了这种表演,肯定会招来一些妇女团体的强烈抗议,也必然不为主流社会舆论所容忍。
“权利”不是简单二分法
对于现代自由社会而言,选择高雅或是低俗的艺术和文化,实在是一个人的权利。任何社会都有一些低俗的文化因子存在。但我们也应该清醒地看到,如果一个社会的文化生活充斥着这些低俗的东西,艺人们竞相低俗,最低俗者大行其道,连大众主流都加入了追逐低俗的行列,那这个社会一定是出了问题,这是一种社会文化和素质溃败的标志。
在郭德纲弟子打记者事件之后,对于郭德纲事后表现出的法盲加流氓的嘴脸,舆论大都表示了厌恶,然而,在央视将郭德纲列为 “三俗”典型之后,许多公众却倒向了郭德纲这一边。这确实又验证了近些年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有人如此判断真伪对错:凡是CCTV说错的,就是对的,凡是 CCTV说是真的,那必然是假的。
不过这种简单的二分法实在有些靠不住。被央视列为“三俗”典型的郭德纲在一些人眼里似乎立马成为了民间被压制的弱势群体的代表,似乎成了民间艺术的代言人。
在我看来,与其把郭德纲看成是公权力干预文化的受害者,不如说郭德纲正是长期以来公权力干预文化而产生的一个怪胎。正是因为文化事业长期受到公权力的干预和垄断,才使得整个社会的精神文化层面荒漠化、盐碱化,文化心理和欣赏品位向最低级的看齐,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基础和土壤,郭德纲那样的“痞子”才会被当成民间力量的代表,他的“三俗”表演反而被众人追捧。
“郭三俗”们是怎样炼成的
在过去的一些极“左 ”的年代里,由于宣扬工农的革命文化,将文明进步所必需的礼仪、修养、优雅和品位,一以概之为虚伪、奢侈和矫揉造作的“四旧”或者是“腐朽的资产阶级情调”,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野蛮和粗鄙,社会文化品位一落千丈。
文化自有文化的发展规律,艺术往往有着相当专业性。而过去的“文化革命”却要从财产制度和职业定位上彻底消灭这种区分和分工,让外行领导内行。这必然使得整个社会的欣赏品位都向最低一等看齐,社会文化必然背离文明,走向粗鄙和低俗。
自由、开放与多元是文化繁荣的前提,而我们过去的政治往往强调的是权威、控制和统一。政治和文化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公权力对文化的过度干预和控制,必然使文化走上单一、庸俗乃至于濒于消亡。
“文革”10年,浩若星海的中国艺术被彻底禁绝,只余下了8部样板戏与9个样板作品。这样的单一的文化生活使得人的精神的丰富与深度逐渐丧失,精神匮乏的人必然只会欣赏最简单的、最粗鄙的、最肉身化的东西。
时间一长,这样氛围下的人群已经无法欣赏复杂的交响乐,无法欣赏不温不火的戏剧,他们只能欣赏最直接刺激感官的东西,比如看男人扮女人觉得好玩;看二人转的男女调情和黄段子才觉得兴奋;看小品相声里插科打诨、嘲笑生理缺陷才觉得是逗乐。
在权力垄断下的文化单位里,虽然也兴办了一些严肃高雅的艺术项目,但他们存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弘扬“主旋律”,而“主旋律”则几乎和意识形态的强势宣传画等号,这种有悖艺术规律的东西,很难得到公众的认同和喜爱。
另外,正如国企往往缺乏进取和活力一样,这些垄断的文化部门,也往往长期脱离公众的需求,成为体制的寄生虫,没有能力创作出高水平的艺术作品。
近一些年来,一方面是很多文化创造和传播活动依然被某些权力部门垄断,很多地方被设为禁区。另一方面,一些媒体和文化机构又成了经济单位,部分被市场化。一些低俗的娱乐并不在官方的反对之列,于是乎,这类不在官方禁区内的低俗的东西往往成了很多人的挣钱舞台。一些机构和媒体为了收视率、为了多挣钱,为所欲为地迎合低级趣味,用比傻、比贱来快速吸引眼球,捞一把是一把。
“真高雅”处处是禁区,那么除了“伪高雅”,就只有“真低俗”适合生存了。“郭三俗”们就是这样炼成的。
究竟靠什么“封杀”低俗
正是由于某些权力部门对文化的干预和垄断,才培育了低俗泛滥的土壤,现在又企图用公权力来直接封杀低俗,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其实只要是在一个真正开放的文化市场,靠社会的力量就能让低俗的东西优胜劣汰,使其兔子尾巴长不了。
还是以郭德纲为例,我们不用担心没有了行政力量的强制就治不了他的无赖言行。在一个文化事业充分开放、社会机制健全的地方,他根本嚣张不起来。
早在2007年,郭德纲代言假药“藏秘排油”被媒体曝光,之后一直死不认错,还愤愤不平地说,干嘛不曝光别人?一副流氓加法盲的嘴脸。此次他又因为自己的别墅圈占了公用绿地,引起居民投诉。电视台记者前往公开拍门采访,被其徒弟殴打。事件曝光,郭德纲在其相声晚会上,公然指骂其邻居是“穷人”,称其徒弟为 “民族英雄”,骂记者是“妓女”。
再加上前面提到的百般侮辱相貌丑陋的女性的相声段子。假如我们有一个健全的社会文化机制,即使没有公权力的强行介入,他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松和嚣张,他将面临以下一系列制约:
首先,如果存在代言假药和唆使徒弟打人的行为,警方和法院会追究郭德纲的法律责任,一旦罪名成立,作为公众人物,他将面临身败名裂的风险。
另外,一些女性团体会组织维权,和舆论一起声讨郭德纲,要求他对其侮辱女性的言辞进行道歉,郭甚至还可能因此而被提起诉讼,罪名可能是性别歧视之类。
还有,与郭德纲签约的广告商有可能终止合约,或者会向他施压,逼其道歉。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商业价值会急剧下降。作为大众明星,郭德纲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曝光,而且其商业收益往往和公众形象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使得他不得不规范自己的价值观和言行。
除此之外,郭德纲所在的行业协会为避免整个行业的形象和声誉遭到破坏,也会向他施压要求道歉。
美国的《新闻周刊》2010年7月23日刊登了一篇《The Dirtiest Man in China》的文章,直译就是“最脏的中国男人”,中国的媒体将它翻译成“最低俗的中国人”,这个人就是经常表演内容庸俗、言辞粗鄙的小品而红遍大江南北的小品明星“小沈阳”。美国的媒体点名指“小沈阳”是“最低俗的中国人”,一方面认为中国社会对性或与性有关的黄段子越来越宽容;另外一方面,在一个成熟社会,他们还是无法理解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演。
由此可见,在一个充分竞争、自由开放的文化环境之下,低俗之风由公民社会自发调节就可以得到很好的遏制。而用行政的手段来强行推行所谓的高雅,封杀低俗,绝非真正的解决之道,别忘了,公权力对文化的干预和垄断,往往才是低俗泛滥的根源。
2、长平:不敢嘲笑大人物,只能嘲笑小人物
长平 资深评论员
去年底,宋祖英在纽约肯尼迪艺术中心演出,据说很成功,媒体报道时不约而同地用了这样的标题: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后来,赵本山也去纽约演出,据说很不成功,还惹上了官司,媒体报道的宏大叙事一下子就不见了,甚至有媒体报道说这是美国华人律师借机炒作。
宋祖英和赵本山,每年央视春晚的铁定人选,一个都不能少。他们的确是某种民族文化的代表:一个用华丽的嗓音和空洞的内容歌唱时代,是为媚上;一个以底层百姓的无知与无奈炮制笑料,是为欺下。媚上与欺下,是春晚的永恒主题。拿他们两人在美国的表演,来探讨民族的与世界的这样的伟大主题,也不算找错了对象。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刚开始听上去还挺顺耳的,后来就越来越不知所云了,成了井底之蛙的自我辩解——仿佛那蛙在说:井底的也就是天下的。“世界的”也有好有坏,需要进行甄别,“民族的”同样如此。“民族”二字绝不是谁的护身符,正如人们发现“国际惯例”也常常成为骗子的口头禅一样。
看一下节目单就知道,宋祖英搬到肯尼迪艺术中心的东西,还是内外有别的,并不就是春晚上塞给全国人民吃的年货——只在最后唱了一首《爱我中华》,但紧接着加唱了一首《美丽的美国》,算是扯平了——更多的节目,是没有任何“时代色彩”的民歌。也就是说,她给美国人带去了华丽的嗓音,却把空洞的内容留在了国内。
赵本山却没有这个本事。美国华人作家撰文说,赵在纽约的表演“内容庸俗,言辞粗鄙,以嘲笑生理缺陷、插科打诨为能事”。一个华山律师说,“他们的演出无聊、下流,一讽刺残疾人,二讽刺肥胖者,三讽刺精神病患”。看来他在内容上还是坚持了春晚方向,而且还发扬光大了一下。
有媒体评论说,井水不犯河水,“喝自己的井水,让别人去歌颂河水吧!”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不过我想,假如赵本山在纽约很受欢迎,这个评论肯定要说不管井水河水,最后都要百川归海。没错,这井水“来自民间、扎根大地”,却未必那么“纯净、清亮、甘甜”。嘲笑弱者和弱者自嘲,的确是我们民族的一个传统。在赵本山的身后,有着千千万万的民间艺人。但这个传统的形成,不过是千百年皇权专制下,底层民众的怯懦、无奈和扭曲而已。
以挖苦嘲笑别人为乐的节目,在美国不是没有,而且为数众多,那就是电视脱口秀。这些脱口秀的主持人一个个都伶牙俐齿,但是借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嘲笑残疾人、肥胖者和精神病患者,他们嘲笑的主要对象就是总统和明星,也就是有权有势者,从发音不准到智商偏低,从衣着打扮到私隐绯闻,想挖苦什么就挖苦什么,一点也不为尊者讳。他们认为,大人物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应该比普通百姓强,更何况这也是一种民意监督呢。
这样的“河水”要流过来,恐怕也真是水土难服。前几天就有媒体大肆揭发某酒吧节目中“恶搞”领袖,有关部门迅速叫停,但是多少酒吧每天都在“恶搞”小人物,大家就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