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哥华过海关的时候,他们直接把我叫到了关口旁边的小屋子。
因为回来的匆忙,所以我只带了一件随身行李,站在周围被叫到小屋子里的大包小包行李中很显单薄。
海关的官员大概每天要检查几十人,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瞥见我的手表、手提包无一不精,于是面露得意,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说:“不好意思,这是我例行的公事。但是我再问你一遍,你的箱子里有超过750加元带回加拿大的新购买的物品吗?”
我态度当然必须要好。微笑,说:“没有。”他当然不信,“护照显示你上个周末还在香港,没有购物?”我回答:“出差,只给我爸爸买了双鞋,他穿,我不用报关。”
于是开箱,首先看见的是一大叠文件,他真是仔细,一张张翻看。问,这是什么?我说,关于欧盟在华的项目的资料。他又问,你是做什么的?我只好回答,从前按是一财经人士,现在在北京学习,并写作。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一张张翻看。
我对面的一个被翻查的中年男子,因为不会英文,所以请海关翻译帮忙。我听见翻译问:
“你随身带了多少钱?” 中年男子回答: “2万8欧元,和500多加元。”
海关官员翻过文件又翻笔记本,说,你学会计的?
我说,是的刚才告诉过您。
他继续翻,翻到了我行李箱内兜里的卡片。里面是我所有重要的一些东西,健康卡,驾驶执照.....他看到两张名片,然后又看了看我的护照,这两张名片都是你?他扬起眉毛。那两个公司一个是加拿大人都知道的百年公司,一个是美国500强前5强之一,他又仔细看看我,好像确认,随后他又发现这两个公司给员工发行的全球保险卡,然后问:“你说你在北京写东西?”我点头。他一脸疑惑,继续翻东西。
我对面的中年人正在解释一个包装很好的纸箱,说,“那是鱼竿。”翻译追问一句:“多少钱?”
他忐忑了一下:“2万多人民币。”
我右边一个拿限量LV包的中年女人两只箱子全部被打开,看见的是黄澄澄的皮草。那个海关官员正对她所带的硬皮书很感兴趣,正在撕它的包装皮。
大家都知道温哥华的华人很有钱,常常几百万的大房子直接用现金一笔付清。还有,身边这个箱子里全部是皮草的中年女子,从头到脚全部被名牌武装。我一脸绝望,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叫到这里---大概是我气质不错。
海关官员每件衣物每个鞋子都细细捏过一遍以后,他没有碰见一件东西可以让他质疑或者问价钱。于是他把手停下,“你问我,你除了做会计还写什么东西来着?”
我回答:“专栏,经济报道,还有书。”
他又问:“你的专栏是英文的还是中文的?加拿大看的到吗?”
我回答:“都是中文,我们还给华人社区办过一份报纸。”
他又问:“ 奥,温哥华看的到吗?”
这些问题实在不太象一个海关官员问的,我耸耸肩:“你觉得我更象一个写作者是吗?”
他笑了,仔细看我:“你都象,但是,你比我见过的会计更艺术一点。或者你说你自己是做咨询公司的,我更相信。”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就看着他,他似乎觉得不妥,说:“如果你不愿意,其实你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然后他开始翻我的手提袋。
我对面的翻译正在问那个中年人,“你说的欧元放在哪里?”大概是海关人员翻了很久没有翻到。中年人指了一个什么地方。良久,听见官员和翻译说了什么,翻译又问:“你藏钱的这个东西,以前是装什么的。”
我实在想看看钱到底被装在哪里,无奈两个官员加一个翻译站在那里,视线被封得死死的。
我旁边的那个女子正在被一个官员厉喝:“你说这个皮草买了5年了,它去年刚出厂!”那张桌子上至少摊了10件皮草。
官员把我手提袋里的东西一字排开,钱夹、名片夹、太阳镜、都是一色的一线牌子,他当然看的出虽然保存的很好也是用过一阵的东西。他居然会笑:“你也喜欢Parada.。”我一楞,看他,他说:“奥,没事。”
他从我名片夹里翻出了我作为写作者的名片,正反两面看着发呆。
我问他,“有什么问题吗?”他抬头看我,说,“没有,你从前是XX的雇员,现在写作,这很符合我看到的这些东西。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抽查,你没有带任何超过报税单的东西。”
我想他是想说,他没有想到我行李里没有一件价值超过750元的新物品---一个可以背得起香奈尔包的女子。我其实挺想告诉他,没错,写作的人一贫如洗,只要心甘情愿。
当然,我以前和现在的名片放在一起,任何人都会有些奇怪。
他很快转身到办公室,填了一份文件,然后帮我把行李抬下桌子。
送我到出关小门的门口,对我说:“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棒的写作者。”
没有查出违禁品是不需要这样奉承人的,我抬头看他,十分钟前的高高在上已经变成了一脸真诚。
我说谢谢。
他主动握了我的手。我推出自动门的时候,看见他正回头看我,他面前是一长串堆积如山的行李和很多队伍中的亚洲面孔。
我想,他们大概很少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或者,我实在和那些他曾经检查过的“富有”的中国人不同。
大约如此,他才会如此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