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端午节的习俗和传统还是渐行渐远。老南京总觉得如今端午节已经没有太多的气氛,因为他们儿时经历的端午节给他们留下了太多的印象。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走进老南京记忆里的端午节,听他们讲述当年端午节必不可少的几个元素:粽子、雄黄酒、"炒五毒"等。
节俭老南京,芦苇丛中采粽叶
粽子似乎是端午节的标志。南京包粽子用的是芦叶。时近端午,菜场里,街边上,都会有这种被叫成"粽叶"的芦叶卖,在上世纪50年代不过一二角钱一把,足够小家庭包粽子用。可当时的南京市民还是喜欢到外秦淮河边、夹江边的芦苇丛中去采粽叶,说起来是一种乐趣,讲穿了还是想省一点钱。
我在十来岁时,就曾跟着邻家的大孩子钻过芦荡,转来转去,见到的芦叶都不足一尺长,只及街边卖的粽叶一半。好歹总算扯了一些回家,手上划了许多口子。用过一次的粽叶,一般人家都不舍得扔掉,洗净晾干,板板正正地扎好了挂起来,留着来年掺在新叶里用,其实一点清香味都没有了。无论新叶旧叶,用前都要用水泡。端午前几日,家家门前都放了一只大木澡盆,浸泡着一盆粽叶,也总是用新叶遮住旧叶,让人觉得端午的颜色就是那种青艳欲滴的翠。蒸煮过一次的粽叶发黄,再煮一次就发黑了。所以吃完粽子,妈妈只将发黑的粽叶挑出扔掉。扎粽子的线,常用的是粗白棉线,就是平时缝被子用的那种,也是可以反复用的。只有少数人家,用的是纳鞋底的多股线。
糯米限量供应,夹心粽当时很奢侈
包粽子本该用糯米,因其粘性好,可以粘住恶龙的牙齿,免得它去伤害屈原。然而一般人家只能以粳米掺少许糯米,甚或以籼米为主,掺上粳米和少许糯米,因为在计划供应的粮食中,粳米和糯米都是限量供应的,糯米尤少,大约一个节气一人只有一斤,且价格也要高几分钱。贫寒人家,不得不做这种算计。
家里常包的是白米粽,偶或也能包点夹心粽。一种是素心,在米里掺上红豆,或红豆沙,或去了核的枣肉;肉粽,是将过年时省下的腊肉,切成肉丁,每只粽子里包入二三丁,吃时揭开粽叶,只觉肉香扑鼻。不同内容的粽子还得放在一锅里煮,就要变换粽子的形式或在扎线上作出记号,以利辨识。
包粽子是女人的事,家中的母女婆媳,围坐在木盆边包粽子,也是一种手艺的考试与较量。有时邻家的女人也凑过来看,品头论足;自恃手艺好的人,还会大方出手,动作麻利优美地包出个挺刮的粽子来,得意扬扬地享受一串赞美。所以女孩子从小就要学包粽子,但人小手软无力,包不得真粽子,就包纸粽子。用较硬的纸片,折成一个小四角粽的样子,外面用彩色丝线一缕一缕地缠齐,小巧斑斓。这原该是一种香袋,里面可藏雄黄,后来却成了女孩子练手艺的基本功。
必备"雄黄豆"和"炒五毒"
蚕豆是端午的时鲜,也是最廉价的时鲜,记得当年连大壳卖的蚕豆,不过一分钱一斤。或许是因为那嫩黄的色泽,炒蚕豆瓣被叫作"雄黄豆",是端午节午餐上一道不可少的菜。蚕豆给我的童年增添了许多乐趣。妈妈将连着小壳的蚕豆用白线串成豆链,放在饭锅里蒸熟,让姊妹们每人一串挂在脖子上,可以不时地拈一粒进嘴。为了炒雄黄豆就得剥豆瓣,剥得不耐烦时,妈妈就教我们将剥下的半截豆壳套上指尖,在指肚上画出人的眉眼口鼻胡须,就有了若干可以随心所欲命名的玩偶,表演各种自编的闹剧,或者与弟兄们手指上的人物打斗。
午餐上另一种不可少的菜肴是"炒五毒",以韭菜、茭草(或金针菜)、木耳、银鱼、虾米等同炒,大约是以这几种菜象征蟾蜍、蝎子、蜘蛛、蛇、蜈蚣等五毒。中国传统的砖木建筑,年代久了,会滋生蜘蛛、蜈蚣、蝎子、蛇等爬虫,而天井阴沟中,也确有蟾蜍活动。小时候我就亲眼见过家中的房顶上掉下五六寸长的大蜈蚣,也有邻居晚间在院子里乘凉被蝎子蜇了一直呼痛到天亮。这其中蛇的地位不同于其他,家中的无毒蛇好像只在这一天是被驱逐的对象,更多的时候是被敬为"家神",不敢冒渎的。
端午真正的时鲜是鲥鱼。可鲥鱼早已不是普通百姓家中能够上桌的东西了,如今甚至连它的样子也看不到了。
孩子都可破例饮雄黄酒
端午的午餐,孩子们也可以破例饮一点酒,就是以雄黄研末浸泡的雄黄酒,据说可以驱蛇虫、保康健。所以就连婴儿,父母也会用筷子头蘸点酒去辣他一下。大人一边喝酒,一边用手指蘸了酒,在孩子的额上点出一个黄点,或者写成一个王字,希望孩子像虎而容易成长;有时连手心足心也都点上,可见父母爱子心切。剩下的酒洒在墙角壁边,以祛毒虫。也有人以雄黄在小纸条上写:"五月五日天中节,一切蛇虫尽消灭",倒贴在墙角,其实驱祛蛇虫的仍然是雄黄而非咒语。
除了雄黄酒,端午驱杀邪魅的两个利器就是菖蒲和艾叶了。菖蒲取其形,艾叶取其用。据说将菖蒲剪成刀剑形可以杀鬼,端午日悬于床头帐外,或用以扫床下。近年菜场上偶见人卖,买的人多置于家门旁,因为新式装潢的居室里,似乎已没有放这种东西的地方,所以完全成了一种满足心理需求的象征。而艾叶具有驱虫功效,傍晚点燃艾叶,其烟可驱蚊虫。这办法我在苏北农村插队时还常用,并不限于端午。旧日亦有以真刀真剑悬帐内者,同样意在杀鬼。记得当年妈妈有一把做工十分精巧的料器镶银鞘钢刀,长不过三寸,端午那晚为我们挂在帐子里,但到底因为刀口锋利,半夜里妈妈又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