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儿知悉:母亲甚健,不必挂念。汝母有儿如是,亦可以无憾矣;汝父密勒蒋采纵在黄泉,亦可以含笑无恨矣。儿放咒之结果,压死仇家三十五人。近闻村人将密派刺客,谋杀吾儿,然后再杀汝母,故必须随时警惕。渠等既仍持报复之心,自不能轻恕,应施以九壁层之降雹,毁其稼禾,则汝母愿足矣。若学费已尽,可在北向之山,黑云深处,六星放光之下,有吾家亲戚七户,可向彼等索取。儿若不知彼等亲戚之住处,及山村在何处,于此行者身上求之即得。此山村中,只行者一人居住,不必他求也。母白庄严手字。"
"我看了信以后,不明白信中的意思,想起家乡,想起了母亲。信中所说的山村和亲戚也都不知道,需要的学费供养也拿不到,不禁眼泪汪汪的流下来。哭了一阵,把泪眼拭干,走去向行者说:
"「听说你知道我的亲戚所住的山村,请你告诉我好吗?」
"行者说:「我就听说喜马拉雅山下的贡得抗有你的亲戚!」我问他道:「你还知道别的地方吗?请问你的家乡是那儿呀?」行者说:「此外的山村,我知道的很多,但是你的亲戚住在那儿,我却不知道;我是卫地的人!」我说:「那么,请你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 我就把信拿给上师看,把经过的情形详细的说了一次。上师就说:「你的母亲嗔心真不小啊!杀了这么许多人还不够,还要降雹!」接着又问道:「你的亲戚在北方什么地方呀?」我回答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北方有什么亲戚,但是信上明明是这样说的;我问那个朝山的行者,他也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那时,师母智慧空行也在一起,看了信之后,说道:「你把那个行者喊进来!」师母就烧了一盆大火,请行者进去烤火喝酒。师母指天画地,东说西说,顺便就从行者的背后,把他的大衣脱下来,披在自己的身上说:「穿着这样破旧的衣服去朝山,福气一定会来的。」说着,东走西走就走到楼上去了。师母在破衣的当中,取出了黄金之后,照样补好,仍旧把衣服还给行者,招待他吃饭,留他住宿。
"师母对我说道:「闻喜!闻喜!到上师那儿来啊!」我与师母一同到了上师面前,师母就给了我黄金七两。我很惊异的问道:「这黄金从那里来的呀?」师母就说:
「你的母亲真聪明啊!在行者的身上把这七两黄金藏得这样好!信上所说的,北向的山村,就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行者衣裳的里层,不是太阳照不到吗?黑云就是用黑布缝着的意思;六个星放光,就是用白线缝了六处的意思;底下的七家亲戚,就是有七两黄金的意思;若找不到的话,要知这个山村里只有行者住在里面,用不着找别人;这就是说黄金在瑜珈行者的身上,用不着找别的人了!」上师仰天哈哈大笑,一面说:「人们都说你们这些女人聪明,这话真不错!」
"我给行者一钱金子,行者真是快活极了。我随后供养了师母七钱金子,供养上师三两金子。又对上师说:
"「我的母亲还要我降雹,请上师傅给我一个最秘密的降雹法吧!」
"上师说道:「你要学降雹法,却是要到雍同多甲上人那里去求!」
于是上师就写了信和带了些土产的东西着我又到波通去了。拜见了上师以后,供养了三两黄金,又把信和土产也一并供养了,详细的陈述求学降雹法的原委。上师问道:「咒术成功了吗?」我说:「咒术成功了,杀地三十五个人;我又接到母亲的信叫我降雹,所以要请上师传给我!」上师说道:「好!满你的心愿吧!」就把降雹法传给我。我又在练法堂处修了七天。在第七天的时候,由对山的石隙间出了一团黑云,电光闪闪,雷声轰轰,满天大风暴要降临的样子。我知道我的本领已能指挥降雹了。
"上师来问我:「你现在能够降雹了,可是不知道你们家乡的麦子熟了没有,长得有多高了?」我想了一想说道:「大概还只有可以藏斑鸠那样高!」
"于是又过了十几天,上师又来问,我说:「大概有小芦草那样高了!」上师说:「嗯,还稍为早一点!」
"又过了些时,上师又问,我说:「现在是正要长穗的时候了!」上师说:「那么,你应该去降雹了!」就派从前曾到我家乡去调查过的那个同学送我一起去。我们都装着行脚僧的模样出发。
" 那一年,家乡的麦子长得异常的丰盛,许多老人家都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好收成。村人约定不准各自任意收割,要在大家庆祝以后,才同时动手。我等到再隔一两天村人就要开始割麦子的时候,在村前溪水的上流处,结了一个法坛,预备了咒术用的种种材料,开始作法,喝诵咒语。那时空中,万里无云。我大呼一声护法神之名,陈述村人虐待我家的事实,捶胸拍衣,大声的哭叫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空中忽然起了一团黑云,一层卷一层,瞬刻间变成一大堆的浓云,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一霎时,大冰雹纷纷降下来;下了一阵又一阵,把村人眼看着要收割的麦子打得一粒不剩。山上又冲出一股洪水,把麦子也一起冲走了。村人看见麦子随洪水流去,都放声嚎啕大哭。最后,空中起了一阵风暴,我们两个人身上觉得冷簌簌的,就跑到北边的山洞里,生起火来取暖。那时,村中的人,为着庆祝丰年摆酒宴而准备肉食,派了一伙人出来打猎。这些打猎的人,恰巧经过崖洞的前面,有一个人说道:
"「哼!再没有比闻喜把这个村子害得更惨的人了。以前杀了那么多人还不甘心,现在又把这样好的麦子弄得一粒都不剩了!要是把他捉到了,我要把他的血挤干,活生生的把他的胆挖出来,都还不能消我的恨。」
"当中就听见有一个老头子说:「嘘!嘘!不要声张!低声点说话!你看那个崖洞里在冒烟,是谁在里头啊!」一个年青的人说:「那准是闻喜!那个混蛋没有看见我们,我们赶快招集人来杀死他,不然他要把这个村子都害得精光了!」一面说一面大家急急地都跑回去了。
"我的同伴看见下面有人走过来,知道大概已经有人发现我们在这里了,就对我说:
「你先回去吧,我装着你的样子,跟他们玩一玩!」我们就约好,四天后晚上,在滇目的客舍中相会。当然罗!我知道他多力好勇,所以也就很放心地让他一人留在那里。
"那时我很想会会母亲,但又怕村人会害我,所以只得离开家乡,绕道往宁哦去了。不幸在路上让一只野狗咬了我几口,腿上到处是伤,一路走一路跛,结果不能够如期到达客店。
" 我的同学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呢?那天我走了以后,村中就集合了大队人马来杀我,他就奋然鼓足勇气,向人马群中冲了过去,冲得人和马纷纷两边倒。当他冲过去之后,村人又一齐集合追赶过来。村人追得急,他就跑得快些;追得慢,他又从从容容的走得慢些;村人丢石头过来,他就丢掷更大的石头过去,他大声的叫道:
" 「谁要敢打我,我就不客气用咒术诛死他!我杀死了那么多的人,你们还不怕吗?今年这样好的收成,弄得一粒麦子都看不见了,你们还不够吗?今后你们要是不好好的待我母亲和妹妹,老子就在村中的进口处放下鬼池,出口处放下魔咒,让你们这些活着未死的人,九族都要一起死完!不把这个村庄化为灰烬,决不甘休!你们不怕吗?」
"村人听完他的话都吓得混身发抖,大家你望我,我望你,一个推一个,叽哩咕噜的说:「你说!你说!」说着,却一个个都悄悄地溜回去了。
" 他倒比我先到滇目。到了客店之后,就问老板,有没有这样这样的一个行脚僧到你们这个店里来呀?老板想了想说:「来是没有来,可是你所说的那个行脚僧,现在好像正在那个举行宴会的村子里面,像是受了些伤似的。你大概没有带碗吧?我可以借一个给你。」说着就借了一个碗底灰色而形状像阎王面孔的碗给我的同学。他就拿着碗到村上的宴会来行乞。他在宴会中找到了我,走近来坐在我的身旁说:「你昨天怎么没有来呢?」我说:「前几天,我在路上去要饭的时候,让野狗咬了几口,所以走不动,现在才好了一点,大概不要紧了!」于是我们两人就一同回波通。拜见了上师以后,上师对我说道:「你们俩作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我俩觉得奇怪,向上师说:
「在我俩回来之前,是谁告诉你老人家的呢?」上师说:「护法神等将士,在十五月圆的时候回来告诉我的,这一次是我差遣他去的。」说完,大家都觉得很高兴。"
那时尊者密勒日巴,对听法的弟子说完上面的故事之后,就对弟子们说道:
"我就是这样为了报仇而作黑业的!"
惹琼巴问道:"上师,你说过先作黑业,后作白业,白业只有正法,尊者!您是以什么因缘得遇正法的呢?"
密勒尊者说:"我渐渐对于放咒和降雹的罪恶,起了后悔之心。要想修正法的心念,一天比一天的强烈起来。常常白天不想吃饭,夜晚睡不着觉;走时想坐,坐时想走;对所犯的罪恶,十分后悔,因此厌世之心,常常涌上心头,但是又不敢说想修正法的话,总是在想:「上师这里,有没有修正法的机会呢?怎样办才好呢?」
"正在这样不断苦想的时候,遇到下面这件事:原来上师有个很好的檀越(檀越--就是施主)。他的家产富足,对上师的信心很好,恭敬承事上师不遗余力。不知怎地忽然得了重病,盼上师为他加持祈祷,请上师到他家里去。
"过了三天,上师青白色的脸上,带着苦笑回来了。我就问上师说:「师傅!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难看啊?为什么老是这样苦笑呢?」
" 上师说道:「世间的一切都是无常,昨天晚上,我那个最好的最有信心的施主死了。因此,唉!我对这个世界就起了悲哀之心哟!我这个老头子从青年时代到现在白了头的暮年一直在做咒术,诛法,降雹三种作业。你这个弟子虽然是年轻,和我一样,也犯了咒术和降雹的大罪恶,这笔帐将来恐怕也是要算在我头上的!」
" 我心中生出了疑问,便问上师说:「我们所杀的那些有情,上师难道不能够使他们生兜率天(兜率天--为弥勒菩萨所居之净土,西藏修弥勒净土的人颇多。)或解脱吗?」上师说:「有情的自性就是法性,在理趣上,原有这样可以令他们生兜率天和解脱道的说法,这种仪轨修法我也知道,但是这些不过只是解脱文句,事实上真正能够使他们得救获解脱的,一个都没有。从现在起,我要修习对自他二利都有实效的正法,你来教导我的徒众好了,以后我要引导你到兜率天及解脱道去。或者,你去修正法,做我生兜率天与解脱道的引导者,你求正法所需要的东西,我都供给你。」
"啊!当时我听了,心里多么高兴啊!我日夕渴望着的事竟要实现了,连忙对上师说:「我愿意去修正法!」上师说:「你的年纪轻,精进心与信念也强,那么就请你一心一意的去修正法罢!」
" 上师就忙着替我准备行装,把宁哦出产的毛布与藏片装在一匹马上,连马一起送了给我。告诉我:在察绒那地方,有一个雍登喇嘛尊者,这位老人家,通达正法大圆满(大圆满--红教所传的无上心地法门。)教授,是一位得了成就的上人;你到他那里去修习正法好了。我拜别上师和师母,来到察绒那,看见了雍登上人的太太和几个徒弟,他们对我说:「这就是雍登喇嘛的本庙,但是上人现在却在宁拓惹弄的分庙里,不在此地。」我对他们说:「我是雍同多甲喇嘛派来的,请你们派一个人领我去见上人。」又把来历详详细细的说明了,上人的太太就派了一个喇嘛领我去。到了宁拓惹弄,拜见了上人,我把毛布和藏片一起献上说:「我是从上方来的,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请您慈悲,传我一个今生解脱轮回的法门。」
"上人说道:「我的成就大法;根,本性殊胜;道,获得殊胜;果,使用殊胜,昼思维,昼成就;夜思维,夜成就;根基好的,有宿因善根的人,无思维的必要,闻法即解脱。我就把这个法传给你吧!」于是上师就为我灌顶(灌顶--密乘传法,即为灌顶。),又授给了我口诀。那时我暗想:从前我修咒术的时候,只修了十四天就有了效应,降雹法只修了七天就得了成就。现在上师传给我比咒术和降雹还要容易的法,昼思维,昼成就;夜思维,夜成就,有宿善者闻法即成佛,无思维的必要,我能够遇此大法,自然也是有善根的人,因此生起我慢,全不思维修习,人与法相离。
"这样过了几天以后,一天,上人来看我,对我说道:「你说你是上方来的大罪人,这话真不错,我的法,也稍为夸大了一点,我不能引导你,你现在立刻到罗白来克的扎绒地方,去依止印度大行者那诺巴的亲传弟子,至尊译经大师--马尔巴尊者。他是新派密宗的行者,得了三种无分别的大成就者;他与你前生有缘,你去好了!」
"我听见译经王马尔巴译师的名字,心里就说不出的欢喜,全身的汗毛直竖,眼泪如潮水般的涌出,生起了无量的欢喜虔诚和无比的信心。
"我带着旅行的食粮与上师的介绍书信,就动身上路。一路上老是想,恨不得马上会见上师才好。
" 在我要行抵扎绒的前一天晚上,马尔巴上师梦见大善巧者那诺巴上师降临灌顶,那诺巴尊者给了马尔巴上师一个五股琉璃金刚杵,在杵的尖端上,略微沾有一些尘垢;另外又给了一个盛满了甘露的金瓶子,说道:「你拿这个瓶子里面的水来洗净金刚杵上的尘垢;把金刚杵高悬在大幢之上,上令诸佛欢喜,下令众生获益,这样就能成就自他二种事业。」言毕逝去。马尔巴上师就依照尊者的话,用瓶中的甘露洗净金刚杵,把金刚杵放在大幢之上,金刚杵忽然大放光明,普照三千大千世界。光明照在六道众生的身上,消除了所有的痛苦和悲哀。众生快乐踊跃,向马尔巴上师和大幢顶礼;恒河沙数无量诸佛都向着这个大幢开光(开光--就西藏佛教一般习俗言,开光者即诸佛亲自降临加持祝福)。
"上师早上醒了以后,心里非常高兴,正在思量夜间的梦,却见师母慌慌忙忙的跑来说道:「上师!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北方乌金刹土来了两个年轻的美女,手里捧着一个琉璃的宝塔,上面稍为有一点尘垢。她们对我说:「这是上师那诺巴的意旨,要你把这塔开光以后放在山顶。」你就说:「既是那诺巴上师的意旨要我开光,我当然是要做的。」于是你就用水洗净了宝塔,又开了光,把宝塔放在山顶之上,宝塔忽然放出如日月般无量的光明,光明中又化现出无数的宝塔来。我做了这样的一个梦,上师你看这个梦有什么意思呢?」上师听见师母说了这个梦以后,知道师母的梦与他自己做的梦完全相合,心里虽然非常高兴,但是表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说:「梦都是幻想无实的,我也不知道你的梦有什么意思。」接着又说:「今天我要到地里去种田,你给我准备一下!」师母说:「像您这样一位大上师去做这种事,别人会笑话我们的!请您还是不要去吧。」上师不听,又吩咐说:「给我拿一坛酒来,我还要招待今天来的小客人!」上师带着酒,拿了工具,下田去了。
"马尔巴上师到了田里以后,先把酒坛子埋在地下,用帽子盖起来,锄了一会儿地,就坐下来,一面休息,一面喝酒。
" 那时,我已快到罗扎乌谷(罗扎乌谷即罗白来克扎绒之简称。)的边缘了,沿路到处向人探听至尊马尔巴大译师住处,不料竟是连一个听说至尊马尔巴译师这个名字的人都没有遇到,等我走到要看得见罗扎乌谷的一个十字路口时,遇见了一个人,我又问他一遍,他说:「马尔巴,倒有这么一个人,可是至尊马尔巴大译师却没听说过!」那么,罗扎乌谷到底在什么地方呢?」他指着对面的山谷说:「罗扎乌谷倒不远,就是对面那个地方!」「谁住在那儿呢?」「马尔巴就住在那儿!」「他还有别的名字吗?」「有人叫他马尔巴,也有人叫他马尔巴上师!」于是我知道这一定就是我急于要寻访的马尔巴上师了。
"我又问他:「这个山坡叫什么名字呀?」「此地叫做法广坡!」我心里想在法广坡上看见了上师的住所,缘起非常好!心里很是高兴,一面走上来,一面又向人询问。走不一会儿,遇见了一群放羊的人,我又问他们马尔巴译师住在那里?一个老头子说不知道;其中有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小孩子,穿的衣服很讲究,口齿也很伶俐,对我说道:「喂!你大概是说我的父亲吧!我父亲把家产都卖光了,换成金子,带到印度去,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长页子的经书回来。他一向不种地的,今天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那边田里种起地来了!」我心想大概不会错了,但是又疑惑,怎么大译师会自己种起地来呢?一面思忖,一面走着,忽然看见了路旁田里面,有一个身材魁伟健壮的喇嘛,生就一双大眼睛,眼光炯炯的在那儿锄地。我一看见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愉悦,在不可思议的快慰热情中,忘记了现世的一切。过了一会儿才苏醒过来,我就走到这喇嘛的面前问道:
"「有没有一个印度那诺巴大师的徒弟马尔巴译师住在这里啊?」
"这个喇嘛把我从头上到脚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很久,说道:
"「你是谁?你找他干吗?」
"我说:「我是后藏上方的一个大罪人,马尔巴的名气很大,我是到他这里来学法的?」
"喇嘛说:「我一会儿带你去见他好了,你快替我锄锄田吧!」
"说着就把帽子拿开,把地下藏着的酒坛拿起来,尝了尝酒,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尝完了酒,他把酒坛放下就走了。
" 他走了之后,我把酒坛拿起来,一咕噜把酒都喝光了;随着我就锄田,不一会儿,刚才放羊人群中的那个穿得很漂亮很伶俐的小孩跑过来对我说:「喂!上师叫你进去呢!」我说:「我要先把这个田耕完了再来,刚才那个人帮我去传话给上师,我也一定要替他把田耕完才对,请你先通禀一声说我马上就来了!」我就一口气把田全部都耕完了。以后这块田就叫做顺缘田。
"耕完了田,小孩子就带我去见上师,刚才我见到的那个肥壮的喇嘛坐在一个铺有三层厚垫子的高座上,座上刻有金牛星和大鹏鸟的花纹,他好像刚刚洗完脸似的,但是我仿佛还看得见他的眼毛上有一点灰尘,他肥胖的身体,坐在那里正好一大团,肚子胖胖的凸了出来。我打量着,这就是刚才种地的那个人呀,马尔巴在那里呢?于是就东张西望的到处看,上师就笑着说:
「这小子是真的不认识我啊!喂!我就是马尔巴,你磕头吧。」
"我就恭敬的顶了礼,说道:「我是藏地来的一个造了恶业的大罪人,我以身,口,意都供献给上师;请上师给我衣食和正法,并请慈悲赐我「即身成佛」的法门。」
"上师说道:「你是个大罪人,管我什么事?罪业是不会到我的头上来的!而且又不是我叫你去造业的!喂!你究竟造了些什么业呀」?
"我就把过去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 上师说:「哦!原来如此!把身口意都供养上师倒是应该的,可是我不能又给你衣食,又传给你法!要么给你衣食,你到别处去学法;要是传你法,你就得到别处去求衣食去,这两样只能给一个,你好好的选择一下好了。再者,我就是传给你法,也不一定是今生就能成佛,这是完全要靠你自己的精进的!」
"我说道:「我是到上师这儿来学法的,衣食我另外想法子去。」说完了,我就拿着一本经书到佛堂里去。上师看见了说:「你的书拿到外面去,我的护法神嗅了你的邪书气说不定会打喷嚏的!」我诧异地想:上师大概已经知道我的书里面有咒术和诛法了吧!
"上师让了一间房子给我住。我在里面住了四五天,做成了一个放东西的皮口袋;师母又给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待我非常的好。
" 为了供养师傅,我就在罗扎乌谷到处去要饭,讨来了二十一升麦子。用十四升麦子买了一个毫无破损锈烂的四方形的大铜灯;用一升麦子买了肉和酒;把其余剩下来的麦子都装在我自己做的皮口袋里。又把大铜灯捆在口袋上面,背着走回来。背到上师的住宅前时,身体已经疲惫不堪;扑通一声,把东西从背上拿了下来。满满的一口袋麦子的份量很重,把房子都震动了。上师正在吃饭,马上出来看,瞧见是我,就说道:「这个小子,气力倒真不小啊!喂!你是不是想把我的房子弄倒,压死我呀!真混帐!快点把口袋拿出去!」说着提起脚就踢我。我只好把麦子拿到外面,心里暗想:这位上师真不好惹啊!以后总得好好的谨慎侍候才是。但是心里却并没有起一点不满意的心思或邪见。
"我向上师顶礼,把买来的大铜灯供养给上师。上师手里拿着铜灯,闭着眼默思了一会儿,不禁流下泪来。他很欢喜,很感动的说道:「缘起太好了!这是供养大梵学者那诺巴上师的。」上师结印作了供养之后,用棍子把铜灯敲了敲,铜灯发出铿铿的声音来。上师把铜灯拿到佛堂去,在铜灯里装满了酥油,装好灯心,把灯点了起来。
"我心里很着急,急於想求法,就跑到上师的面前请求说:「请上师就传给我大法和口诀吧!」
"上师说:「由卫藏要到我这里来学法的徒弟和信士很多,但是蜀大和令巴地方的人捣乱,常常抢劫他们,不准他们送食物和供养给我。现在我要你对这两个地方下冰雹,要是成功了,我就传法给你!」
" 为了求法,我就又一次的使了降雹术,果然是成功了。我又回上师面前来求法,上师就说:「你不过下了两三块冰雹,就想要得到我从印度苦行得来的正法吗?如果你真要想求法的话,那么,让我告诉你:卡哇地方的人们曾打我的徒弟,一向专门跟我作对,你要真是有厉害的诛法,你就应该放咒来咒他们;成功以后,我就把那诺巴上师传下来的即身成佛的法传给你。」无奈,我又开始放咒了。不久,卡哇地区,果然起了内乱,杀死了很多人,与我们作对的都死了。上师看见我的咒术真的灵验了,就说:「人家说你的诛法厉害,咒力很大,倒不是假的!」自此,上师就呼我为「大力」。
"我再次又向上师请求传正法,不料上师大笑道:「哈!哈!哈!你造了这么样大的罪,还要想我把这个不惜身命到印度,用黄金供养上师的口诀,空行母的心要,轻轻易易的给你吗?就是开玩笑,也未免开得太过了。再说,你这善使诛法的人,今天若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人,恐怕你早就把他杀掉了。好!现在你要是能把蜀大令巴的收获恢复,和卡哇杀死的人都弄活,我就给你传法,否则你就不要在我这里住了。」将我痛骂了一场。我失望已极,放声痛哭,师母看我可怜,就跑过来安慰我。
"第二天一早,上师到我这里来说:「昨天,我对你说得也未免太狠了一点,不要生气!你的身体很强壮,我想要你给我建造一间装经书的石屋。这个石屋修好了,我就传法给你,你所需的衣服食物都由我供给!」
"我就说:「要是我在造房子的时候,法还没有求到就死了,那又怎么办呢?」
"「我担保你在这个期间决不会死!一个人没有勇气是不能修法的,你却像是一个有毅力能精进的人。即生成佛或不成佛,完全要看你自己的精进如何。我的教派与别人不同,具有不共的加持力。」上师和颜悦色很亲切的对我说。
" 这样一来,我就非常的欢喜起来,即刻请求上师将造房子的图样给我。上师说:「我的这个房子,要筑在一个险要的山上。可是这个地方,以前族人曾经议定不许在上面造房子;幸亏当时文约上我并没有署名,所以不必受他们的约束。我想在东方的山头上造一所圆形的房子,你也可以借此消除你的业障!」
"我就这样奉了上师的命令,开始造起房子来。大约在房子做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上师来了,对我说:「前些时我没有想妥,这地方不大好,你现在把石头和材料都运回原地去吧!」我只得把石头木料,一块块的从山上背到山下。上师又带我到西方的山头去,把他的一件半月形的上衣,层层叠叠的折起来,放在地上说:「你就照这个样子替我起一个房子吧!」这一次真是非常费力,一个人造一所房子,每一件材料都要自己从几里路的山下背到山顶上,真是苦不堪言。等到盖了一半的时候,上师又来了,说道:「这个房子看起来好像还是不对,请你把它拆掉;木头,石头和材料仍旧送回原地去吧!」我只得照上师的话办,一块一块的又把房子拆下来!
"上师又带我到北方的山头上去,对我说:「大力,那几天我喝醉了酒,没有说清楚;现在,在这里好好的给我修一所房子吧。」
"我说:「修好了,又拆掉,我白吃苦,师傅白化钱,这一次要请您老人家仔细的考虑考虑才好。」
"「我今天既未喝酒,而且已经充分地考虑过了;真言行者的房子是需要三角形的,你就盖一所三角形的房子吧!这一次当然我不会再叫你拆毁了!」我又重新开始造这个三角形的房子。等到作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上师又来啦!他说:「大力!你现在做的房子,是谁叫你做的呀?」
"我急了,马上回答道:「这是上师你亲自吩咐的呀!」
"上师搔了搔头说:「嗯!我怎么想不起来呀!你说的话要是真的,我不是发了疯了吗?」
"「当时我就怕有这个样子的事发生,所以请您老人家仔细考虑。您老人家说已经充分的考虑过了,说一定不会再拆毁的,您应该记得清清楚楚的呀!」我急急地说。
"「哼!那时有什么证人在场吗?在这种坏风水的地方造三角形的房子,像修诛法的坛城,你是不是想来害我呀?我没有抢你的东西,更没有抢你老子的财产呀!你要是不打算害我,真正想求法的话,就应该听我的话赶快把这座房子拆掉,把木石材料搬回山下去!」
" 因为背石头,做苦工,做得太久,又因为每次都是急於想造好房子,可以求法,所以工作得太拼命,太厉害。那时,我背上的肉磨破了好几个洞,结了疤,疤又磨穿;磨穿了又长疤,痛苦难熬。我本来想给上师看,但是知道除了打骂之外,决不会有别的结果的;如果给师母看罢,又好像是故意诉苦似的,所以连师母也都没有告诉,只有请求师母帮忙向上师求法。师母马上就到上师面前说:「这样无意义的做房子,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你看大力真可怜,苦死他了!赶快传他一个法吧!」
" 马尔巴上师说:「你先去做一个好菜来给我吃,再给我把大力喊来!」师母准备好了食物,与我一起到上师面前来。上师对我说道:「今天的我,不是昨天的我,不要那样呕气吧;你要求法,我就传给你好了!」说了之后,就把普通显教的三皈,五戒传给我了。上师说:「现在传的不过是些普通的法要而已,如果想求不共(不共-显教密宗通用的术语,密乘用得尤多。意思是特别的,超胜的,他人所没有的。)的秘密口诀,应该如此如此的做。」说着就把那诺巴上师苦行的传记讲给我听。又对我说:「这样的苦行,恐怕你办不到吧!」那时我听了那诺巴上师苦行传记以后,感动得流泪,生起了坚固的信心。心里发誓说:「上师的一切话,我都要听从;一切的苦行,我都要克服。」
"过了几天,我跟上师一同出去散步,又走到族人禁止造屋的要隘地方。上师对我说:「在这里给我造一所四方形的房子,要九层,上面再建一个库房,一共十层。这一次决不毁掉,房子盖好了,我传你口诀,修法的资粮我也供给你!」
"我想了一想说:「那么,我请师母来作证人,好不好?」
"上师答应我的要求,说:「好!」
" 上师画好了建筑图样,我就请师母来,在上师和师母前顶礼三次,说:「上师命我盖房子,我起了三次,拆了三次,第一次是因为没想好;第二次呢,师傅您老人家说是喝醉了酒,没有计划好;第三次呵,师傅你说你是发疯了,怎么会要我盖三角形的房子?等我解说了以后呢,您老人家就又说谁是证人?大骂我一场。今天我要请师母为我这第四次盖房做个证人。师母,请您替我做一次证人可以吗?」
"师母说:「我一定替你做证人。上师!我要作确实的证人。但是这个做房子的计划,非常困难。这样高的山,一块石头,一根木料,都要你一个人从山下搬上来,不知道这个房子要修到那一年才好呢!其实根本就用不着在这儿造房子,做了更用不着拆掉。这个地方不是我们自己的,族人大家都发过誓说不许在这里修房子,以后恐怕会有口舌纠纷的!」
"我说:「师母,上师他老人家恐怕不会听您的话啊!」
"上师说:「你要做证人就作证人好了,不要多嘴!」
" 於是我就开始建筑这个四方形的大堡了。在我替房子奠基的时候,上师的三个大弟子,卫地的俄东去多,多日地方的吐通纲太,擦绒地方的麦通总波,他们游戏耍着帮忙,替我搬了很多的大石头来;我就用他们搬的这些石头作为基石的一部份。等到做好了两层房子的时候,马尔巴上师来了,他仔仔细细的到处看了一看,指着那些三大弟子搬运来的石头说:「这些石头是那里来的?」
"这......这......是俄东,纲太帮着我搬来的。"
"马尔巴说:「你不能拿他们的石头造房子,赶快把房子拆掉,把这些石头搬开!」
"「但是,您,您老人家已经发过誓,决不拆毁这个房子的啊!」
"「不错,我是说过的,但是我的弟子们,都是修无上二次第(「二次第」即「生起」和「圆满」次第,为无上密宗修法之根本。)的瑜珈行者,不能叫他们做你的佣人。再者,我也不是叫你一起拆掉,只是要你把他们搬的石头搬回原处罢了!」
"我无可奈何,只得又从顶上拆起,拆到基层,把那些石头从山上都背回山下原地去。上师又来了,对我说:「现在你可以再把这些石头搬回去作基石了!」
"我问:「您不是不要这些石头吗?」
"上师说:「我不是不要这些石头,是要你自己搬石头,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三个人搬的石头,我一个人来搬,当然用了很多的时间和气力。以后我搬的那些石头,大家就叫他们为「大力石」。
" 当我在山顶上把屋基奠好了的时候,族人大家商量着说:「马尔巴在禁地上造房子,我们去干涉去!」有个人说道:「马尔巴发疯了,不知从那里来了一个气力很大的青年。凡是高的山头,马尔巴就叫他在那里修房子,修了一半,又叫他毁掉,把木石材料又运回原处。这一次恐怕还是要毁掉的。等他不毁的时候,我们再去干涉不迟,我们且等一等,看他毁不毁!」
"可是这次上师却并没有叫我毁房子。我继续的建筑房子,盖到了第七层的时候,我的腰上又磨了一个大疤洞了。
" 那时族人就聚议说:「哼!这一次看样子像不会毁掉了,起先毁了几次,原来是想在这个地方盖房子;这次我们一定要把它毁掉!」於是集合人马冲到这个房堡中来。那里知道上师变了许多化身,房堡的内外,早已满布着兵将。族人大为惊异,不知马尔巴是从那里请来这样多的兵将!这奇迹震慑住了来攻击的人们,大家都不敢妄动,反而礼拜磕头,向上师请求饶恕。以后他们也都变成了上师的施主。
"那时擦绒的麦通总波正请求胜乐金刚(胜乐金刚:无上密宗主要本尊之一,亦为白教(口传派)修法之主尊。)的灌顶,师母就说:「这一次,你无论如何要受一次灌顶了!」我自己也想:「我盖了这么多的房子,即使是一块石头,一箕土,一桶水,或是一块泥,都没有人帮过忙,这一次上师一定会替我灌顶了!」
"在灌顶的时候,我就礼拜了上师,坐在受法者的座位上。上师说道;「大力!你灌顶的供养在那里?」
"「上师跟我说过,修了房子之后就赐给我灌顶和口诀,所以现在我敢来向您求法。」
"马尔巴上师说:「你不过略略做了几天小房子而已,这决不能够得到我从印度苦行求来的灌顶和口诀;有供养,就拿来;如没有啊!就不要坐在密乘奥义的灌顶座上!」说完,劈!拍!就打了我两个嘴巴,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往门外直拖,口中还怒气冲冲的说:「滚出去!」
"师母看见这个情形,过意不去,跑来安慰我说:「上师他老人家常说:他从印度求来的法要,是为一切众生而求的;平常,就是一条狗走过他的面前,上师也要对它说法和回向的。但是上师对你,总是不如意,我也莫明其妙,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是请你千万莫要起邪见啊!」
满腹说不出的委屈,绝望与悲哀交萦着,我心里痛苦已极,夜晚,我翻来覆去地想:还是自杀了吧!
"「第二天早上,上师来看我,说:「大力,你现在暂时不要修房堡了,先替我做一所城楼形的大客店,要有十二根柱子的,旁边还有个客堂;造好了,我就传你灌顶和口诀。」于是我又从头奠房基,开始修造客店。师母常常拿些好吃的东西和酒给我,同时也常常很亲切的安慰我。
"在大客店快要修好的时候,日多地方的错通纲崖来求密集金刚(密集金刚是无上密宗的主要本尊之一。)的大灌顶。
"师母说:「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非要受灌顶不成!」就给了我一口袋黄油,一匹毛布和一个小铜盘,做为供养的东西。我满心希望,欢喜地拿着供养物走进佛堂的求法座。
"上师望着我说:「你怎么又来了?你有什么灌顶的供养吗?」我心里很安定地很有把握地说道:「这些黄油,毛布,和铜盘就是我给上师的供养。」
" 「哈!哈!哈!你的话真妙!这个黄油是某甲施主供养给我的;毛布是某乙供养的;铜盘是某丙施主供养我的。真妙!拿我的东西来供养我,天下有这种道理吗?你自己有供养拿来,没有就不准坐在这里!」说着,立起身来,又将我大骂一场,用脚把我踢出佛堂来。我当时恨不得钻到地下去才好。苦苦的想了一阵:这是不是我放咒杀了很多人,降雹毁了很多收成的报应啊?也许是上师知道,我根本不是法器,不能受法的缘故吗?还是上师不够慈悲,不肯授法给我呢?不管怎样,留着这个受不得法的,没有用的,充满了罪恶的人身,还不如死了好,还是自杀了罢!正在百思不解的时候,师母带了会供的食物来给我,竭力地安慰了我一阵。
"失望与痛苦使我丝毫不想吃师母拿来的食物,哭了一整夜。第二天,上师又来了,说:「现在把客店和房堡快点做好,一修竣工,我就传你正法和口诀。」
我千辛万苦,好容易才把客店修好。那时,背上又磨破了一个洞,长了背疮。这个疮有三个脓头,腐肉伴着脓血,烂得像一团稀泥。
" 我就去请求师母说:「现在客店已经修好了,恐怕上师又会忘记答应传法的事,所以特来请您帮忙我求法吧!」说着,因背疮痛得很厉害,脸上止不住露出了很痛苦的样子。「大力,你怎么啦!害病了么?」师母很是骇然的问。我只得把衣服脱掉,把背疮给师母看。师母一看,忍不住眼泪直流,马上就说:「我要去告诉上师去!」立刻匆匆跑到上师面前说:「上师啊!大力这样地造房子,手脚都伤了,皮肤也裂了;在背上还长了三个大背疮,又磨成三个洞,有一个疮还有三个眼孔,脓血模糊。以前只听说骡马驮东西驮得太重太久了才会长背疮;人长背疮还没有听见说过!更没有看见过!像这样的事,人家看见或是听见了,岂不要耻笑我们吗?上师!因为你老人家是一个大喇嘛,所以他才来服侍你的,起先你不是说造好了房堡就传他法吗?他实在太可怜了,现在请您传法给他吧!」上师说:「说倒是这样说过的,不过我说的是要造十层楼,现在十层楼在那儿呀?」
"「那个大客店不是比十层楼还要大吗?」
"「你不要东说西说的多嘴!修好了十层楼再传他法!"上师申斥师母,忽地想起了我背上的疮:「喂!你刚刚说什么?大力背上长了背疮吗?」
"「满背都是疮!请你自己去看看好了!脓血一团,烂得可怕,谁看见了也不忍心!唉!真可怜极了啊!」师母说。
"上师马上跑到楼梯口上说:「大力,到上面来!」
" 我想:咦!这回对了!一定要传法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上师说:「大力!把背疮给我看看!」我就给他看。上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看说,「至尊那诺巴,十二大苦行,十二小苦行,比你这个还要厉害得多!大小种种二十四种苦行,他都忍受了。我自己也是不顾生命,不惜财产地来奉侍那诺巴上师。你若是真想求法,快不要这样故意做作,装做了不得的样子,赶快去把房堡做好吧!」
"我低头仔细地想,上师的话实在不错。
"上师就在我的衣服上做了几个盛东西用的口袋,并且说:「马和驴子长了背疮,都用口袋东西来驮,我现在也替你做几个口袋,好用来装土,装石头。」
"我忍不住问:「背上有疮,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上师说"「有用!有用!口袋里装土,可以免得沙土粘上背疮!」我一想,这又是上师的吩咐,就又忍住疼痛运了七口袋的沙到山顶上去。
"上师看见我对凡是他老人家所说的一切话,无不谨守奉行;知道我是百折不挠难行能行的大丈夫,真令人感动和赞叹。在无人的地方,偷偷的也流下许多泪来。
"背上的疮一天天的大了起来,渐渐地痛不可忍,我就告诉师母说:「可否请您向上师说,最好是先传我法,或是至少请他让我休息休息,养一养疮伤。」
"师母将我的话转禀给上师。上师的意思仍旧是;房子不做好,决不能传法的。如果疮实在需要调养,那就休息几天也好。师母也劝我调养一些时候,等疮好了再继续做工。
"我养伤的一段时间,师母给了我很多好吃的和滋养的东西,更是常常来安慰我。我暂时把不能得到法的忧虑忘怀了一些。
"这样休养了一阵,到背疮快要痊愈的那一天,上师又来叫我,却对传法的事情一字不提;他对我说:「大力!现在马上造房子去!」
" 那时我原已经准备要去工作,可是师母为了同情我,安排要用计来请上师早日传我法。所以悄悄和我商量妥了,要装一次假。我从上师处出来后,就细声的哭泣着,装着收拾行李,带了些糌巴(糌巴--西藏人民的日常主要食物,是一种炒熟的大麦粉)要走的模样;在上师看得见的地方,装着要走出去,师母就假装留我的样子,拉着我说:「这一次我一定要求上师传法给你,不要走了!不要走了!」半晌,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引起了上师的注意。上师叫师母道:「达媚玛!你们俩在干吗?」
"师母一听,以为机会到了,就说:「这个大力徒儿,从远方来上师这儿求法,不唯学不到正法,反只落得打骂和作牛马的苦工。他现在怕求不到法就死了,所以要到别处去寻师了。我虽是保证他一定可求到法的,但是他好像还是要走的样子。」上师听了,怒气冲冲跑进房去拿了一根皮鞭子,跑出来照着我混身乱打,说:「你这个混帐东西,起初你来的时候,把身口意都给我了,现在你还想往那里走啊?我要高兴的话,就可把你的身,口,意割成千条万片,这是你给我的,所以我有这个权利。现在不管怎样,你要滚,就滚好了,为什么把我的糌巴拿走?这是什么道理?你说说看?」皮鞭子无情地一顿乱抽,把我打倒在地。上师又来把糌巴抢了过去。那时我心中真是难过已极,但又不能向上师说这是和师母商量好了的假圈套。无论怎样做作也抵不过上师的威力,只好跑进房去痛哭一场。师母也叹气说:「唉!现在就是和上师扯皮拉筋,他也不会传法的。无论如何我要想法子传你一个法!我自己有一个「金刚亥母」(「金刚亥母」为密宗本尊之一,为表诠般若波罗密多自性之佛母。)的修法,我传给你吧!」我依着这个法修,虽然未生觉受,但是心中觉得很安慰很和平。我觉得师母对我太好了,总想报师母的恩。又想,因为上师和师母,我的罪业已净除了不少,我就决定再留下来。在夏天的时候,就帮忙师母挤牛奶,炒青稞。有时,我也的确想找别的上师去,但是仔细想了想,即生成佛的口诀,只有这个上师才有,今生若不成佛,我做了这么多罪业,如何解脱呢?为着求法,我要修那诺巴尊者一样的苦行,无论如何,要想方法使这个上师欢喜,得到他的口诀,即生证果。于是我就一心一意的背石头,搬木料,修筑大客店旁边的修定室。
(下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