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公元2007年的一个平常日子。于我，可能稍稍有些不平常：几乎整整一天，我都端坐在电脑前，一口气读完了李大同的《用新闻影响今天》一书。在宣传部门眼里，这本书毫无疑问属于"禁书"范畴。果然，我在百度里打入"用新闻影响今天+禁书"，只返回区区十条结果，其中有一条这样描述：据今日清晨刚刚出版的香港《明报》报道，中青报冰点周刊前主编李大同新书《用新闻影响今天》尚未出版就已被禁止上市……
“他们”何其恐惧！但这恐惧却为“他们”带来了丰厚的成果：近的来说，从《冰点》2006年初被整顿到现在，也就一年的功夫，中国的新闻出版状况不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受到了越来越严厉的管制——我之所以要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在李大同的这本书中，披露了《冰点》被停刊整顿后，曾有一批包括前中宣部长、前人民日报总编辑、前新华社副社长等在内的体制内重要人物，出面声援《冰点》，可是你看，这些"前任们"的声援，几乎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而在操作层面上直接管制新闻媒体的，正是这些"前任"的后任。以一个外人来看，有那么多的体制内重量级老人为公道出面，对中国新闻自由的进展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推动作用，对中国新闻媒体所处的环境，应该有一个明显的改善作用——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些"前任"的后任者们，依然我行我素，而且是变本加厉地我行我素。
这不是很滑稽吗？不是很有思考价值吗？但为了避免本文过快地成为"禁文"，关于"声援"的更多细节，请参阅李大同书中描述；关于我所说的思考价值，也不打算在本文中探求。
刚才讲的只是"近的来说"，而远的来说呢——《冰点》之前已有数宗媒体被停刊整顿"案"（当然在我们看来都是"冤案"）。从逻辑上讲，对媒体的"严打"往往过了一阵之后，总会有相对放松的时候，可是我们看到的局面却并非如此，当初声援《冰点》的那些"前任"的后任者们，一直保持着持续的"严打"热情。这最近的"严打"成果，便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八本书"事件——当然，事实上在大陆的互联网上，"本八书"对很多网民来说，也许还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可见媒体被管制得有多么成功。人类的高科技，似乎还不完全是意识形态的对手。
于是，一个无需回答也知道答案、但必须要不停质问的问题便可以提出来：今天，新闻在哪里？
曾几何时，"一纸风行，南方周末"的广告语，有代表性地阐释了"新闻在哪里"的疑问——在我看来。然而，有一天我们发现，这张"一纸风行"的报纸，在人们的日常阅读中已不再那么举足轻重。而我极喜欢的"一纸风行"这句广告词，似乎也早就从报纸上消失。当"一纸风行"终于不再的时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国的深度报道周报阵地彻底失守。我曾经在另外一篇帖子中说过：一个国家如果连一份有份量的深度报道报纸都不允许存在，良心何在？
曾经的"一纸风行"现状如何，李大同的书中也有提及，而网上网友的评论，更是不在少数。今非昔比是肯定的了，所以，当平淡惯了的"一纸风行"又忽而推出了有份量的报道的时候，反而成了"新闻"。有一次在广州和几个朋友聚餐，席间就有一位"一纸风行"的朋友。入座后相互介绍，有几个人便不约而同地说道，"一纸风行"最近怎么又猛起来了？（大意如此，非原话转述）"一纸风行"的朋友笑笑说，过些天可能又会恢复以前的样子，一打听，原来那段时间"一纸风行"的总编辑出差了。果然，"一纸风行"的2007年新年特刊，遭来网上骂声一片，那篇"新年贺词"更是被一些人批得体无完肤。（笔者个人凭心而论，有些批评其实是吹毛求疵）
但是，当冰点不再"冰"，当南方不再有"周末"，当互联网被有效地"占领"，那么，今天新闻在哪里？
自然，我们的媒体永远不会缺少"新闻"。譬如，每到年末，各个地方的本地媒体就有了各类GDP、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文章可做——请看如下"新闻"：武汉已是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云南实现总体小康，广州人均GDP超一万美元，杭州市区人均住房面积达20.7平方米… …年末实在有太多的"报喜新闻"。这些"新闻"的真实性，其实不难断定，撒谎早已成为中国官员的一门必修课。我本人现从事网络新闻，有时候地方上实在什么新闻可选，我就会将这一类强奸民意的"政绩新闻"放在头条位置——作为喉舌的党报党刊，向来有"把坏事说成好事"的本领，譬如一场山林大火，喉舌的报道重点肯定不公是火灾造成了多少损失，而是消防官如何英勇救火，这样坏事就变成了好事——同样的，我也可以将原本是好事的"政绩新闻"变成坏事——譬如，有这样一条"新闻"，说浙江省委关爱生活困难党员，下拨200万经费云云，我可以将这"新闻"的标题改成"浙江省委拨款200万关爱党员"放在头条，明白人应该都能知道这种"新闻"这样处理的目的；又或者类似"XX市统计局称XX市人均GDP达到10000美元"这样的标题，意图也很明显。基本上，这种"新闻"后面的网友评论，当然地以"嘲讽"为主——谁让你们不要脸地撒谎呢。
"好新闻"到了网上却成了"坏新闻"，这也是网络媒体和平面媒体的一个微妙区别，当然，这要看编辑怎么处理这类新闻，而且，这个招数也不能滥用。
扯远了，回到"新闻在哪里"的主题上来。可是这主题，实在是既庞大又微小，小到一句话就能回答：自由在哪里，新闻就在哪里。原来有人说，互联网自由，想当然的，互联网上就有新闻。但中国互联网的黄金时代已经结束，而且不但已经结束，互联网几乎彻底失去了自由，至少，在对所谓敏感题材的报道上，"自由度"已经不如平面媒体。
那么今天，新闻在哪里？自由又在何方？
冯一刀 2007年2月3日 于广州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来源: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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