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早先出产一种叫做“三道白”西瓜,很有特色,瓜皮、瓜瓤、瓜子都是白的,所以就称“三道白”,奇就奇在它只出产在一个靠河的村庄,别的地方虽然用了三道白的种子,却种不出那么好的味道。那里有河水冲积出来的一大片沙地,瓜农们用鸡粪培育出瓜苗,不施化肥。种出来的西瓜吃起来有甜丝丝的清凉,用刀轻轻一切便自然炸开,瓜肉现出十字裂纹,吃上一块就能达到消除燥烦的目的,是我吃过的西瓜中最好的。只可惜,因为产量不高,皮又厚,等到了我们当地称为“品种瓜”的红瓤黑子的花皮瓜一来,这种瓜竟然看不到了。
栗子很容易生虫子,但这个村庄的栗子从不生虫,把它们和其它地方的栗子放在一块,很明显的就可以看得出来。记得表哥一次到山里打了很多栗子,欢欢喜喜送来了十来斤,但是放上一个星期,全部生了虫子,基本上不能吃了。在附近的一个镇上,有几块稻田,那里出产的稻米格外香,香到什么程度,只听说过,没有尝过,因为它成了市里要人们的御用米,一般人是吃不上的。附近还有个地方特别适合种芹菜,长出来的芹菜特别脆,换一个地方就不行了。
在家乡时,春夏之际,新雨过后,都要到附近的小山上去采松菌,它们一丛丛的从松树根部冒出来,颜色金黄,憨实可爱,吃起来香气扑鼻。春天到大山里踏青之时,常常还带回一种叫做“娃娃拳”的野菜,它生长在草丛中,初春时,从泥土中伸出杆杆嫩茎,顶端如小孩握起的拳头,所以叫做“娃娃拳”。采下之后,必须立即用土抹住汩汩流液的伤口,否则,还没有来得及带回家,就老得咬不动了。它的味道实在是太美了,含在嘴里,自己似乎就能化掉。
这些都是旧年旧事,过去唾手可得的美味果蔬,现在已经不易觅得。虽然现在科技发展,交通发达,市场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令人眼花缭乱,均粗大、干净、漂亮。不过,吃过的人都知道,它们缺少香味、甜味,比起过去小面积种植的农作物来说,这些经过化学品处理的产品,味道上差得太远了,淡而无味,再没有了口齿含香的感觉了。
水果、蔬菜的香甜来自合理的利用人力、地力、敬天法地,借助于气候、墒情、日光、雨水、种子等多种因素的组合,它们孩子般在自然的怀抱里畅快生长,吸收天地的精华,故而品质上佳。若片面的追求效率、产量,依靠农药、化肥、机械,对自然进行人工干预,以图得到最大利益,本身就带有强烈的功利目的,与自然无私的品性相左,种出来的产品虽然有产量,但品质大打折扣,食之寡淡无味,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崇尚所谓科学和发展经济的名义之下,家乡的生态和传统农业被破坏。听说家乡办起了野菜加工厂,乡民们为了生活,四面出击,山上野菜采摘殆尽。又闻松树被排排放倒,以利用地区资源,发展经济等等。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有点好东西只怕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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