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是这家进出口公司的第一个学经济的研究生。适逢公司与位于四川的攀枝花钢铁公司办了一个联合部门,称进出口部。攀钢派来一个经理,槟被任命为代表公司进入联营部的副经理。部门里就四个人,除了两个经理还有两个攀钢来的人。成立这个部门是为了做钢材生意,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做成生意。
谈生意的机会特多。内容都很简单,只需要在电话上谈。槟常接到电话,对方说自己手上有多少台佳丽牌的彩电,问她能不能卖出去。一开始槟总是积极的找买家。后来发现对她热情相待的都是中间人,真正终端的买家不重视她提供的信息,因为行家一听她开口,就能知道她是否真正拥有货源。如果她也只是个接触不到货源的中间人,行家就不会浪费时间同她周旋。而一般说来,打电话给槟的人,都不是直接掌握货源的人。
槟很不解。看来这城市一大半的人在做着不能成交的生意。贸易的确吸引人,因为做成一笔,收入就比较可观。所以人们都想在其中淘金。当时申震是中国独有的灯红酒绿的城市,刺激着人们去赚钱。但是,花费大量时间也不能成交的生意为什么人们也乐此不疲呢?
多少年后,槟才意识到,中国人只知道计划经济,多数人不知生意的实质是满足真实的市场需要。所以人们只一味跟风、从众,认为只要不落后就有希望。在这种背景下,人们一次又一次的跟风,不少人在跟的时间太晚、跟的方式不对时,遭受损失。就好像“击鼓传花”游戏,鼓点不停,传花不停。谁是最后一个人拿到花,谁就得扛起这一轮,负责兜底。跟风中跟上最后一趟的人们,实际上就是送钱来让人赚的人。
同样,办公司的人也不知怎么做生意,但是人们也不怕。因为反正经过了一九四九年以来的三十年的运动,已经没有人懂得生意是怎么回事。下海的人们发现,尽管自己战战兢兢,但是一旦自己亮出新的形象,总是能得到其他人的支持,一旦赚到钱,就进一步得到别人的尊重。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凭着一个关系,就把公司做起来;凭着一纸批文就赚到第一桶金。
为了得到首长们的支持,得先把公司架子搭起来。就好像做土匪的,必须有一个山头;城里的老大,必须有一个码头,才有资格跟其他各路人马打交道。中国的老百姓从来就没有与政府对话的资格,政府各部门、各机构的长官,跟山上的大王、码头的老大差不多,老板们没有一个公司架子,就够不上跟当权人物对话。而如何把公司管好,不知道。但有极少数受到家族的经商因子的影响,就做的很好。
槟的老板就属于前一类。虽然他凭关系成立的是一个国营公司,但毕竟是自己做了总经理,掌握了支配资源的权利。成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贷款,搭架子。至于录用什么员工、怎样培训,这些做企业必要的事,完全不在计划之列。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企业的实质是什么。槟毫无工作经验,仅凭着好看的学历就被安排做副经理,也没有任何人来指导槟的工作,而槟在这家公司也没有受到任何培训。
槟的父母都是出身于农村的工人,整个家族里面都没有商业的因子,也没有书香门第里的风气。所以她没有被教会为生活作一些计划,打算打算。槟所受到的教育都是要为党贡献一生,听党安排。父母也如此。所以槟对于自己的发展是茫然的,没有既定的目标,更没有计划。即便在这么一家既没有什么生意、也不指导与培训员工的公司,槟也没想到要离开。直到老板的司机给她气受,她才觉得不能呆下去了,这时已经在这里消耗近一年了。
在进出口公司工作期间,槟意外赚到一笔钱。当时一个同学在一家公司财务部工作,要为公司买一些美元。他告诉槟,为他介绍业务有点数给。说的有点含糊,槟不是太清楚。当公司需要卖美元时,槟把同学介绍给公司的财务部。双方各取所需,买卖做成了。没想到同学拿着3000港元来给她,说是她该得的点数。同学所在得公司是一家有名的国营企业,而这钱从这家公司的财务部领出来给她,给她一种合法感。槟高高兴兴、心安理得的收下了,觉得申震真好,有这么好的挣钱机会。明第一次香港出差时,用这笔钱买了一台松下彩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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