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全上海以至全中国人民对共产党在赤区以外杀害人命的残酷手段,有了确切体认。同时,国际的正义人士,也普遍引起深切的注意和同情,舆论一致指责共产党的违反人道主义的罪行。
第二,我们在租界方面的工作信誉从此建立,为了双方的共同利益,我们和各地的租界当局从此建立了密切的友谊合作关系,为以后的业务增加不少便利。此点,关系极大,因为各地共产党的地下指挥机构,大部设在租界里,没有租界当局的通力合作,是难加以破获的。
第叁,对于新近转变的,或是以后转变过来的共产党分子,坚定了他们效忠于我的决心。
第四,周恩来本人也因此不能在上海立足,秘密潜往江西赤区。我想若不是他走的快,他一定会步许多被捕同志的后尘的。
最可笑的,共产党国际为了平息国际正义人士的愤怒,挽回国际舆论的不利形势,对于中共的这种暴行,竟也假惺惺的发出“指责”,说是“世界革命的成功,不能依靠于残酷的报复手段”。话是说的不错,然而除了“残酷的报复手段”之外,共产党又能用什么来维系他的暗无天日的魔鬼集团呢?
总书记向忠发被出卖
人们□知道共产党对待敌人是残忍的,其实他们对待自己的同志又何尝不残忍呢?为了争夺个人的权利,竟不惜向“敌人”出卖自己的同志,卑鄙无耻到如此程度,真是和禽兽无异。下面就是共产党陷害同类的无耻记录。
国共分裂之后,共产党内部也引起分裂,第一次清算了陈独秀,第二次又罢黜了瞿秋白,这前后两任的中共中央总书记,都是“小资产阶级”出身的知识分子,于是第叁任的共产党总书记便想改变花样,捧出一名真正无产阶级的人来做招牌。于是,目不识丁的老船夫向忠发,便在这样的机遇下,登上了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宝座,□是一切指挥大权,都落在宣传部部长李立叁之手,这便是中共历史上有名的所谓“立叁路线”时期。
在这同时,共产国际也加紧对中共中央的人事控制,在莫斯科训练成熟的中共党员陈绍禹、秦邦宪、张闻天、王稼祥等所谓“二十八个标准布尔什维克”(这是中共内部派别的一个小集团名称,他们自称对马列主义的了解,已达到了国际的布尔什维克标准的程度,言外之意,就是看不起那些没有到过莫斯科,不懂得“理论”的土包子,包括当时的毛泽东等在内),也陆续派遣回国,共产国际东方局书记米夫(MIF),更以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的资格,亲临上海,就近指挥。不过,这些莫斯科归客,因过去毫无工作历史,虽因米夫的提拔,得以厕身于“中央机关”,但实际领导权仍操于原来的老干部之手,陈绍禹等年少气盛,目空一切,当然不甘久居人下,于是处心积虑想把现存这批领导人物挤掉,结果便闹出自相出卖的丑剧。
事情导源于一件桃色纠纷,时间是民国二十年(一九叁一)一月。
一位曾受莫斯科训练的共产党员胡君,回国以后,被派为共产党江苏省委,他有一个年轻而又美丽的妻子──陈小妹,也是共产党员,同被派在江苏省委的妇女部工作。夫妻二人的感情很好,同在一起工作,鹣鹣鲽鲽真是一对理想的配偶,可是好事多磨,有一天陈小妹忽然接到共产党中央转来的命令,派她去和中共的另一要员罗绮园“住机关”,(因为罗的住所,须要有个女人去掩护,所以共产党派她住到罗的机关里,表面上装成罗的妻子。)根据共产党的工作纪录,任何命令事先都毋须征求同意,□有绝对服从,此事当然也不例外,陈小妹接到命令,立刻和丈夫商量,二人心里万分不愿,但是鉴于“纪律”的森严,不敢违抗,□好忍痛分手,不过,问题却从此发生了。
原来陈小妹竟是一个在中国传统的伦理社会中长大起来的女子,虽说已受过布尔什维克的洗礼,对男女问题,不像一般旧式妇女那样拘谨,但是要她去和一个未曾见过一面的男子同居,此事究竟有点为难。于是常常找机会向她的丈夫诉苦,胡君呢?本来已对“领导方面”这种“乱命”非常忿恨,经不起她的爱妻的一再哭诉,更感无法忍耐,□是夺走他的爱妻的是共产党,不是一个普通人,这将如何处理才好呢?想来想去,没有主意,后来想到老同学陈绍禹以足智多谋见称,乃走去和他商量,陈绍禹对此本早有所闻,看到胡君前来求教,联带想起自己的郁积已久的心事,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轻声的向胡君献策:“除了向国民党告密,无法救回你的妻子。”
“向国民党告密?”忠实的胡君,简直认为陈绍禹故意开他玩笑,要不然就是有意测验他对共产党是否忠诚。因此,初听之下,不由惊呆了,但细看陈绍禹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彼此的友情,也没有设计陷害他的理由。再仔细一想,除此以外,的确别无更好的方法。结果,“小资产阶级的温情主义”战胜了无产阶级的马列主义,胡君终于接受陈的建议向我们求援了。
不过,有一点,与陈绍禹的原意不符,陈的献策是要胡君自己不出面,匿名报告罗绮园的住所,同时,事先将陈小妹约出来,以免同时被捕,胡君一想,此事不举发则已,一经举发,自己就不能再在共产党内存身,所以索兴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出头检举。
在一天的早晨,胡君引导我们到马斯南路一座很华丽的巨宅中,把他的爱妻接出来,并把罗绮园捕到。在另一个房间里,又捕到共党的另一要员杨匏安。
罗绮园和杨匏安都是共产党的中央委员,在共产党的地位,仅次于陈独秀、李大钊,而和瞿秋白、毛泽东等相等,在所谓“国共合作”的跨党时期,他们又是国民党的中央委员,当时是属于瞿秋白、李立叁的一派,而与留俄派的陈绍禹等不睦,所以就被出卖了。
罗、杨被捕之后,我们接着追问当时共产党的总负责人向忠发的下落,然而罗、杨二人都不知道他的住所,胡君更不用说了。正当无法可想的时候,第二个奇迹又出现了。
一天,有一个外表很精干的青年,到我们的办公室来报告,说他知道向忠发的住址,愿意引导我们去找到他。我们对于这宗送上门来的献礼,初不敢予以完全相信。因为这个青年,在共产党中并未担任重要职务,按照共产党地下工作的定例,他不可能知道向的地址。但因此事不妨一试,遂由他引导我们到法租界霞飞路的一家珠宝首饰店楼上,逮捕到一个土头土脑,年已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的口齿很笨拙,也不像太懂得政治,从外表看,很像一个商人,住在珠宝店里,倒很适合他的身分。
他初来时不肯承认他是中共的第一号领袖,我们对原报告人本来不十分信任,见了这副行径,也相信可能有错,正感到为难之际,有一个同事,他是向忠发的同乡,也干过船员,他说认识向忠发,并知道向过去的历史,向当船夫的时候,嗜赌如命,有一次从赌场中输完了钱回来,发誓要戒赌,竟把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斩断一小段,以示决心。经他的指认,再一验向忠发的左手,果然无名指短了一段。向忠发无法再抵赖,□好低头认罪了。
在这以前,我们对中共中央的重要机关,已破获了多次,被捕的许多有地位、有历史的中共要员,经过我们的耐心说服工作,大都愿意脱离共产党,参加我们的工作,这在当时己成为极普遍的风气,共产党对于这种轻易转变的现象,极为恐慌,故在向忠发被捕之后,便故意放出空气,说是:“过去许多党员的叛变,乃小资产阶级动摇善变的劣根性的充分表现,向忠发是真正的无产阶级出身,无产阶级有对革命忠实到底的优良品质,决不中途动摇转变,所以相信向忠发一定不会向敌人投降,一定会替共产党牺牲。”这种空气,并且故意传到向忠发的耳里。
其实,共产党的心机完全白费。向忠发的结果,虽是替共产党牺牲了,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被指认出来之后,所表现的“向敌人投诚”的可怜相,比其他的非无产阶级的战士更精彩十倍,他先向我们表示,他□是一个普通工人,他没有能力,他在共产党内所担任的职务,实际上是一个傀儡,他甚至曲膝跪地向我们求情,要求免他一死,自动说出四个共产党的重要指挥机关的所在地,以表示他的忠诚,这一切的表现,出于我们意料之外。按照我们办理同样案件的成规,向忠发既有表示转变,他的求生愿望是应该让他实现的,但是这一次却发生了差错。当我在南京接到向忠发愿意转变的报告时,他已被上海警备司令部下令枪决了。这样的处置,对我的工作的开展上,实在是种损失。
在逮捕向忠发时,尚捕到一个和他同居的妇女,她年在二十五岁左右,装饰极时髦,容貌及身段也够得上美丽的标准,问她关于共产党方面的一切问题,竟全无所知,不久,我们完全明白,她确与共产党无关,她□是一个普通的舞女,她是被共产党弄来陪伴向忠发的,她□知道和自己同居的男人是个珠宝商人,不知是共产党,更不知是坐共产党第一把交椅的人物。至于共产党何以要个女人去陪向忠发呢?目的就在使向忠发的全部心情和精力,消耗在温柔乡里,不要过问党内的事情。后来,我们从另一个共产党的口中,又知道共产党为了这个舞女曾出了八千元的巨大代价,为了此事,共产党内部还引起许多牢骚:“下级同志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为什么上级能拿出这许多钱来替向忠发娶姨太太呢?”
现在又该提到向我们告密的那个年轻人了,当我们证实被捕的人确是向忠发之后,发给他一笔奖金,并给了他一个临时工作,因为他是自动前来效忠的,所以对他未曾特别注意。大约在向忠发死后的一个月光景,这个青年忽然失踪了。他一走,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奉命”来实施“借刀杀人”之计的,向忠发一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走还等待什么?
共产党的报复
民国十九年(一九叁零)至二十二年(一九叁叁),这叁年之间,我们连续破获中共若干重要地下组织,包括在上海的共产国际机构,和中共中央总部,以及全国性的赤色群众组织,如全国总工会、全国海员总工会、全国互济总会,世界反帝大同盟中国支盟等,各省的共产党地下指挥机构也连续破获,由莫斯科回来,和由江西赤区派遣出来的补充干部,上任不久,又陆续步他的前任者的后尘,逐一踏进我们特为他们所预备的地方,而这些人经过“招待、说服、转变”这叁步曲,最后总是由敌人变成我们的同志。因此,我们的工作人员由于这些新血轮的注入而迅速增加,这些新手加入之后,每人多少都从他们的“娘家”带来一些礼物──共产党的秘密,所以更予共产党继续不断的破坏,使共产党在赤区以外的各地地下组织,濒于不能维持或重建的窘境。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共产党对于以上海为中心的全国地下工作的计划,不得不重作全盘的考虑,在估计了敌我形势之后,它采取了二项重大行动:
一,将身分已暴露,或与被捕转变分子熟识的地下工作干部,一律调回“苏区”,原有机构,一律放弃,另派新人重新建立组织,企图建立一个与旧的组织丝毫没有牵连的新的地下工作系统。
二,由“苏区”派出一批精于射击的暗杀专家到上海,企图以恐怖手段对付转变分子和我的工作人员。
根据史大林所领导写作的“联共党史”的记载,共产党人是反对暗杀手段的。他们自称:他们所反对的是整个“社会制度”不是某些“个人”,反对社会制度须要依靠“群众的力量”,“暗杀”是无用的。中共在过去叁十年中,对于这个教条,大致是遵守的,□有在民国二十二年(一九叁叁)前后这一段时期,对付我的工作人员是例外,我们从它的不惜违背教条,采取这无耻政策的行动看来,已足以说明当时双方战斗的尖锐程度了。
自顾顺章转变以后,共产党中央的特务工作,曾组织一个五人委员会来主持其事,这五人委员会的人选是周恩来(现任伪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赵容、潘汉年(现任上海市副市长)、廖程云(即陈云,现任伪政务院副总理兼财政经济委员会主任)、邝惠安等,实际负责人是赵容,江西的射击手调到后,由邝惠安负责领导,组成一个执行恐怖行动的“红队”。它的任务以狙击党内叛变分子和我的工作人员为主,附带从事绑票勒赎勾当,以解救经济方面的临时困难。
“红队”成立后,我的工作人员接连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伤害甚多,现在还记得的约有:
一,民国二十一年(一九叁二)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叁时许,红队队长邝惠安率领五个暴徒,在一个内奸的指引下,冲进我们设在上海闸北的一个秘密办事处,击死一人,击伤叁人,办事处的主持人受伤后倒地佯死得免。距离此案发生的前叁天,该处附近有一供职于红十字会的会计员被人暗杀。初未在意,嗣后才明白死者的面貌与身材,酷肖该处的主持人,故被误杀。
二,民国二十二年(一九叁叁)四月十一日下午,我的四个工作人员经过南市某处,其中有一新转变分子,他发现某茶馆的临街一张茶桌上,坐着五个红队分子,心知不妙,暗中招呼同伴,加快步伐,离开当地,但已为红队所瞥见,在走近岗警的地方,红队惟恐我们报警,遂开枪射击,当被击死一人、击伤二人,暴徒则在纷乱中逃逸。
叁,同年五月某日,我的一个工作人员正奉命前往法院,为一个已经悔悟的共产党罪犯作证,以便保释,行至中途,又被红队暴徒击毙。
四,我派在上海工作的负责人史济美,是我一个得力的干部,于同年六月回京述职,我因上海连续出事,想到他过去的服务成绩优异,向忠发和共产国际职工会驻华代表牛兰夫妇,以及其他重要案件,都是经他设计破获的,断定共产党对他必恨之切骨,意欲调他离开上海,以避风头,但他不同意这样措置,坚持仍回到原来的岗位,我□好叮嘱他注意安全,让他回去。不料回沪当天下午,他因欲赶赴一个自己作主人的约会,回到上海一下火车,即迳趋约会地点,就在他下汽车走上台阶的时候,被邝惠安率领六个预伏在该处的暴徒,包围袭击,身中七枪而死。
五,史君死后,我派钱义璋君继任他的职务。约在二个月之后──八月十二日,钱君到一个旅馆里去会见一个人,正欲登电梯的时候,被预伏的暴徒袭击身死。
这一连串的伤亡,尤其是最后两案,直接伤害我们派去的总负责人,且其选择的地点和时间,都是经过周密的计算和布置,使人难于提防,这种情况引起其馀的工作人员的不安,每个人的神经非常紧张,那些曾从共产党中转变过来,或是曾经参加对共产党地下组织的破坏行动的人,更人人自危,整日不敢出门,因为谁也料不到,何时会成了红队的次一目标,大家在紧张恐怖中过生活,自顾尚不暇,当然完全丧失了向敌人还击的能力。
现在轮到我们伤脑筋了,史、钱二君之死,很明白地是共产党向我的全体同仁下了警告:“上海,是你们的葬身之所,谁要来,就是这个样子。”而我们内部的问题,经过这两案也完全暴露了,共产党对我们的行动了解的那么清楚,真有防不胜防之感。相反的,我们对重新建立后的共产党地下组织却完全茫然,我明敌暗,形势之不利,可想而知,这一切的问题,经过集体的研究和考虑,最后采取二个步骤:
第一,重新调整上海的工作人员,凡稍有可能受共产党利用,或是为共产党所最忌恨的人,都调离该地,另派负责人并一批新干部去补充,共产党已调换了角色,我们也换了新手法去对付他。
第二,重新确定向共产党进攻的计划,这个计划的重点:一、先解除红队给予我们的威胁。二、重新向共产党上层进行渗透。同时,为了松懈敌人对我们的袭击和戒备,在实行这二个步骤之先,表面上我们佯装对上海工作作暂时的撤退。
于是,我们和敌人进入第二阶段的战斗。
(本文摘自徐恩曾《我和共产党战斗的回忆》,转引自传记文学《细说中统军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