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这场软革命中被“扼杀”的所有东西中,欧盟不过是“附带损害”。最重要的是,在这场激烈的意识形态争论中,向欧盟宪法说“不”者恰是亲欧洲者:不过不是这个正在建设中的欧洲,而是“另一个”欧洲。
谁将是这场政治海啸的受益者,会是拒绝了拟议中的《欧洲宪法条约》的“欧洲之母”法国吗?据说该宪法是为了让欧盟更加民主、有效和有竞争力。6月1日(即本周三),荷兰将就该宪法进行全民投票,从目前民调显示多达60%的荷兰民众都持反对态度来看,这部经过5年艰苦谈判才达成的折中方案,恐怕凶多吉少。
欧盟的混乱给其全球竞争者美国、中国和印度带来了好处。(欧元对美元在本周二达到7个月来之最低,跌破1.2450点重要期权支援位。)在美国,从保守派到新保守派,从大棋局的倡导者到先发制人战争的推动者,所有人都对欧盟的分裂欢欣鼓舞-尤其是因为这次失败主要是有“欧洲恐龙”之称的法国总统希拉克的错。作为一名三心二意的政治机会主义者,希拉克从来没有耐心仔细向民众解释他们手中掌握着欧洲的未来。就在美国总统布什开始学习“欧盟”这个词时,希拉克浪费了一个让欧盟发掌成为美国的强大对手的机会。
从理想主义的角度来看,法国人也可说是为向4.5亿欧洲同胞展示“另一个欧盟是可能的”的豪侠勇士。从更现实的角度来看,正如阿尔萨斯(Alsace,法国东北部城市)一家媒体指出的:“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欧盟将沦为一个自由集市,美英和一些东欧新成员一定满心欢喜”。就核问题正与欧盟“三架马车”(法德英)谈判的伊朗自然也可以松一口气-现在法国总统希拉克因民众抵制欧盟宪法备受煎熬、德国总统施罗德正由于国内的政治“地震”焦头烂额,而英国首相贝理雅也已陷入孤立境地。在上世纪90年代末,贝理雅还曾以“未来欧盟的模范领导人”自居,但伊拉克战争改变了这一切。
外界普遍认为,这场法国政治海啸是民族国家与全球化之间的一场战斗,然而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对许多中国或印度(美国就更不用说了)的工人来说,法国人的“玫瑰人生”无疑是令人□慕的:每周只工作35小时;每年有6周的法定假期;拥有强大的工会-可以随时号召一场全国大罢工;医疗体制健全完善;儿童可以得到完善周到的照顾;福利待遇优厚;经济特权部门可得到补贴-还有享受不尽的优质葡萄酒和365款不同的奶酪。
不过享受这一切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只是高税收:10%的失业率(年轻人达到了25%)、缓慢的经济发展和衰退的购买力(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强势欧元推动物价升高所致)。但多数法国人对欧盟宪法说“不”是因为他们无法设想失去这么多特权的生活会怎样。问题的根本原因是盎格鲁-撒克逊的“自由化”模式只能受益于一个非常有限的已经富裕的西方白人群体,而不是通过调整来增加全球社会正义。任何与法国处于同样境地的其他国家都很可能会对这样一份威胁到他们的平等主义社会模式的文件说“不”。
根据一个特意开发的法国电脑程式统计,一些资料将证明这一点:“银行”、“市场”和“竞争”这三个词分别在该宪法文本中出现了176、78和174次,而“社会进步”只出现了3次。“博爱”这个深植于法国灵魂的词甚至没有被提到。这场抵制欧盟宪法的运动向人们展现了教科书中的阶级斗争:80%抵制该宪法的蓝领工人对身穿海军蓝套装的官僚。巴黎(66%)和其他大都市,如里昂(Lyon)、欧洲议会的所在地斯特拉斯堡(Strasbourg)、马赛(Marseilles)和空中巴士之乡图卢兹(Toulouse)大部分人都投票支援欧盟宪法。
但是这场拒绝运动也展现了一个由史达林主义者、托洛茨基派(Trotskytes)、新法西斯主义者、农业贸易保护主义者和年轻的反全球化激进分子组成的一个令人不安的联盟。52%法国人称目前的“经济和社会困境”是他们抵制欧盟宪法的主要原因。这场极端分子(极左和极右)的胜利使前教育部长杰克·朗(Jack Lang)之类的社会主义者感到震惊。杰克·朗曾经表示:“大欧洲工程只能由以法国社会主义党(PS)为首的法国左翼来完成。”
按照一个步行者的标准,由于2000年12月通过的《尼斯条约》(Treaty of Nice,强调紧密的合作原则,达成集体的欧洲意识)存在,由25个成员国组成的欧盟仍然可以向前迈进。卢森堡公国的首相、目前的欧盟当值主席扬克尔(Jean-Claude Juncker)已经展开全面的损害控制模式:他发誓要在6月16日下届关键的部长理事会上尽一切可能地使欧洲宪法获得支援以避免被废除。一些人认为法国人拒绝欧盟宪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位欧洲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的外交官指出:“欧元将贬值,从而重新推动法国、德国、义大利和荷兰的经济”。另一位外交官则认为:“危机是在法国而不是布鲁塞尔。我们碰到了绊脚石,但政治整合将会继续。”
这种煎熬可能还要持续数月之久。如果法国需要对经济现代化进行大量深刻的反思,那么英国与荷兰则要在社会正义方面吸取教训。达成和解往往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贝理雅(更不用提波兰和丹麦领导人了)已经打算撤销对该宪法进行公投。其实法国对欧盟宪法的抵制与英国和荷兰的抵制毫无关系。但在一片阴云笼罩之下,一些欧盟外交官还是努力摆出乐观面孔,称欧盟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良好的危机管理。
尽管各种推测沸沸扬扬,但欧盟一位外交官告诉《亚洲时报在线》,欧盟的确有备选方案,那就是在2006年11月前确保宪法获得最大限度的支援。目前已经有9个成员国接纳欧盟宪法-包括通过公投接受的西班牙和由议会做出决定的德国。现在最紧迫的问题是防止贝理雅取消公投。因此到2006年底,欧盟可能够用该宪法中的第30个附加条款:如果4/5的成员国批准或一个或更多成员国批准“有困难”,那么问题将提交给欧洲理事会处理。因此25个成员国中反对者不超过5个绝对必要。
“活死人”的局面可能重现。如果3个欧洲大国(比如英国、法国和波兰)都投否决票,欧盟宪法在政治上也失去意义,不过部分内容可以采纳。这样欧盟25个成员国就只能挑选出所有国家都认可的条款并综合成协定或条约,然后提交给各国议会批准。这意味着欧洲将以不同的速度前进,并伴随着一个重大的改变:法德联盟可能再也当不成火车头了。
因此问题等于又回到原态:国家政府必须处理欧盟混乱。欧盟宪法可能无法在2006年获得通过,但欧洲领导人也许可以保留接受部分无异议条款的权利。这是方案B的核心。他们也可能决定任命一个任期为两年半的欧洲理事会主席负责推进欧洲政治整合。扬克尔就是一个可以认真考虑的候选人。
他们也可能任命索拉纳(Javier Solana)为欧盟外交事务部长,他是欧盟的全球形象大使。欧盟成员国无需为此举行公投,只需欧洲理事会、欧洲委员会和欧洲议会达成协定即可。至于保全面子(尤其是在这个欧洲最颜面无光的时刻):至少布什或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2006年想致电欧盟时,他们都不得不拨索拉纳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