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的外交就经常遭遇到这种尴尬。且不说远一点儿的共产小兄弟们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江总书记歌喉如莺,一曲“我的太阳”唱遍五湖四海……也不说近点儿的李外长吹胡子瞪眼睛,四处招惹是非、号称“外交教父”的钱其琛趁着美国大选狂贬布希总统……单是新鲜出炉、滚烫得像恼羞交加的脸一样的事例,就已经是洋洋大观。
一月底,伊拉克大选如期举行。全世界人民通过电视看到了伊拉克人民不畏武装暴徒们的胁迫,坚定地走上了民主自由之路的场面,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憧憬和自信。中共的媒体也一反常态地放低了贬损伊拉克民主、为萨达姆扬幡招魂的调门,播报了一些大选消息。更有意思的是,中共还通过联合国为这次大选捐助了价值一百多万美元的物资。
这一百万美元砸将过去,瞄准的可不是一两只鸟。除了支持伊拉克的民主事业这样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还盘算着在华盛顿面前卖个乖--全是过去毫无原则地反美反战惹的祸;巴望着跟伊拉克新政府修修好--以往恻隐匪徒,怜爱老萨的表演太过头;期盼着国际社会能高山仰止般地把自己当个道义大国看待--以前蝇营狗苟、助纣为虐的事情做得太多;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要从伊拉克未来的新政府那里卖一张经济利益的入场券。但这个意图说什么也没法儿摊开到桌面上去讲,于是孔泉在记者招待会上信誓旦旦地说,中共要一如既往地支持伊拉克人民,希望大选能为伊拉克带来一个具有广泛基础和普遍代表性的政府。言不由衷,口不从心,好在这样的话孔泉们天天念叨,单从电视镜头上似乎也没看出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是,一百万美元的事情传到了世界各地,国际社会先是惊讶,再是迷茫,接下来便是不屑了。法国的著名中国问题专家白夏博士(Dr. Jean-Philippe Beja)说:“中共在国际舞台上表现得正经八百,自己家里的事情却总是拿盖子捂着,又是封堵网路,又是阻塞言路。大选只要别选到中国国内来,怎么都行。选到中国?门儿都没有!中共这种态度叫人无法理解。简直就是自个儿拿自个儿不当人看。”《洛杉矶时报》的主笔麦格尼尔先生(Mark Magnier)认为,中共政府掏腰包支持别国进行民主选举,却不给自己的国民选举领导人的权力,实在“虚伪得可以”。“中共虽然在经济上越来越多地向西方倾斜,但囿于共产意识形态,它却不愿承认选举和政权合法性之间的任何直接联系。”
中共想必也意识到这件事儿有扯不清的尴尬,向来喜欢造势的媒体这次没怎么声张。一个多月前东南亚大海啸时,媒体把灾民们描写得一个个跟深山老林里的猎户李勇奇似的,见了中国的救援队,莫不表现出“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的感激状,让资讯围墙之内的中国受众只觉得这次大劫难全凭着中国张罗。而这次,媒体却静得像一片没主儿的墓园,让人忍不住猜测中国是不是已经阔到了美元烧手的份儿上,随便撒一把出去,连说说都嫌麻烦。
其实,不是不耐烦说,而是哑巴吃了黄连似地说不出口。据说,中国的媒体从业人员都有一本新闻写作的葵花宝典,何时流泪,何时瞪眼,何时千恩万谢都有现成的格式,临场一填写,必要时找几个人一比划,就可以登报上电视。这次本来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写写伊拉克的民众手捧赠品,仰望北京,心潮澎湃,浮想联翩……麻烦的是北京自己都不讲民主,还跟前独裁者萨达姆眉来眼去地有说不清的瓜葛,写伊拉克人仰望过来容易,这投出来的目光如何收回去,可就难了。
风闻了这一百万美元的故事的那些御笔和愤青们也闹了个大红脸。不是说好了是刺刀下的民主吗?那这一百万美元岂不是送给占领军的“润刀费”?这美还要不要反?搞臭民主的脏水还要不要泼?歌颂这一百万美元不忍,批评这一百万美元没胆,不知就里的准喉舌们,突然撞上了逻辑的峭壁,“濛濛如未视之狗”,一连好几天找不到绕出去的退路。
当然,对于普通中国人来说,除了尴尬,也许更多的还是耻辱。中共一向喜欢当国民的“父母”,我们且再成全它一次,也拿“父母”这个比喻来说说事儿。某一家的父母满世界宣传自家的孩子笨头呆脑,烂木头雕不出细花儿,还打小给孩子们灌输说他们大字识不了两箩筐,能“躬耕于陇亩”就不错了。这会儿却眼睁睁卷了家里的银钱,塞给邻居说:“你家的孩子天生金榜题名的福相,打点打点进京赶考吧!”此情此景,对于那些错投了娘胎的孩子们何止是尴尬难堪!
说到底,尴尬无非来自于遭遇者的无知,而无知要么来源于无缘接触新知识--如刘姥姥之初入大观园,要么来源于憎恶、敌视新知识--如阿Q之看不起城里人把板凳叫条凳。中共的无知显然在后者--总跟事实戏耍,总和事实结怨,又总被事实打翻,灰头土脸的尴尬相卡通片似的演个没完。这不,还没等一百万美元的尴尬尘埃落定,御笔们便又盯上了大选的结果,此起彼伏地说:“美国人支持的伊拉克临时总统让人们给选掉了!”“大选打破了美国以伊制伊的美梦”……洋洋自得中忘了自己早已陷入了另外一个理论泥潭--你不是刚刚才说过大选是在美国人的刺刀底下进行的吗?你不是一向认定民主是一场政治游戏吗?你怎么预测到伊拉克人民会用自己的选票选出一个神治政府呢?你又怎么可以低估政治文明的吸引力呢?
尽管有许多诸如此类的问题他们无法回答,谁也不敢保证中共及其喉舌、御笔们一定会尴尬。想想从血肉模糊的天安门广场别过脸来,就嘴强牙硬地否认大屠杀的袁木、面对肆虐全国的SARS,却拍着胸脯保证非典不会大面积流行的张文康之类的中共舌人,他们会不会为自己在国际舞台上的又一出洋相感到切肤的尴尬,就很值得怀疑。
(《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