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问题已经困扰我许久。五十年后我们回过头去看,国民党1949年被共产党赶出大陆,最大的原因是什么,人人都会说腐败。腐败把政治经济搞得一团糟,丢尽了人心。那时的老百姓对国民党的态度与现在美国共和党老百姓对布什的态度很有些想象,只要能换个政府,别让现在台上这帮人胡折腾,让我们老百姓过几天踏实日子,不管是共产党还是什么党,都行。更何况那时的共产党和现在的共产党可不一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天天唱,进了上海,一排排土包子脏兮兮臭哄哄全躺屋檐下睡觉。如果国民党当年没被赶出大陆,现在的中国是什么样子?没了共产党,没了老毛一通胡折腾,杀人,大跃进饿死上千万人,文革。当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卫星上天,氢弹原子弹爆炸。从纯经济的角度看,我的估计是,如果国民党留在大陆经营这五十年,经济总量和共产党经营的结果差不多。可能稍微好一点,但也不会好太多。原因是邓小平统治下的二十年创造了经济奇迹,把原来的损失赶了上来。
但这还不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如果国民党留在大陆,五十年后的今天会不会比现在的共产党更腐败?不会了。共产党已经腐败得不能再腐败。这个结论不用我得。随便找一个六十岁以上,从国民党时代的过来人,让他对比一下1949年的国民党和2004年的共产党,他一定告诉你现在的共产党比当年的国民党腐败多了。
今天的共产党还没有倒台,因为经济的高速发展缓解了矛盾,还有因为它的高压,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象当年的共产党一样让老百姓寄托希望的反对力量。
今天的中国,好坏都要归到一个人身上,邓小平。邓小平之前的老毛,把他自己当神,把老百姓当牲口,不仅老百姓,他自己的部下亲人也不当人,所以才落得个众叛亲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邓小平的治国哲学与老毛的根本不同是,把人当人。不仅把老百姓当人,把他自己也当个人。
邓小平全盘接受了资本主义经济的根本假设,人都是自私的。不仅资本家自私,无产阶级也自私,什么先锋队,玩去。要发展经济就是建立一个市场,不管资产阶级无产阶级,通通给我到这个市场里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房子车子拼命干。政府不管你干什么,我邓小平不管你干什么,市场管。这着成功了,二十年的经济腾飞证明了其正确性。
但是,邓小平在成功推行其假修正主义真资本主义路线的同时,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忽略了中国复辟资本主义化的进程中,如何进行道德重建。共产党49年后宣扬了几十年大公无私的无产阶级道德观,现在邓小平突然出来,承认人人自私,释放了人和经济的活力,但同时也释放了被老毛压抑多年的人性中的邪恶。这种真空中邪恶的反扑,不仅摧毁了所谓无产阶级道德,连几千年的传统道德也扫荡无遗。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共产党比1949年的国民党更腐败。
如果蒋介石在天堂见到邓小平,也许是地狱,一定紧紧拥抱住邓小平。早知道中国有今天,国共何必打来打去。殊途同归。共产党也别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让我在小岛上受半辈子窝囊气,让我接着干五十年,官僚买办资本主义,就你们现在这样子。我也不用反攻大陆了,你邓小平已经替我反了。
八十年代,有个老干部去深圳,见到官员行贿受贿,资本家剥削,打工妹没白天黑夜的干活,妓女满街走,顿时老类纵横。给中央写信说,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老干部也太实在,他不知道,这解放前正是小平同志改革开放的目的。
问题是,难道邓小平没想一想当年老蒋为什么就兵败如山倒被你们乖乖赶小岛上去了?共产党如此腐败下去,会不会重蹈国民党的复辄?当然时代不同了,国民党不可能反攻大陆,岛上的人小肚鸡肠也没那分雄心壮志。我忧虑的是,中国的经济增长不可能如此持续下去。有一天经济增长放慢,腐败加剧,中国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社会。我去过墨西哥,在南美还是不错的国家了,没那么多社会动荡。如果有朝一日中国成为墨西哥式的国家,那我真要象那位老干部一样老泪纵横了。
邓小平其实是有他的大好机会杜绝腐败的。改革开放之初,他完全可以开放社会,同时保持一支廉政的共产党队伍。共产党为人民服务,是公仆,是无产阶级阶级先锋队,这是写进党章的。共产党的党纪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政党都严格。可惜邓小平没有那么做。恰恰相反,邓小平最先放任的就是共产党自己。人人自私,共产党当然也自私,包括我邓小平也自私。我邓小平也可以吃吃喝喝玩玩玩,我让资本家赚钱,不能让你们全赚了,我邓小平的儿子也得开公司分一份。我现在真是很庆幸邓小平不好女色,也可能是他岁数大了,不然的话我们这国家还不肉欲横流得难以想象。
邓小平这个局限由来已久。他是个喜好享受的人。文革前的高干俱乐部,他是常客,打桥牌,打台球。善于见风使舵的杨成武文革中揭发,邓一到北京军区就说我们的辣子鱼好吃,我们就得给他做。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邓小平喜欢享受,而是他认为,我们共产党应该享受,这种享受是人人自私的一部份,是所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一部份。邓小平最讨厌别人批评共产党特权,相反他认为把特权制度化是国家法制的标志。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中国经济发展,托邓小平的福,中国如此腐败,也是他的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