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从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的留美学生和其他移民一样大都是来寻求所谓"美国梦"的。特别是自费留学生,一旦来到北美,多半是想在这儿落地生根,非得实现了"美国梦"不可。不过"美国梦"这词儿太抽象,所以后来就有了所谓"五子登科"的说法来具体化。我听到过好几个版本的"五子"。最早的是:"房子、车子、票子(钱)、娘子和孩子"。可这其中"娘子和孩子"太牵强了,难道只有在美国才能结婚生子吗?后来这"五子"有了新的说法:"房子、车子、票子,位子和儿子"。"位子"代表事业上的成功,如获得硕士、博士学位;找到好的工作;或做生意发财等等。"儿子"大概是因为在中国只能生一个,不一定是儿子,而在这儿,你可以尽管生,生到儿子为止。不过这"票子"又好像和"房子、车子"重覆了,有了"票子",还怕买不到房子、车子吗?况且,"票子"听上去太"俗",又比较抽象,有多少钱才算有"票子"呢?于是这"五子"成了"四子":"房子、车子、位子,儿子"。可人们叫惯了"五子登科",就还是"五子"吧。又有人曾想再将其凑满"五子",加了个"孔子"、"老子"或"耶稣子"什么的,代表有宗教信仰,可又有点儿不伦不类。我认为,其实不管怎样改,多数人所追求的无外乎是成功的事业和美满的家庭。而美满的家庭是和你身处何方没有关系的。哪里都有美满的婚姻,哪里都有破碎的家庭。同时在美国,除了纽约、芝加哥等几个大都市以外,车子是生活的必需品,二手车又便宜,即使是靠社会福利生活的人都可以有车,因此在具体化的美国梦里,"五子"中真正值得一谈的只有"二子"。
先聊一下房子吧,这是所谓"美国梦"中最为新移民所热衷的了。
我是由我外婆一手带大的。在外公外婆的身边长大,一直住着宽敞,舒适的房子。也正由于这样,我一直没有感到房子的重要。虽然在国内,特别在上海常听到"三代一室",10平米住4、5个人什么的,可自己从来没有体验,听着也就当听了个故事。
出国之前我和小玲住在上海乌鲁木齐北路上靠近美领馆的一栋花园洋房里。那是我外公外婆过世后留给我的。那房子是一个英国制药大王造的。他在上海生活了大半辈子。因为有6个子女,于是他在60多年前造了3幢semi─detach的别墅,共6个独 立的单位。原来是想留给他们,一户半栋(一个独立单位)。解放后,他的子女4个回了英国,2个去了香港,这房子也就归了国家。现在这几栋房子名列于上海作为历史遗迹而保留的200栋老洋房之中。我和小玲住的那个单元,前面是个大花园,后面是天井(中西和壁),卧房在2楼,底楼是客厅和餐厅。那时房子的地板每2个月就有人来打蜡;前面的花园每个月都有花匠来修整。另几个单位住着老作家峻青,乒坛名将郑敏芝的娘家,作曲家肖白,老红军彭老和上海戏剧学院的一个老教授等。那时我们常请朋友来我们家聚会。有些第一次上门的朋友,常常在外面绕了几圈都"不敢"敲门,以为走错了,因为在当时的上海,像我们这样一对小夫妇,一般是不太可能住在这样的"花园洋房"里的。他们进来后看到屋内的摆设更是惊讶,常有人说象看了部进口电影。
出国之前,我曾无数次地憧憬美国的生活: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衣冠楚楚的坐在办公室里;高尔夫球场上挥着杆;漫步在曼哈顿的第五大道上。。。可就是没有一次想到过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
1990年9月20日来到美国克里夫兰,住进了离学校不远的一栋3层Town house。房东 将其隔成10个小间,租给了十几个学生。厨房、厕所在二楼,大家合用,好似"七十二家房客"。我和小玲住在底楼一间8平米左右的房间里,除了拣来的一张床垫和一把椅子以外,别无它物,真可谓"家徒四壁"。不过我们刚到美国,还挺新鲜的,又没打算在那里长住,并不觉得怎样。和同学好像每天开party一般,倒也挺好玩儿的。9个月后搬到纽约。来纽约之前对她充满了幻想,什么第五大道上的公寓,长岛上的豪宅,真没有想到,在阁楼上一住就是五年多。
先是住在姑妈(我父亲战友胡叔叔的姐姐)家里的阁楼上。那个阁楼10平米都不到,而且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我是站不直的。地板象装了弹簧一样,走起来一颠一颠的。屋里的"摆设"比克里夫兰多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只有一扇小窗,每次我从那扇小窗望出去时都会有《红岩》里小萝卜头的感觉。8个月后搬到了学校附近,法拉盛的Ash Ave。虽然也是阁楼,可稍微大一些,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站不直,而且"家具齐全",床甚至还是新的。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每当同学们问起我们住在哪里,我们会用英语"Penthouse"回答。Penthouse的原意是"正房和屋顶间的空间"───就是阁楼,不过后来公寓大楼的顶楼也称为Penthouse(国内好像叫 "复式公寓"),第五大道上的Penthouse动辄就是上千万美元。我们刚到美国就住上Penthouse?大家都用惊讶的眼光打量着我们,当得知是阁楼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That's a good one!这个词用的好!那我们也是住penthouse的。" 那时纽约的自费留学生不是住阁楼,就是住Basement(地下室)。
有一天认识了一个中国同学Tracy。在闲聊时问起她住在哪里。她说住在皇后区的森林小丘。那可是个富人区。我问:"那你一定是住在阁楼或地下室里吧?""没有呀。"她答道。"哇!那租金一定很贵吧?""不是租的,我是landlord。"Landlord,地主!房产的拥有者!Tracy是我中国同学中第一个拥有自己房子的。后来和她熟了,得知她和她先生在国内时都是国家机关工作的。她先生是在几千人中脱颖而出考进联合国的。来纽约后没几年就存下了一笔头款,在森林小丘买下了一栋二十几万的Town House(国内好像叫"排屋"吧)。一次过节,她请了我们许多 同学到她家开party。同学们在她家玩得非常开心,因为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而我在她家时不禁想起我们在上海的生活,他们的今天不就像是我们的昨天吗。再一想,形式上好像一样,可总感觉实质上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呢?当时忙于读书、打工,没有细想下去。又过了些日子,我想"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请Tracy夫妇到我家来玩玩儿。小玲的厨艺甚佳,很久没有露一手了。记得那天他们吃得很开心,Tracy单馄饨就吃了两碗。第2天在学校碰到她。她说:"昨天在你那里,使我想起我们在北京的生活。那时我们住在单位的宿舍里,和你们现在的房间差不多大。那时多来几个朋友就连站的地方都没了。我们要是不出来,可能还和你们现在住得一样。要是等单位里分一套房子,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她谈起在美国最开心的事就是可以住上宽敞的房子。当年,她一到美国,一开始就租了一套2室一厅的公寓。现在又成了Landlord。我说:"你的美国梦已经实现了!"她微笑地点点头。
1996年9月,我们获得加拿大的绿卡后,移民到了多伦多。1997年初,我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该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了。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几个同学先搬到多伦多,他们都喜欢住house(指独立的房子,有花园。也就是国内所谓的"花园洋房")。他们在找到工作后,就开始到处看房子。虽然工作都在Down Town,但Down Town的house太贵,于是他们便"以时间换空间",买了郊外的house。虽然每天上下班花个3、4个小时,但一想到一年前还住在纽约的"Penthouse"里为身份而担忧,现住上真正属于自己的大房子,反差太大了,感觉一定棒极了!而我和小玲都喜欢Down Town的生活,而且特别喜欢Rosedale/Yorkville小区环境,那里酱κ谴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