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列举的农村悲剧、农民惨剧,令人动容,催人泪下,痛人心肺:一名农村知识青年因揭发当地干部贪污,竟遭报复而被活活打死;一名中年妇女因举报村长恶行,被惨挑了脚筋;一名老农因交不起"摊派",自杀于村干部家门口...... 在安徽淮北,许多人家,仅以5元钱,就过了一个年;在旅游胜地黄山脚下,某乡620户人家,贫困户竟占514户,达82.9%;全乡2180人,贫困人口占1770人,达81%。如此一穷二白,却因乡干部浮夸谎报,居然被"上面"认定"脱贫致富"......
作为这部20万字报告文学的两位作者,春桃与陈桂棣夫妇,都属优秀作家,著作丰,获过奖,现均任职合肥市文联。为了这篇报告文学,他们花了整整三年时间,自费开销5万元,遍访安徽农村。作者为受尽歧视的中国农民鼓与呼,赢得一片喝彩。此正当“三农”问题揪心之际。据统计,以“城乡差距”为主的中国当今贫富差距,已经回到“解放前”的水平。
调查过程中,作者曾遭遇跟踪盯梢;与农民谈话时,一些干部模样的人常在附近转悠,监视他们。作品惹出的首宗官司,是现任安徽阜阳市政协副主席、原中共安徽临泉县委书记张西德以“名誉受损害”为由,状告作者和出版社,要求赔礼道歉,并索赔 20万。原来,书中曾详尽描写:当年,在县委书记张西德的主导下,临泉县当局如何镇压和报复当地农民上访事件。张曾进京阻止该书出版,未果;书问世后,张暴跳如雷,很快入禀法院,要与作者“理论”。
作者回应:张指责作品“失实”,并没有举证,只用“等23项”模糊说法。具有戏剧性的是,张原拟聘请阜阳市一有名律师代理,但该律师看了作品后,不仅拒绝张的聘请,反过来找到作者,表示如果需要,愿意为后者作辩。事实上,得知作者将成被告后,北京、安徽等地不少有名律师主动上门,表态为作者辩护。另外,中国律师协会、司法部“律师视点”节目组等,也都表示愿意免费出人出力,提供辩护或法律援助。可见“公道自在人心”。最后,起诉时态度十分坚决的书中人张西德,突然又主动要求法院“延缓审理”本案,理由是“取证时间不够”。
作者感慨:我们尽量笔下留情,却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实际上,作者确是竭尽谨小慎微。诸如:把一些真相缩小了;开始写得很尖锐,却经反复修改,措辞尽量委婉。有人说,通篇欲言又止,读来不痛快;有人评论,在字里行间,书中流露媚俗心态。对省以上领导褒扬,对农民赞美,把责任归罪于中下层干部,这样的写法不客观。对此,作者解释说:是为了“顾及社会形像”。否则,“书就出不来了”。
作者之一春桃,因压力太大,本来戒了的烟,又抽上了。她说:公开跳出来的人,我们不怕。可背后隐藏着什么,让我们担心。我的孩子还很小,现在,我们把他送走了。我舍不得他,但我要保护他。
正当文学边缘化,“宝贝”、“遗情书”之类大行其道之时,《中国农民调查》卖得那么火,令作者大感意外。他们说:本来觉得世界太冷漠了,没想到,百分八十的读者都热烈地支持我们。有人称我们“当代的鲁迅”,有人叫我们“农民代言人”,还有的人叫我们成立一个“农协会”。评价太高了。有一位干部偷偷跑来,对我们说:“我们从政的,也有一批人血不是凉的。”有个老作家给我们打电话,说他是解放前参军的,一直在北京。他说,“那本书从头到尾都布满我的泪痕。我觉得愧对农民了”。书中提到的小张庄农民,派出两名代表,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跑到合肥买书。本来想买50本,可太穷了,只买10本。还想敲锣打鼓给我们送锦旗。他们对我们真是感恩戴德,觉得把事情披露出去,他们的处境就会改变了,我们帮了他们大忙。
安徽,是中国农村改革的第一省,曾被当局树为农民致富的“样板”。两位作者的大胆披露,显然令当局尴尬不已。正当《中国农民调查》轰动全国之时,北京,中宣部紧急发文,禁止国内媒体“炒作”该书;同时被“禁炒”的作品,还包括被中共划为“头号大右派”章伯钧的女儿章怡和回忆录《往事并不如烟》,据说,该回忆录的问世,恰恰给时下国内“毛泽东热”以迎头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