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解,两宗案件的大致过程是:2003年12月23日上午9时38分,周兵元在云龙大酒店会友时,接到一个电话,随后便开着自己的黑色现代轿车赶往天湖大酒店。10时许,周兵元到达天湖大酒店门口,但是他刚下车就被一名不明身份的男子堵住,此人随即引爆随身携带的炸药,结果双方均被当场炸死。
2003年12月29日晚上9时20分肖鹏金的两位老乡在电话里约他谈事,肖让两人到郴州宾馆601房见面。两位老乡20分钟之后到达郴州宾馆,但是敲门没有人应。老乡再打肖的手机,对方没有接听。当服务员帮两位老乡打开601的房门时,肖鹏金已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天湖大酒店与郴州宾馆相隔只有几个街口,直线距离数百米,同属郴州市北湖区公安分局管辖。两宗案件发生后,当地警方分别成立了专案组。
相比“肖”案,“周”案因为犯罪嫌疑人就死在当场,查案似乎更容易着手一些。果然,专案组在案发10天之后,就迅速查清了“周案”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情况。据警方介绍,犯罪嫌疑人是32岁的陈建文,临武县岚桥镇古山村二组人,曾于1992年3月因犯盗窃、抢劫、破坏电力设施罪被判刑8年。
随后,郴州警方对外公布,陈建文制造恶性爆炸是“报复杀人”。结论一出,坊间一片哗然。
就连周兵元之子周志鹏也满腹狐疑,声称“家族上下从来没有与岗桥镇人往来,结怨一说无从谈起”。但是,郴州警方对陈建文为何报复周兵元一事至今未作任何进一步的披露。因此,正如一些知情人士所言,市民们一度盛传陈建文是“被雇佣杀人”,并非空穴来风。
据介绍,周兵元为人厚道,热心公益事业。他的家族,有一个资产过千万的矿业,乡里建学校、修道路,他都是慷慨解囊。但是,也有人评价:自从周当上政协委员之后,“爱说话”,得罪了不少人,也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
同样地,对于肖鹏金的死因,也有猜测认为“与其主管的城建、消防等工作有关”。据称,肖在担任郴州市政府副秘书长期间,在“关闭小煤窑”、“出租车营运权证拍卖”等工作中,“确实可能得罪了人”。不过,肖的家人却认为,“不至于恨到这种地步”。
但是,对于肖的死因,他的家人也找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北湖区公安分局一位刑警认为,尽管警方已初步认定肖的死因属他杀,但是由于凶手至今仍未抓获,对肖为何被杀自然没有定论,“难怪人们会有这样的说法”。
“肖案”牵出当地另一“蛀虫”
不过,肖鹏金命丧郴州宾馆之后,当地曾一度传出“情杀”版本。
警方在调查中发现,肖鹏金的致命伤在后脑部,整个头部还有十余处创伤,但案发房间内并不凌乱。“从现场情况分析,肖鹏金是被歹徒从身后袭击,用钝器猛敲头部致死,而凶手作案的工具不太可能是锤子,而是一种便于携带、隐藏、扁状的钝器”。同时警方还发现,肖鹏金身上携带的3000余元现金分文未动,公文包也没有被翻过的迹象,“从中可以推断歹徒不是劫财,估计是熟人作案”。
恰好郴州宾馆的服务员在汇报情况时也透露,当晚曾看到两名女子进入601房间。不过,肖的妻子很快就站出来指证,服务员所说的两名女子其实就是自己和大女儿。她向警方介绍,因为天气冷,当晚自己便和大女儿到郴州宾馆601房洗澡,“我和大女儿9点半左右才走,没想到10点多他就出事了”。
郴州当地媒体报道,警方随着调查的深入,已初步排除情杀的可能性,不过案情却一时陷入僵局。不过,专案组在农历春节前后,多次召开案情分析会,决定调整侦查方向、扩大侦查范围,从与肖鹏金主管的行业性质、亲朋好友及工作上的熟人等方面展开侦查,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李述标就此浮出水面。
据警方调查,肖鹏金被害当天,李述标也住在郴州宾馆,并且肖曾去过李的房间,“因而李述标被专案组列为嫌疑调查对象”。出乎意料的是,当专案组调查人员找李述标核实情况时,“李尚未开口便高度紧张,如同惊弓之鸟,将自己挪用数千万元住房公积金到澳门参赌输得精光一事和盘托出”。
李与“肖”案有无关联,目前尚未有官方的正式说法。郴州市纪委却认为,无论如何,能抓到李述标这条“蛀虫”,也算是“肖”案的一个收获。据专案组目前掌握的材料,李述标此前曾多次到澳门参赌,生活十分奢侈,为饱口福,曾乘专车“不辞劳苦”赴广东品尝野味。
至于肖鹏金当时为何在郴州宾馆开房?郴州市政府办公室的一份材料介绍:2003年12月29日至31日,湖南省政府消防安全检查组来郴州检
查消防安全,被安排住在郴州宾馆贵宾楼。作为分管城建、消防、规划等工作的副秘书长,肖鹏金被市里安排全程陪同检查并汇报情况。29日15时至17时,肖鹏金参加了向省检查组情况汇报会,18时30分陪同省检查组吃晚餐,20时至21时期间,陪同省检查组对市城区内消防单位进行现场检查,21时整送省检查组回宾馆,22时许肖被害于郴州宾馆迎宾楼的接待室601房内。
在采访中,专案组成员不愿进一步向记者披露“周”、“肖”两案的更多情况。不过,对于市民们的“雇凶杀人”传闻,专案组某成员认为,“这只是一种猜测,目前并没有找到支持这种说法的证据”。
断裂的官场生态链
当“雇凶杀人”一说在坊间游走的时候,也有人认为“郴州官场生态环境已经被破坏得不行了”。
据知情人士介绍,几年来当地的官场发生过连串的怪事。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一位市人大代表刘际辉成为街头恶霸,据说他在郴州市北湖区检察院留下的“材料”达几十页,当地媒体也曾因此报道过刘际辉的“先进事迹”。比如1998年刘际辉在与郴市职业病防治所一墙之隔的地方买了块地,兴建办公楼。1999年初,刘际辉向该所提出,在其围墙上开一道门供自己出入。该所领导婉拒了此事,身为郴州市人大代表的刘际辉竟叫手下人将围墙推倒一截,装了一道铁门。
在与刘际辉多次交涉未果的情况下,防治所副所长吴绪友安排两位民工去焊死那扇门。刘际辉当即令人把两位民工捉到了自己的工地上,冲上前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又抓起几把泥土,硬塞满了一位民工的嘴巴。刘还不解恨,又朝这位民工的头部飞起一脚,将其踢昏了过去,再叫人将奄奄一息的民工抬进办公楼内进行审问。
后来,刘际辉还命令手下去找吴绪友算账,“谁打断姓吴的一只手,我给谁5万元,谁把他杀了,我把谁的崽女养到18岁。”因为吴不在家,刘际辉指使手下滥砸吴家的窗户,结果砸伤了吴5岁的女儿。次日上午,刘际辉又带领手下去找吴绪友,称“要在那里搞死一两个人”。
报道提道,“刘际辉的公司有个老规矩,上下班是打铃,出去打架则是吹哨子”。结果,这次吹响打架的哨子,刘集合了40多人赶到防治所。这帮人在该所办公楼上蹿下跳寻找吴绪友,如入无人之地,并对前来阻拦的所领导口出狂言:“你们不要管,我今天要搞死吴绪友”。
接到报警后,郴州市公安局黄运生中队长带领巡警肖东溟、田国秋赶往现场,要求双方当事人到派出所进行调解。刘际辉根本不把巡警放在眼里:“我是市人大代表,有事你们去找人大!”说完,刘对防治所的雷云顺所长大打出手。田国秋立即上前制止。刘际辉一声令下,其手下几十人如狼似虎,围着3名民警和雷云顺拳打脚踢,打得他们浑身是血。报道提道:“在郴州各个派出所、各个法院,刘际辉牵涉其中的案子比比皆是”。
因为挪用公款赌博,刘际辉曾被判刑。不过,刑满释放后,刘靠自己的海外关系,办起了旭辉公司,专门生产乙炔气和氧气之类。
为了垄断郴州市场,刘不惜用一切手段,或压或诈或打,将其他厂家整得不能生存,直到停产为止。用不法手段垄断了郴州市场的刘际辉发了家,也“当”上了郴州市第一届人大代表,结果“关系网也越织越密,也更加肆无忌惮”。
1996年,刘际辉的旭辉大酒店生意一直很冷清。他便买来“啤酒乐园”电子游戏机明目张胆开设赌场。郴州市公安局于1997年7月8日晚上派一名支队长带队查处。到了旭辉大酒店,那位支队长给刘际辉出示警官证。刘际辉一把夺过警官证扔在地上,掏出一张人大代表证晃了晃:“警察算什么,我是人大代表!我经营啤酒乐园这样的小事,你们也敢来抓,你们是专门捣乱的?”结果,警察不仅“捣乱”不成,反被刘际辉告了一状,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耐人寻味的是,在郴州刘际辉打着人大代表的招牌,几年来一直平安无事。一位知情人士说,如果不是他长期恶霸一方、天怒人怨,后来也不会栽倒。在郴州,各路势力纷纷寻求政要的“保护”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近年来郴州查处过不少这样的案件。
当官、商越走越近,甚至“合二为一”也见多不怪,郴州早有人预言“要出事了”。一家媒体的记者便直言,“如果大家都有私心,为了各自的利益暗中出手毫不为奇”。
官场生态环境的重建,对眼下的“郴州们”而言应该说是一场更为严峻的考验。
中国经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