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娜·安德烈耶娃断言,对大清洗和其他历史问题的揭露,是全盘否定斯大林 和苏联人民几十年建设社会主义的成就,是给社会主义的苏联抹黑。这种思想恐怕 有一定的代表性。然而,如果真正采取唯物主义的态度,不论是苏联人民几十年取 得的成就,还是历史上出现的种种问题都是客观存在。就象不承认问题的存在、甚 至千方百计加以掩盖并不能把问题一笔勾销一样,客观存在的成就也是无法否认、 抹煞的。如果要否认、抹煞成就,也象要掩盖、否认问题一样,只会延缓历史的发 展,并为此付出代价。因此,并不能因为要实行公开性,要恢复历史真相,就一定 会否定和抹煞成就。现在的问题往往是,人们在成就的掩盖下。不敢去揭露问题; 或者怕否定成绩,就去讳言、掩饰问题。
一个社会也如同一个人一样。一个社会出现问题犹如一个人生了疾病。如果讳 疾忌医,人的毛病就无法治愈。社会也一样,社会的弊端和毛病,如果不揭露出来, 就无法找到治愈的方法。给人治病,并不是要把人治死。给社会治病也是一样。目 的都是为了挖掉病灶,使身体健康起来。如果说,社会和人在这方面还有区别的话, 那么,一般说来,人患了病,真正要想隐瞒病情不请医生的,恐怕还在少数。而一 个社会有了弊端,要下决心去揭露它、医治它,恐怕要困难得多。这里面的原因是 明显的,有认识上的原因,也有利害关系。但有一点也是肯定的,不管多么困难, 有了病总得去治,早治比迟治好。
拿苏联来说,今天揭露历史上的问题,正是为了克服社会中的弊端,为了今天 的改革,为了社会进一步的发展。譬如,揭露大清洗的内幕,不仅是为了平反冤假 错案,为历史上无辜受害的无数正直的人平反昭雪(这当然是十分必要的),而且 更为了吸取历史教训,弄清出现大清洗悲剧的原因,挖掉根源,健全法制,发扬民 主,保证这类罪行以后不再发生。这件事情做好了,所得到的收益是无法比拟的。
在这一点上,社会也和人一样。没有一贯正确的人。人总是在不断犯错误的过 程中使自己变得聪明起来。一个社会也是一样。任何社会都不会一帆风顺的发展。 过去有一种天真幼稚的想法,似乎社会主义社会一切自然而然都是好的,怎么可能 出现弊端和问题,甚至象大清洗这样严重的问题。如果从历史发展的高度看待问题, 这原本并不奇怪。马克思主义的奠基人马克思早就原则性地指出,社会主义社会 “是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中产生出来的,因此它在各方面,在经济、道德和精神方 面都还带着它脱胎出来的那个旧社会的痕迹”。如果我们考虑到,在现实生活中出 现的社会主义社会,是在同马克思原来设想的完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也就是说, 是在比较落后的国家单独地出现的。在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具体说就是苏联), 旧社会的痕迹自然更要比马克思设想的多得多。加上资本主义的包围,初创的缺乏 经验,工作中的失误等种种原因,社会主义社会在发展中出现问题,甚至严重的问 题,是并不奇怪的。重要的是要对这个问题有清醒的头脑和比较现实的看法。需要 特别指出的是,建设社会主义是一件十分艰巨的大工程,在这个问题上过去总是估 计不足。建设社会主义是没有先例可循的,需要在实践中去摸索、总结。目前,搞 改革也是这样。但有一点十分重要。社会主义已经有了70多年的历史。这是一笔财 富。真正实事求是地总结历史经验教训,不隐瞒,不夸大,必然会有助于解决当前 的问题,加深对社会主义改革的认识。
苏联学者认为,在了解过去所取得的巨大成就的同时,也必须了解为此所蒙受 的巨大灾难。如果回避历史上这些痛苦的问题,那就无助于今天所要解决的民主化、 公开性、遵守法纪、官僚主义等涉及改革的重大问题。如果以“成就”为斯大林的 罪行辩护,那就是为今天的生活和实践中保留斯大林所创造的“解决”争端问题的 方法,为他所创立的党和国家的结构、社会生活准则,最主要的是为专横武断的权 力辩护。
我们看到,在苏联当前的改革巾,十分注重政治体制的改革,注意革除旧政治 体制的弊端。戈尔巴乔夫在1988年6月28日开幕的苏共第十九次代表会议上作的长 篇报告中强调,在当前面临的许多复杂;司题中,“改革政治体制是最关键性的问 题”。政治体制改革的实质就是要实现人民群众参政和管理国家。为此,要采取一 系列的改革措施,如建立完整的法制体系、加强人民代表机构的地位和作用、党政 职能分开、对国家最高领导机关和领导人进行监督等等。这个改革纲领还只刚刚提 出,在实施过程中肯定还会遇到许多困难。但对政治体制改革的高度重视,对公开 性政策的坚决执行,这是苏联当前改革引人注目的一大特点。这个特点,同苏联对 历史教训的总结,对历史上的黑幕的揭露,恐怕是分不开的。
苏联著名作家阿纳托里·雷巴科夫于1987年公开出版了他酝酿了十多年的长篇 小说《大清洗--阿尔巴托街的儿女们》。小说一出版,立即引起巨大轰动,很快 被抢购一空。雷巴科夫在谈他为什么要写这部小说时说了一段发人深思的话:“斯 大林的个人迷信造成了巨大的人员牺牲和经济损失,但最可怕的是道德上的损失。 当人的生命贬值的时候,社会的人道主义精神就丧失了,道德标准消逝了,心理气 氛改变了……我的写作就是为了说明我们应当唾弃什么,我们必须摆脱什么样的桎 梏。”
在苏共第十九次代表会议开幕前夕,苏联30个城市大约3万人签署了一份致这 次会议的呼吁书,呼吁在莫斯科建立一座斯大林时期遭受镇压的牺牲者的纪念碑, 以及有关这些牺牲者的包括档案馆、博物馆和图书馆在内的信息研究和教育中心。 “纪念碑”倡议小组的代表、地质学家尤里·萨莫杜罗夫1988年6月22日在新闻发 布会上说,这样做“将有助于进一步加强法律自我意识和培养我国公民具有不与罪 恶与暴力相妥协的精神”。7月4日,苏共领导作出决定,在莫斯科建立这样的纪念 碑。
历史是一去不复返的。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论是功勋还是罪恶,都已经永 远逝去。但历史和今天又是不可分的。在今天的生活中处处可以见到历史的影子。 历史可以成为财富,也可以成为包袱。关键就在于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历史。
历史总是要前进的,但如何前进,速度如何,曲折多大……都同人们如何对待 过去有关。
我们看到,今天,在苏联,历史又迈出了一步,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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