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座新大楼,快要竣工。另一座大楼,地基也快打好。早晨六点不到,机器声、人声就飞出工地,催我起床。望出窗外,建筑工人忙碌不停。一名工人站在10楼窗外,安装设备,看不出身上系有安全带,直让人揪心。
这些乡下男人谋生,真是不容易。撇下家人,老婆和孩子,来到这陌生的城市,出卖劳力。城里人称他们为民工。这几天与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天有时间,找个机会跟他们谈谈。
现在是上午11点,三五个民工坐在马路边。头发长得盖过耳朵,粘着灰土,留着汗水的痕迹,像一堆乌色的乱草,盖在头顶。
打开话匣子
"都歇着呐?"
我这一问,把他们吓了一跳:一个城里模样的人,穿得干干净净,没事儿问候我们,干什么?
"没事儿,就跟你们瞎聊聊。"大概是看我面善、和蔼,民工的警惕减少了。"你们就在里面干活?"我明知故问,想打开他们的话匣子。
民工点头。
"辛苦不?"
一个操河南口音民工说话了:"咋(怎么)不辛苦?一天干十多个小时。"
"早晨什么时候开工?晚上什么时候放工?"
另一个操河南口音的民工忍不住了:"早晨五点半起床,六点到工地干活,中午11点休息一下,接着干,晚上六七点收工。"
"礼拜天休息不?"
四五个民工都打开了话匣子:"礼拜天休息,哪有这种事?"一民工说。"俺们(我们)一个月干一个半月的活,"又一民工插话。
"那,能挣不少钱吧?每个月什么时候开工资呀?"
"哪有每个月拿工资的?一年发三次钱。一年下来,也就两三千块,"一民工说。
"钱能准时发给你们吗?"
努力苦干
"还行,就是过春节的时候,扣了一部分钱,说是等我们回来后,再还给我们,"操河南口音的民工说。粗糙的手,捏着一跟快烧到头的纸烟,不忍丢弃。
"你们怎么都穿自己的衣服,没有工作服吗?"
一民工开口说:"要工作服,得自己花钱买。只有这个安全帽是发的,完了要还回去。"说话的民工年约三十。身穿一件廉价深色西服,西服内是厚厚的毛线衣。毛线衣内又是一件毛线衣,把他裹得溜园。
"生病了,能请病假吗?"
"当然可以请病假了。只是不拿钱就是了,"穿西服的民工说,用手把上衣抻平,还把吐沫吐在手上,弄齐凌乱的头发。
"老婆孩子都留在乡下,自己在城里,寂寞吗?"
"寂寞,又能怎么办?"又是穿西服的民工说,"我们这些穷小子,总不能也去包二奶吧?没那命呀。"
说着话,民工的休息时间到。与他们告别,只能祝他们做个好梦。
继续在街上溜达。到处都是大厦,这大厦,那大厦。名字一个响过一个。最后回到我住的饭店。饭店正门在翻修。问一位经理,好好的,为什么要翻修?答曰:正门的装潢不够水平,不够豪华。那这工程,不又要花很多钱吗?答曰:就是些材料费,雇民工用不了几个钱。
(B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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