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紧急求救信号
1月2日中午时分,大连边防支队香炉礁边防派出所值班电话骤然响起,话机传来正在远海作业的“辽大甘渔”8881和8882号船主急切的报告:“我船在外海海域发现一条遇险船只,船体大角度倾斜开始下沉,船头站有20多人正发出紧急求救信号。船上人是海盗、偷渡者还是普通船员不能马上确认;如进行营救我船将遭受重大经济损失。”
此时的外海深处风力足有七级以上,波涛汹涌,视线模糊。25名遇险人员挤在已有一半沉入海中的船头上,瞪大眼睛紧紧盯住前来搭救的船只。而8881和8882号船一前一后,时而被掀到浪峰,时而被抛下波谷,一次次艰难地接近正在下沉的木船,每一个轮回都有两船相撞、船毁人亡的危险。但船员们全然不顾,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就在两船相距三米左右时,木船上25名遇险人员利用海浪起伏的瞬间,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克服生理极限,不顾一切地扑向营救船。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奋力营救,25名人员全部脱离险境。获救人员相拥而泣。几名妇女甚至跪地对天长拜,叩谢救命之恩。
经审查,25名获救人员如实交代了他们海上偷渡的事实,负责运送的船长王顺林及两名船员当即被刑事拘留。在拘留所里,22名偷渡客向公安边防办案人员诉说了那不堪回首的六天六夜。
偷渡船几经磨难险象环生
这是一起由境内外“蛇头”共同策划导演的海上偷渡案件。2001年12月26日,22名预谋偷渡人员或乘飞机,或坐火车,从吉林、福建两地几经周折,抵达“蛇头”指定地点,分散住在十几家民宅和小宾馆里。27日19时许,22人按“蛇头”指定路线集结登船。这是一条只有120马力的木船,舱位昏暗狭窄,且四处漏水透风。这就是老板安排的出国交通工具?偷渡客们面面相觑,摇头叹息。正当大家迟疑之际,只听“咣当”一声,22名偷渡客被死死关在坐不能伸腰、躺无法直腿的昏暗斗室里,轰隆隆的马达声将他们送上了神秘之旅。一名船员将头伸进船舱低声喝道:“谁也不准出去,否则暴露目标大家一起完蛋!”这恐怖的声音如同利刃挖心,令偷渡客们不寒而栗。
木船驶出不久,海面上的风力就达七八级,偷渡客如坐滚桶,衣服被涌进来的海水全部打湿,一个个被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一起。22名偷渡客绝大多数是第一次见到大海,恐怖、颠簸加晕船,一些男女差一点连五脏六腑都呕吐了出来。尿臊、海腥与带着酸臭的呕吐物混杂在一起,使原本污浊不堪的空气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28日午夜时分,木船终于到达“蛇头”预定海域,可海面上除了肆虐的狂风恶浪,并未见到H国的接应船,一切和预想的完全不同,大家不由得心灰意冷。直到29日中午,H国接应船仍是杳无踪影,偷渡客出国打工的发财梦如肥皂泡般瞬间破灭,被关在舱底40多个小时的男女再也无法忍受,执意要求返航。船长见引起众怒,担心时间长了酿出祸端,便调转船头,不情愿地朝山东、大连方向驶去。人们不知昏睡了多长时间,半梦半醒中突然听到发动机不响了,一中年男子探出头来询问,船长哭丧着脸说:“完了,电瓶出现了故障,船动不了啦,现在就怕风力加大,那时就……”更令大家感到愤恨的是,船长趁着人们昏睡之际,偷偷将船又开回原来指定的海域。听到此消息,船舱里顿时像炸了锅,偷渡客的哭声、骂声连成一片,怒斥船长只顾赚黑心钱,而把全船人推上了绝路。
31日凌晨,木船又雪上加霜,由于船上既无锚灯又缺动力,其尾舱被一艘过往大马力船只撞开一道裂缝,海水哗哗地涌进底舱,船体开始倾斜。偷渡的人们惊恐万状,纷纷让船长赶快报警,而船长仍谎称电台不好使无法报警。1月1日,船舱裂缝迅速扩大,船体大角度倾斜,危在旦夕。偷渡客们怒不可遏,打开船舱冲上船头抓住船长,恨不得将他和船员一同推进大海,方解心头之恨。尽管大家在船舱里饱受了几天几夜大风大浪颠簸、呕吐和饥寒之苦,但生存的本能使他们自发地分成几个组,16名男性偷渡客拖着虚弱的身体跳进船舱齐腰深的水中,拼命地向外舀水,以减缓木船下沉的速度;六名妇女脱下红毛衣、红毛裤,在凛冽的寒风中不停地摇晃,并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他们在几度绝望的险境中,与风浪搏斗,与恶水较量,与饥饿抗争,待两艘远洋渔轮到达时,22名偷渡客已在生死线上奋力挣扎了30多个小时。
偷渡客噩梦醒来话迷途
在大连拘留所里,几名女偷渡客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地在走廊里行走,双手不时地扶住墙壁,看样子她们像是还没脱离那条颠簸在浪头上的木船,脸上仍残留着几分恐惧。当笔者提及他们此次海上生死之行时,偷渡客们声泪俱下,道出了他们走上偷渡之旅的原委。
韩某今年40多岁,膝下一儿一女,分别在吉林省内的一所高校和中学就读。丈夫下岗干些零活挣点零花钱,而她自己常年在沈阳一家饭店打工,月薪800余元,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茶余饭后韩某还时常搬搬“砖头”砌砌“长城”。一天晚上,一位热心的麻友告诉她,听说国外的大钱挺好赚,特别是你有能掂会炒的手艺,去了之后不出几个月准能发大财。刚开始,她并未在意,总觉得只身一人到异国他乡,心里没有底。但女人经不住三分劝,况且说者还是个她多年的知心朋友。于是,韩某横下一条心,东借西凑总算凑够了“蛇头”要求的6.5万元出国费。未想到,这一盲目的举动差一点使她命归黄泉。
文某今年50刚出头,家住在吉林省延吉市。近几年,一些生财有道之人的高档住宅拔地而起,儿女出国留学,时常光顾豪华场所,花销一掷千金,所有这些,文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苦于生财无门。去年12月初,一位不速之客突然登门来访。酒过三巡,神秘来客告诉文某现在出国打工挣钱有门,但条件是必须预备六万元经费存放在家里,待文某到达H国后,由家里人按照指定地点将钱送去。但神秘来客家住在哪里,姓甚名谁、如何联络,文某是一无所知。文某痛心疾首地说:“偏信他人一派胡言乱语,不仅使家里债台高筑,还差点白送了一条老命。”
李某眼含热泪告诉笔者,临行前我问联络人出国坐的是什么船?对方回答的倒也干脆,是大商船。我们坐的是一条什么船啊,船舱四处漏水透风不说,而且电机、发动机多处有毛病,在海上航行还不到一天一夜,竟停船修理了五次之多。船上备用的粮食和淡水少得可怜,后三天,我们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到了1月2日,船上已是粮、水断绝,若不是遇上救命船,即使是我们那条船不沉,大家也得活活饿死。据船长王顺林交代,这条船仅有三件救生衣、三个救生圈和一只灭火器,临行前匆忙丢在天津老家库房里,如发生沉船事件,船上无任何救生设备。
王某情绪激动地说:“以前我们曾通过报纸、电台听说过英国‘多佛尔非法移民’在集装箱里闷死的惨案和去年发生的‘10·08’偷渡船抛尸大海的报道,但总是有点将信将疑。这次我们总算有教训了,几天前,我们在海上所经历的那一幕幕险情,其场面如同‘泰坦尼克号’那样让人惊心动魄。我们把那些‘蛇头’看透了,这些人是一些吃肉不吐骨头的豺狼。”
偷渡客说,“蛇头”根据不同地区,收取的偷渡费用也不同,吉林等地每人付出6万至6.5万元,而福建籍每人则需要11.5万至12万元。临行前,几名中年男女委托笔者告诉至今还怀有偷渡出国念头的兄弟姐妹,千万不要盲目听信“蛇头”蛊惑人心的胡说,否则还要上他们的当,他们这路人纯粹是拿偷渡客的生命做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