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27日，中國北京，白紙運動。（圖片來源：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5年1月8日訊】星期一(1月6日)，「白紙運動」記錄片《烏魯木齊中路》的導演陳品霖在經過三小時的閉門審訊後，被上海寶山法院以「尋釁滋事」的罪名一審當庭宣判三年半。觀察人士指出，陳品霖因揭示「白紙運動」的真相，「打臉」中共被重判。同時他的判刑凸顯中共對言論自由的進一步踐踏。
「白紙運動」指的是2022年11月26日從中國南京傳媒學院開始，為悼念新疆烏魯木齊火災而舉行的反對清零政策抗議活動，後來蔓延至中國全國。在抗議活動中，抗議者舉起一張張空白的A4列印紙表達他們對當局在上海、廣州、北京、西安等許多城市實施極端嚴厲的封城限制措施的不滿。
陳品霖製作的記錄片的名字《烏魯木齊中路》則來自上海的一個路名。當時抗議人群聚集在那裡，藉著這個路名來表達他們對烏魯木齊公寓失火事件的憤怒，對在那場災難中遇難者表示悼念。火災造成至少有十人死亡。當時公眾普遍認為消防機構救人不力導致慘案的發生，主要原因是小區的抗疫限制設施阻礙了救援工作。
這場抗議幾天後，中國當局突然解除了嚴格的「清零」政策，人們逐步恢復正常生活。但很多上街抗議的「白紙青年」被逮捕。
《烏魯木齊中路》時長1小時17分鐘，陳品霖收集了大量由中國民眾在嚴酷疫情防控期間拍攝的真實經歷：從封控在家缺乏食物，被迫購買高價菜；陽性患者被強制轉運集中到方艙醫院隔離到河南鄭州富士康員工抗議；中國年輕人走上街頭抗議，要求解除封控；海外中國人接力抗議中國政府毫無人性的「清零政策」，真實展現了中國民眾的三年痛苦記憶。
陳品霖的審判相當於「無效審判」？
人權律師方縣桂是陳品霖案在偵查階段和審查起訴階段的律師，目前流亡海外。方縣桂在一直還在關注陳品霖的案子。在陳品霖被宣判後，他在X上發文表示：「寶山法院在認罪認罰情況下開庭，又拒絕採納建議量刑，本質上相當於無效審判！」
他在接受了美國之音採訪時解釋說，在開庭前，陳品霖在律師見證下和檢方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檢方建議量刑兩年。庭審中法官向陳品霖確認了認罪認罰。依中國刑訴法第201條之規定，認罪認罰的案件，法院確認了真實性之後一般應當採納，在違背當事人意願或影響公正審判等五項對當事人有利的情形才可以不採納。
「寶山法院以態度不誠懇為由拒絕採納檢察院的建議量刑，顯然超越了法定理由。合理的推測是為使庭審‘好看’，法院和檢查院唱了一出雙簧，法檢兩家事先通氣了，開庭前簽認罪認罰，等庭審結束後再重判。據認罪認罰指導意見規定，對於認罪認罰的案件，當事人不得否認起訴書指控的事實，對罪名沒有異議。當事人在開庭前簽了，必然要放棄對起訴書指控的核心事實的辯解，完全放棄對是否構成尋釁滋事等法律適用的辯解。當事人是放棄了很多辯護的權利的。因此，寶山法院在認罪認罰情況下開庭，又拒絕採納建議的2年量刑，本質上相當於無效審判。」
方縣桂認為《烏魯木齊中路》是由當時網路上已經存在的視頻剪輯而成，各段並非陳品霖製作。視頻只是載體，起訴書上指控「惡意攻擊」和「詆毀」國家領導人的內容並非其喊出，是抗議民眾喊出的「共產黨下臺、習近平下臺」等口號。
他告訴美國之音，他以及後來代理陳品霖案的律師給陳品霖做的都是無罪辯護。「因為指控陳品霖尋釁滋事，不符合憲法和法律規定，也與相關的法律依據，也與兩高《關於辦理利用信息網路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編造虛假信息，或者明知是編造的虛假信息，在信息網路上散佈’等司法解釋不符。」
他說，陳品霖的案子是不構成犯罪的。「其實大家都明白他這個案件為什麼要被追究刑事責任，就是因為記錄片裡面有人喊‘習近平下臺’」。
「尋釁滋事罪」是中共當局經常用來打壓異議人士、維權人士、民主人士、人權律師和公民記者的一個口袋罪。
為白紙運動正名，強調並非受境外勢力操控
陳品霖，網名Plato，1991年生人，福建人，2023年11月被當局拘留，2024年1月被正式逮捕，被關押在上海寶山看守所。陳品霖被捕前是廣告從業人員和視頻創作人。
根據起訴書，他被指控「明知是編造的虛假信息，在信息網路上散佈，造成公共秩序嚴重混亂」，同時被控「轉發、引用辱罵國家領導人言論，損害國家形象、嚴重危害國家利益。」
2022年11月26日，當天陳品霖與女朋王女士當時在上海烏魯木齊中路的抗議現場拍攝了大量抗議視頻。那一天，上海警方抓了很多抗議者，他們倆也被警察問過話，但是沒抓他們。
「白紙運動」臨近一週年的時候，陳品霖認為需要去在歷史上需要留下白紙運動的痕跡，需要把它保留下來。於是他寫了劇本，剪輯制做成了記錄片《烏魯木齊中路》。此片的英文名為《並非境外勢力》（NOT THE FOREIGN FORCE）。
2023年11月，「白紙運動」一週年之際，陳品霖將記錄片上傳至油管(Youtube)和X(原推特)等社交平臺，獲得數十萬人觀看。不到一個星期後，陳品霖與女友遭到拘捕。女友被取保，陳品霖則一直遭到羈押。2024年1月5日被中國當局以涉嫌「尋釁滋事罪」批捕，他的案件在2月18日被移交檢察院起訴。2月移送檢方審查起訴，4月向上海寶山法院以「尋釁滋事」和「轉發辱罵國家領導人」的罪名提訴。
人權網站，民生觀察曾經披露，陳品霖此前在介紹這部記錄片時表示要抵抗遺忘、抵抗抹黑，要提醒、要記住。他說：「這是我在中國第一次參與政治性事件，也是第一次在中國喊出自己的政治訴求。……中國政府違背事實，肆意抹黑，誤導許多不明真相的人以為上海抗議和‘白紙’都是境外勢力所為，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他還說：「為什麼當中國內部矛盾出現的時候，總要境外勢力出來背鍋？答案每個人都很清楚，政府越是在誤導，越是在遺忘，越是在屏蔽，我們就越是要越是要發聲，越是要提醒，越是要記住。」
曾在成都參與「白紙運動」，現流亡美國的魏傑克告訴美國之音，他很理解陳品霖為什麼為他的記錄片的英文名取《並非境外勢力》。「這是一種反諷，」他說，「我們的抗議的根源是中國政府的嚴酷風控，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們不是受到境外勢力的驅使，而是完全發自內心去想為社會做點事兒，所以我們才去上街抗議，所以陳品霖導演才會冒著風險用鏡頭記錄下這些真實的歷史。這是真實的歷史，歷史是不容篡改的。」
魏傑克當年因參加「白紙運動」也被抓到公安局。他說，當時警察就問他們是不是受到境外勢力的影響？
曾參與中國維權運動、因拍攝反映人權律師抗爭的影片《吊照門》和其他人權抗爭記錄片多次獲獎、也因此被中共當局抄家迫害、現在流亡美國的人權記錄片導演何楊接受了美國之音的採訪。他說：「2023年11月，我在油管和X上第一時間看到《烏魯木齊中路》，就敏銳的感覺到陳品霖是一個非常難得的良心導演，但他顯然沒有鬥爭經驗。因為在記錄片中他沒有做保護自己的任何處理，中共當局很容易從記錄片的拍攝角度就查到他本人。」
何楊說，自己也曾試著通過推特上私信提醒陳品霖，要注意保護自己，但陳品霖可能沒看到。何楊第一時間讓朋友們一起轉發、宣傳陳品霖的記錄片，同時他把《烏魯木齊中路》從油管上下載保存，他擔心導演的安危和記錄片被下架的命運。
陳品霖就被抓後，何楊專門在油管上為陳品霖的這部記錄片創立了一個頻道，名字是「白紙革命」。他把《烏魯木齊中路》上傳到這個頻道，讓更多人看到，以此來聲援陳品霖導演。
何楊表示：「在一個萬馬齊喑的時代，陳品霖敢於表達自己的聲音、自己的主張，然後用鏡頭記錄這些寶貴的歷史時刻，歷史會永遠記住這個這位導演。並且他完全沒有任何功利心。雖然他不是一個專業的導演，但影片非常的真實、非常的震撼。我們可以看到它充滿了一種昂揚的鬥志，一種激情，一種青年的熱血，一種理想主義的精神！他做這個片子，應該料到會被抓，他仍然做了，也願意承受由此帶來的一切。」
陳品霖為什麼會被重判？
一些國際人權機構的負責人認為，陳品霖被重判就是因為他揭示了真相，拆穿了中共的謊言。
中國人權的執行主任、人道中國的聯合創辦人周鋒鎖表示：「中共是靠暴力和謊言起家的，它希望人們遺忘三年疫情中瘋狂的清零政策，也忘記人們的反抗。……他(陳品霖)所做的無非是告訴人們一些歷史的真相而已，那是他的權利。」
周鋒鎖說，陳品霖表現出了這一代年輕人中間少有的勇氣和責任感。「他在看守所的照片，雖身陷囹圄，還平靜微笑，坦然的面對這個暴政，這是一個很有英雄氣概的年輕人。照片顯示了他的道德勇氣和他對自己所做事情的信心。」
周鋒鎖繼而指出：「中共總是用‘境外勢力’的理由來掩蓋中國人自發抗議的事實。英文名《並非境外勢力》就是對於中共這個謊言的一個強有力的一個駁斥。他被判三年半，這應該是在目前為止因為白紙運動被捕的人中間判刑最重的了，也是中共對他的報復。」
舊金山灣區的民運組織中國民主教育基金會的主席方政告訴美國之音，中共其實很害怕記錄片，以及真實的記錄。中共很多時候希望人們要忘掉中共製造的苦難，不希望人們記住。就像中共在大陸封鎖關於「八九六四」的所有信息、圖片和影像一樣，中共也希望人們忘記中共對新冠疫情封控造成的災難。
「在中共正抹殺這段記憶的時候，陳導演用記錄片真實地記錄了當時的封控災難，又讓大家記起來，又讓大家去紀念，而且發在外網，全世界都能看到，這也是中共恨他、重判他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方政說。
他還說，從疫情、封控、到解除封控的「白紙運動」才不過兩年多，事實上很多中國人的記憶中那些恐怖的經歷，那些災難性的東西，在中國好像痕跡已經不多了。
方政說，這次重判是對自媒體時代記錄片導演和民眾的又一次威嚇。
「這是一個自媒體時代，是一個自我記錄，能夠自我傳播、網路高速發達的時代。所以中共想隱藏真相，想封鎖抗議，難度是非常非常大，只要有心人做一點事就能突破掩蓋和封鎖。所以它拿陳品霖當一個靶子，讓民眾看到，對於這種真實記錄，也要清算。」
不過，他認為中國是不能如願的。「每個人都有手機，都是媒體。自媒體時代非常鼓舞人！」方政說。
他說，記錄片的英文名《並非境外勢力》「其實是在打中共的臉」。「因為凡是國內民眾有反抗，中共都會污名指是來自境外勢力的干擾破壞。而《烏魯木齊中路》這個記錄片恰恰反映的是國內民眾的抗議智慧和抗爭精神，也就是國內的民眾根本不需要什麼境外勢力，完全也不是境外勢力，就是民眾自發的就足以有這股力量去向中共說不。」方政強調說。
曾在成都參與白紙運動、現流亡美國的魏傑克指出：「作為一個導演，拍了這個電影，記錄片有一個非常長的一個長尾的效應，過去過很久之後，大家仍然可以把它翻出來看，去瞭解抗議運動。所以中共重判陳品霖三年半，其目的就是為了進一步的去恐嚇想站出來的人。」
人權活動人士：這是對中國言論自由的進一步踐踏
中國人權的執行主任、人道中國的聯合創辦人周鋒鎖表示：「僅僅因為一個記錄片，就對導演陳品霖重判三年半，這是中共對言論自由的進一步的瘋狂打壓。中國人權呼籲更多的人權機構出來聲援陳品霖，希望國際社會關注陳品林的因言獲罪，譴責這個無理的審判，希望陳品霖能夠早日自由！」
中國前人權律師、亨特學院客座教授滕彪表示，這次對陳品霖導演的重判是中共對中國人權的進一步踐踏。他說：「以前中共是殺雞儆猴，2013年之後，習近平治下的中共是不要法律，完全裸奔。打壓一切不同的聲音，打壓一切形式的反對和抗議者，甚至重判像陳品霖這樣的記錄者。」
舊金山華語離散社群擦星星事務所的發言人段洛接受了美國之音的採訪。擦星星事務所曾今在2024年4月組織了《烏魯木齊中路》的放映會，以此去聲援導演陳品霖，讓更多人知道他目前的處境，也讓更多人看到這個記錄片，讓更多人能夠銘記白紙運動這段歷史。
段洛指出：「陳品霖用他的記錄片在做一種公共表達，他是在向當局喊話說，其實這是人民的怒吼，跟境外無關。他也是書寫歷史的人，他在歷史上書寫有關白紙運動這一筆，防止中共篡改歷史。」
段洛說，陳品霖被判刑也顯示中共對人權的打擊進一步年輕化，但也會喚醒年輕一代對人權的抗爭。「人權這個詞以前對於年輕人來說是非常遙遠的。陳品霖被重判之後，很多年輕人也會意識到中國的人權的退步，當然是進一步的退步了。而且中共的打擊的面和打擊的世代再進一步的年輕化。起來抗議、捍衛人權的行動，也就在年輕世代裡面去發展了，這也是有意義的。」段洛總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