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如晴在《鑿刻家貌》中,談到兩個女兒在德國出生的經歷。(圖片來源:時報出版)
當我們在《辭海》中探索「戀」字的含義,發現它被解釋為「思慕也」,這啟示了「戀愛」一詞的廣泛意義,它遠不僅限於男女之間的情感。這樣的認知開啟了對現代親子關係的深刻理解——一種建立在相互尊重和關心之上的關係。在鄭如晴的《鑿刻家貌》中,她談到自己的兩個女兒在德國出生的經歷,並坦言在學業與育兒之間的掙扎,這不僅是她個人的故事,也反映了許多現代父母面對的共同挑戰。這種平衡在現代生活中顯得尤為重要,而如何在繁忙中保持與孩子的溝通與理解,則是每位父母必須學習的課題。
學習當媽的奮鬥記,無援異鄉成長的路
從放棄念書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訴自己,要做一個好母親,雖然我不知道母親這個角色該如何扮演,因自己從小就沒見過母親。當瀛瀛牙牙學語,開口叫出第一聲「媽」的時候,我相當激動,好像聽到自己叫出了憋在心中長久的渴望。那年我二十七歲,在異國舉目無親,缺乏援手的情況下,只能自己摸索學習帶孩子。孩子的成長過程,無非是教養問題。
自創嬰兒養生鍋,逗笑小寶吞綠泥
養育方面簡單,研究過瓶裝嬰兒食品的材料後,為了省錢,我自己發明了一套嬰兒養生鍋,此鍋就是把肉、蛋、肝、紅蘿蔔、菠菜丟進去煮熟,再倒進果菜機裡打一打,絕對比瓶裝的嬰兒食品更新鮮,只是顏色褐綠,不大好看罷了。老大經此一養胖嘟嘟,有了實驗為證,繼之而來的老二,也被如法炮製餵養。只是鈞甯一口食物可以含在嘴裡一個鐘頭,要想讓她吞下那一口,得讓她的臉部表情起變化才能下嚥,因此不是哭就是笑。依現代「兒童福利法」,讓孩子哭,就有虐待兒童之嫌,只能讓她笑。於是我開始想盡各種辦法逗她,一下扮鬼臉(還不可以太可怕)、一下學雞叫、一下學狗跳,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簡直是女兒的大玩偶。由此可知,從小在她們心目中,我哪有什麼威嚴可言。
德國床邊故事,親子橋樑由書起
餵飽了她們的肚子,還不能忽略餵她們的腦子。德國小孩每晚七點準時上床,這時可聽見收音機不斷的溫柔傳出:「親愛的孩子們!上床的時間到了,床邊故事開始……」兩個在幼稚園消耗大半天精力的女兒,一聽到這呼喚,立刻乖乖的躺在床上等我說書。《拉拉與我》系列是她們的第一套童書,也是我從小說、散文跨入童書領域的開始。這是套德國兒童生活故事,當時一邊讀一邊以中文說給兩個女兒聽,看她們聽得興致盎然,也因此促成我將這系列童書翻譯出來的緣由。回頭看看這系列書,竟已翻譯了十九冊,要感謝的是兩個女兒。不知是否因這種「說書」的習慣,日後書竟成了我們親子的橋樑。每看完一本書,圍著書桌,兩個女兒會和我討論書中的角色。
布置閱讀角落,書桌下的親子茶話會
很多父母常抱怨孩子不讀書,通常我會反問,是否有幫孩子從小布置一個讀書的角落?在孩子學習的開始,對文字單純好奇與喜愛時,是否有認真的為他們挑選過幾本好書,陪著他們一起進入書中的世界?一本好書對人的影響是終生的,縱然有朝一日在人生路上跌得頭破血流、心灰意冷,也許書中的某句話會突然閃過,某個曾陪我們讀那本書的溫暖身影會忽然浮現,讓我們在失落的剎那,有個支撐的據點。兩個女兒不但喜歡書,也喜歡書桌。早期居家空間小,書桌是我們的飯桌,飯桌也是書桌。這個既可吃飯又可看書的桌,還提供一個功能,就是擺蛋糕聊心情。為了鼓勵她們說出心裡的話,找到未來的方向,我不知買了多少蛋糕,從學業到人際關係,從興趣到個人理想,一談就是一個「下午茶時間」。這時,我是她們的朋友,我看見了年輕的憧憬,聽見了年輕的夢想。姊姊感性,喜歡繪畫;妹妹理性,選擇法律。
姊妹的人生轉折,母親的無條件鼓勵
以前,姊姊笑妹妹讀不了幾本文學作品,妹妹笑姊姊缺乏邏輯條理;長大後,姊姊愛上理性的空間設計,妹妹卻一頭鑽進影藝表演工作。為了尋找自己,姊妹倆在人生的十字路上,曾經傍徨、疑惑,她們面臨過許多挫折、也衍生出很多問題,但這些成長的過程,有本身的內在價值和正面的意義。對於孩子,我從不想教訓,父母不應該是塑造理想兒童典範的教官。瀛國中時數學永遠考三、四十分,有一次考了五十分,我誇她:「妳好棒!進步了十分!」她聽了很高興,我快樂一整天。其實,我在意的不是那十分的分數,而是她的歡欣。至於走入表演工作的鈞甯,一開始我實在不知如何面對。直到有一天,她鄭重的對我說:「媽,我不在乎別人對藝人既定的刻板印象。但是,我在乎妳,在乎妳對我的認定!」
母親的隱秘驕傲,情深似海超越言語
其實,她不知道,做母親的我,在默默觀察中,對她敬業的態度已由衷佩服。表演和千百種職業一樣,只不過是一個單純的工作罷了,但是對工作認真熱情,是年輕人在踏入社會時該有的態度。記得兩個女兒小時候,常在比賽誰的愛比較多。瀛瀛會攤開一雙小手說:「媽媽,我愛妳有世界這麼大!」鈞甯還小,搞不清世界有多大,就說:「反正我愛媽媽,就是比妳說的還要大!」接著,兩人迫不及待的問:「妳的呢?媽媽?」我摸著她們說:「我的愛很小很小,小得只要把妳們抱在懷裡就很快樂了!」現在,無論老大在外求學,或老二在外拍片,世界遠比她們想像的大。我只要她們給我一個e-mail或是一通電話,我就很滿足。這滿足來自像情人般的愛戀,但比情人深,比情人寬,比情人自由。
(本文節錄:《鑿刻家貌》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