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的文章談到,現在連香港的學術界都有不少人淪落成為了權勢的幫腔、幫閒及幫兇。文章才登出,就傳來了香港中文大學校長段崇智辭職的消息,為上次的說法提供了一個活生生的例證。
嚴格來說,段校長提早離職,絕對不令人感到意外。就算他這一次不識趣地自動辭職,看來新的管 治架構很快也會啟動對他的彈核甚至罷免程序,他在新開始的合約完結之前需要離開中文大學,已經可以說是無可避免的事。像段崇智校長被迫辭職性質類似的事件,其實早已是有跡可尋。
雨傘運動期間,港大校長馬斐森及中大校長沈祖堯曾經去到佔領現場呼籲學生克制,被視為給予學生支持,兩人前後被迫或不得不離職的事件,相信大家還是印象深刻。
港大前校長馬斐森作為一個海外人士,上位之後要委任輔助他的副校長,當時得到聘任委員會推薦的陳文敏教授,一直堅持法治,捍衛港人治港,對特區政府的一些破壞法治行為多番提出批評,就算態度如何溫和也受到政權的敵視。結果是港府動用其在香港大學校務委員會管內的建制力量,推翻獨立的聘任委員會的意見。當時那些委員以今日之我打倒昨日的我,代表校內教職員的代表,例如盧寵茂,也參與破壞正常的大學內部聘任程序,已經說明了理應自主的大學校政已經受到權勢侵蝕。
馬斐森後來更因為上面提到在雨傘運動中的一個小動作而被針對,他在港大根本就難以有所作為,結果唯有提早離職。
至於中文大學的沈祖堯教授,早有說法是他在佔領事件之後已經多番被當時的特首召見,要他管理好學生。他後來也確實加強了對學生在校園內張貼標語的一些限制,但最後還是選擇提早離職。
當時香港有八所受資助的大專院校,也有一所獲得承認的私立大學,但有幾多位大學校長有這樣的擔當?有這樣的擔當的,就因為這種擔當而不能繼續留下來。
現任中大校長段崇智在2019年的反送中抗爭發生之後,其實一直沒有表示過明確的態度。直到政府暴力鎮壓示威者,有大學生受到傷害,被政府檢控,有人向大學管理層申訴,他才不得不面對學生,才不經意地顯露一點點同情學生及香港年輕人的情緒。
他曾經親自接見學生,聽到有女學生申訴在拘留期間被強姦,段校長因而發出聲明,要求警方徹查。既然有人控訴,要求徹查有什麼不可?但這件事卻招來了政府、警方及建制嘍囉的強烈反應。後來警方竟然出了一封十分不客氣,十分不尊重大學校長的信件,可以說是公然侮辱斯文。什麼樣的社會才會有這樣跋扈的紀律部隊?一個變成怎樣的社會才會容許大學校長受到如此侮辱?
段校長除了呼籲政府徹查警員可能涉及的不法行為之外,在中大的二號橋攻防戰中,也曾經在高層職員陪同下在現場出現,呼籲警方及學生克制。但這不但受到警員的不禮貌反應,後來這件事也成為了段校長被批評的另一個原因。
過去兩年,作為中大校長的段崇智教授對大量包括部份中大學生的年輕人被政府濫用法律程序來檢控入罪,已經不發一言。他甚至還有份打壓學生會,禁制學生在校園內的溫和請願活動,甚至容許保安部門多番打電話召警察進入校園拘捕自己的學生。到了最近一兩年,所有大學都顯然是因應政府的要求,打壓學生會及學生領袖,令香港所有大學都不能再有學生會,名義上仍然由段崇智校長領導下的中文大學,當然也不會例外。
嚴格講,他已經做足了幫腔、幫閒及幫兇的角色了,但仍然避免不了被梁振英、麥美娟這些建制流氓連番追殺;還要動用幾位被委以校董重任的嘍囉式人物繞過正常的決策程序,利用立法會議員的身份提出草案,扼殺院校自主。新的院校管治架構還未完成埋班,就已經急不及待要把副校長開除。很明顯,下一個目標就是段崇智校長本人了。
事實上,他已經做了不少工作去洗底,問題是因為他曾經講過一些令權勢尷尬的說話,甚至令政權憤怒的事,這樣的人就算後來作出補救,願意成為權勢的幫腔、幫閒及幫兇,最終也難逃被建制嘍囉連番追殺,而不得不落荒而逃的命運。就算是大學校長又如何?就算是世界知名的學者、或在國際學術界有一定的地位又如何?
段校長提出辭職的消息傳出之後,有前大學管理層說:如此迫害大學校長,會是大專教育的醜聞,會令叻人不願意來香港擔任大學校長。這位大學管理層可能是過慮了。知識分子在極權面前的淪落,遠遠嚴重於誰人千方百計想留下,也不只在於會誰會留不下來而自動提早離職,更不在於有沒有叻人會繼續來,是否叻人已經變得不重要。可以預期,將會有很多鬼五馬六的人會排隊爭奪中文大學校長這個肥缺,以成為權勢的幫腔、幫閒及幫兇為榮,這可能才是最值得憂慮的事。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