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22年8月22日訊】(看中國記者楊浩採訪報導)前媒體人士趙蘭健雲南怒江走訪小花梅舅舅視頻廣為流傳。在怒江,他曾寫道:我閉上眼睛就看見小花梅的求助目光。我睜開眼睛就看見鐵鏈女悲情。我時刻擔心手機被強力搶走,那樣我就徹底「安全」了。那麼,他是怎樣找到小花梅的舅舅?拍攝中又遇到了什麼?取證後又發生了什麼?《看中國》為此採訪了趙蘭健,以下是採訪內容。
怒江福貢縣公安局宣傳部及民間和媒體皆拒絕配合
趙蘭健說,我到了雲南怒江之後,首先是和福貢縣的公安局,宣傳部這些政府的機構去做正面的接觸,但是他們研究了很久,給我的回覆是不能配合我任何有關去關心走失人口家庭或者是被拐賣人口家庭的需求。
後來我決定僱車去福貢縣下面60個村莊裡,自己去做獨立調查。但是當我去僱車的時候,又發生了像在福貢縣公安局、縣委宣傳部同樣的事情,要我身份證之外,還需要我有一個介紹信,或者是有相關的記者證。
記者證現在我肯定是沒有了,我也不能以公民記者的身份去和他們做接觸,因為公民記者這個詞,在中國是非常敏感的。後來我用了一兩天的時間,給北京上海還有廣州深圳,以前的一些媒體老朋友打電話,說我要採訪小花梅舅舅,還有雲南福貢縣歷史上被拐賣人口的家庭的近況,可不可以給我出一個介紹信呢?這些人都是主編、記者、媒體人士,他們一聽全都驚訝,都建議我不要去碰這個敏感的話題。也不給我出介紹信,也不能配合我的採訪。
在這種困境下,我向另外一個人求救。和大姐是我在2月13日到15日期間,在小花梅的家鄉亞谷村,幫助的另一個被拐賣的人口家庭。通過全國網友共同的參與,用了三天的時間,就把和大姐消失20年的第五個親妹妹,給找回來了。和大姐的第3個妹妹及和大姐全家,一起請我吃了一頓傈僳族的晚餐,還特意殺了兩隻雞。和大姐妹妹家的小孩當時挺感謝我幫助找回了他失蹤多年的阿姨,這個小夥子說,「趙老師你要是到雲南福貢縣,需要有什麼幫助的,你給我打電話。」
我給他打了電話,他幫我約了一個朋友的私家車,這個人一看我是外地來的,他對我做了詳細的問詢和調查。甚至他也想管我要介紹信,要知道這種紅色的介紹信,在那種偏遠的山區邊境附近,是多有用的一個東西啊。
我和這個司機在頭天晚上,私下確定好了時間和出行的費用。但是第二天約定的6點鐘,他失約了,等到8點鐘的時候,他告訴我,由於我沒有介紹信,他不能給我提供幫助。
後來我成為福貢縣比較另類的一個人,我去福貢縣汽車站,路邊去找這些車,我才發現象是被魔咒了一樣,街上的所有的人都不給我服務。要麼說,你要去跟我們的縣委宣傳部、公安局打個招呼才可以;要麼是我要能給他拿一個介紹信才可以。
那個時候我才發現,我主動和福貢縣公安局,縣委宣傳部打招呼的行為,使我陷入了一個困境。他們把我當成了一個危險分子,我當時挺意外的。像這樣的事情,70年代可能會發生,文革時期可以發生,但是現在已經是2022年了,還有這麼比較老土的行為啊。看任何一個外來者都像是一個什麼別有用心的境外反革命勢力啊,這樣的反常的行為讓我很震驚。
我在福貢縣沒有辦法繼續出行,我就到另外的一個城市六庫躲了一下,六庫是怒江州的首府,我在六庫也是找了一個小旅館,從這慢慢的思考下一步的進程。在這個期間,我跟很多國內外的媒體朋友做了一些推心置腹的交流,關於像這樣一個走私人口的題材介入,如何穩妥的去實現自己的計畫,很多朋友都給我出了一些主意,尤其是我境外的一些朋友。在六庫,我租了一輛出租車,又重新去了福貢縣的幾個鄉村。
小花梅(左)和鐵鏈女被江蘇省當局認定是同一人。(圖片來源:推特圖片)
小花梅的舅舅是雲南怒江名人
我在雲南怒江的拍攝過程當中,差不多大概是2月15日的時候,我就已經拍攝了小花梅舅舅否認鐵鏈女就是小花梅這段視頻。
我接納了之前雲南省的兩個記者,鐵木他們去採訪,尋找小話梅的教訓。當時他們作為記者,要是有媒體背書的時候,它是有一定的公信力的,但是他失去了媒體的依托的時候,他變成普通公民記者的時候,他寫的文章,那公安可以有一萬個質疑,那麼這樣的文章你拿出來,公安可以隨時隨地讓它消失了。
這篇文章存在了好像是5、6天,不超過一星期,這個文章就在網上被清除了,而且鐵木兩位記者,還受到了雲南昆明當地警察的一些警告和騷擾。
那我去接近小花梅舅舅的時候,我吸取這些教訓,只想拿上列印出來的(鐵鏈女和李瑩)照片,讓小花梅的舅舅去指認,然後整個拍攝的過程不要斷掉,就一直這麼拍著,看看會發生什麼樣的現象。我帶著這個任務,來到了小花梅舅舅的家。
當地的很多福貢縣或者匹河鄉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小花梅舅舅是誰。因為他是個名人。
他的出名來自於兩個方面:第一個是小花梅當年在失蹤的時候,在當地有一定的影響,因為小花梅的名字太特殊了;第二個江蘇徐州把小花梅安在鐵鏈女身上的時候,形成了一個全國網際網路上的轟動效應。這個效應藉助了鐵鏈女也藉助了小花梅這個獨特的名字,所有的人一聽見就能留下印象。
那麼當地這一帶還有很多小花梅當年的同學和朋友,小時候的玩伴和親屬,現在很多年輕人,是雲南怒江這一帶的新生代,每個人都有手機,都能看到鐵鏈女和小花梅的故事,這都是老百姓茶餘飯後閑談的一個事。就使小花梅的舅舅成為這一帶的,這個區域的名人。
我當天去找小話梅的舅舅,一點都不困難,我隔一段路,問一下路邊的飯店,或者是路邊的水果攤,差不多有那麼幾個小時的時間吧,有10多個人給我指路,我就很容易找到了小花梅舅舅的家。
錄像中 3名可疑人突闖進來干擾
趙蘭健:小花梅舅舅分別指認鐵鏈女和李瑩都不是小花梅,都不是他的親人。(圖片來源: 視頻截圖)
我找到了小花梅的舅舅的家,因為她舅舅是怒族,我當時怕我的語言他聽不懂,我就讓我的司機去給我做翻譯。
汽車剛停到小花梅舅舅家門口的時候,小花梅的舅舅非常熱情好客,走出來,下了幾個台階歡迎我到他家裡去做客。
我說你還記得小花梅嗎?然後他說我記得。我說你期待小花梅回到你身邊嗎?他說我期待。他說不管小花梅現在是被別人迫害成什麼樣子了,無論是殘疾的還是斷胳膊斷腿的,不管是什麼樣,我都要把她接回來給她撫養大。這是她舅舅當著我的司機和我的面所說的話。那麼這段話我沒有錄下來。
之後呢我問小花梅的舅舅,我說我可以給你錄一段相嗎?她舅舅同意的情況下,我才錄。在錄的時候我就拿出了我列印的兩張照片,一個是李瑩的,一個是鐵鏈女的照片,我讓小花梅舅舅指認這個鐵鏈女是不是小花梅。小花梅舅舅分別肯定的指認:鐵鏈女和李瑩都不是小花梅,都不是他的親人。
我還想繼續錄的更詳細的時候,可惜非常不巧,我要再提問的時候,門就開了,闖進來2個男的1個女的,這3個人完全沒有顧及我是在拍攝,是一個客人,他們完全打亂了我和小花梅舅舅的對話。這3個人進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嚴重的帶風向,怎麼帶方向?還沒等我問他們呢,這3個人分別說的就是,時間太長了我們也記不起來了。
我當時是在拍攝呀,我一看這3個人這個樣子,我真是害怕。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身份,是不是政府的官員?或者是江蘇徐州的眼線?或者是當地的公安人員?反正進了屋裡他們就帶風向。3個人同時都說,小花梅的舅舅也這麼附和著說:時間太長了,我們記不起來了。
後來我又嘗試想跟這3個人說話,但這3個人呢,沒有回應我,而且是在我鏡頭前竄來竄去,我試著跟他們提了兩句,並不是特別敏感的話,他們只是應付性的回答我。這個時候我就害怕會出現一些意外,不可控制的情況,因為這個大深山裡呢真是很遠,然後呢都是一些原住民,我呢又看太陽快要下山了,我就害怕,我跟我的司機使了個眼色,我說咱們走吧。
拍攝小花梅舅舅視頻 恐怕在大山裡被失蹤
趙蘭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下山的時候,離開小花梅舅舅家的時候,會被有關部門所攔截,然後我在這裡就會失蹤。(圖片來源:趙蘭健提供)
我把錄下的這段視頻帶走了,沒有再繼續詳細的追問,因為我再追問,也會落空的。小花梅舅舅看見這3個人走進來,改變了原來的說話方向,我想他可能也像我一樣,有這種心理壓力。
這3個人還沒進來時,小花梅的舅舅,那個時候很願意和我交流,他曾經說,中央臺到這來給我錄了很多相,那我當時心裏頭還是很害怕,我知道這種視頻節目,你錄的素材越多,然後你從裡頭隨便去截取一兩條,可能就是截然相反的話,像中央臺去錄這個鐵鏈女的時候,那鐵鏈女衝著中央臺的鏡頭喊,「放我走吧,放我走吧」。但是中央臺的記者呢,可能不一定會能聽懂鐵鏈女的話,也可能呢,這個記者當時就是保留了一點人道主義精神,想把鐵鏈女想要離開精神病院這樣的願望,這個鏡頭給放出來。
這些東西怎麼猜疑都是我們的一個主觀,也不一定是準確的。但是有一個客觀的因素是,如果給你拍攝了大量的視頻的腳本,從裡面節選出一句話兩句話,完全可以成為顛覆你主觀中心思想的這樣一個憑證。就是一種誤導,每個編輯都能做到這一點。
所以我當時一聽說,說中央臺已經到了小花梅的舅舅家,給小花梅的舅舅拍攝了大量的視頻,我心裏很害怕,然後呢小花梅的舅舅還說,哎呀,前幾天吶,江蘇徐州的警方已經到我這裡來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呢,我也好緊張,我一想這個徐州的警察到這來,是不是已經把小花梅舅舅否認鐵鏈女是小花梅,這種信息已經帶出去了呢?如果江蘇的刑警,他能認同小花梅舅舅的話,那麼對我而言是安全的。但是江蘇來的刑警,帶走了我認為的真實證據-----就是小話梅舅舅否認鐵鏈女就是小話梅,但是江蘇的刑警拿走了這種真實的證據之後,回到了江蘇,又給出一個相反的證據。那麼我在小花梅舅舅家裡,我會非常的驚恐。
我在拍攝小花梅舅舅這段視頻的時候,一共有4個令我緊張和驚恐的因素:
第一個小花梅舅舅說了,中央臺到他這裡大量的拍攝;第二個小花梅舅舅說了江蘇徐州的警察到他家裡頭來調查了;第三個是我在拍攝的過程當中,進來三個身份不明的人,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背景;第四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下山的時候,離開小花梅舅舅家的時候,會被有關部門所攔截,然後我在這裡就會失蹤。
我那個時候在拍攝的時候,滿腦袋都是這樣的畫面,所以大家你能看見,我在拍攝小花梅舅舅這段視頻的時候,我的手是在抖的,我特別緊張。我害怕,這四點中,其中任何一個環節的出現,那麼我只能是做烈士或者是做英雄了,就沒有辦法跟你們在這樣的一個場合再去交流了。
那麼等我落荒而逃的時候,從小花梅的舅舅家裡,逃離匹和鄉這個過程當中,還算順利,當時當地的公安和邊檢以及村幹部還沒有發覺有人到這來,已經把這個視頻拿走了。
那晚跟小花梅鐵鏈女對視 終身難忘
那天晚上是住在亞谷村路邊的一個小旅館,那個小旅館很破的,只有我一個人住,而且在晚上那個大門是敞開的,唯一的一個服務員,他自己也要睡覺,為了方便,那個大門不鎖。我一個人住在這3層樓,差不多有幾十間房子的旅館,一到半夜的時候,我心裏是真慌啊。
我害怕有人突然進來把我手機搶走。我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我跟很多網友、媒體裡的一些朋友做互動,然後也有一些軍隊級別很高的紅二代大哥,對我這個事情有一些關注,我們晚上半夜就聊天。
還有另外一個我不能透露的一個事件,也是發生在亞谷村,有一些證據和資料都被我拿到了,這個裡面更加充滿了一些懸疑的色彩,我拿著這樣的一個證據的時候,再加上小花梅舅舅的視頻證據,我在深更半夜,住在這個只有一個人的旅館,前面是怒江,後面是原始森林,這裡面有很多原生態文化的那種執著或者是野蠻,圍繞在我白天的身邊,那麼我在晚上的時候,這一幕幕都會在我的腦海中呈現。
我不停的看小花梅鐵鏈女的照片,我在她們的這種眼神裡,我都看到很多別樣的東西,這種別樣的東西,只有在那種特定的場所,在危機重重的困境下,在毫無著落的明天,那麼這樣的夜晚裡,才會呈現出很多心靈上的東西,這種心靈的東西呢,來自於一些壓力,來自於一些不確定,來自於一些冒險,來自於一些無畏,也來自於一些人和人之間的關愛,和彼此之間的信任以及猜疑,各種複雜的因素都存在這裡面,只有在半夜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恐懼感來臨的時候,很多那種思緒的東西都會噴湧而發,在我的胸口在我的腦海,在我的眼淚當中都會出來。
這一個夜晚,由於各種各樣的信息量太大了,經歷也特別多,都凝縮在這一個晚上了,我一夜沒睡覺,我就看著小花梅的照片,就是那張藍色的照片,我反覆的看小花梅舅舅的視頻,然後看鐵鏈女的這些照片,當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它會有一種超凡感,那種超凡感,可以幫助你戰勝一些恐懼。
我在小花梅跟我對視的這種照片裡,我感覺到我好像是受到了一些依托,看見一個逝去的人的照片,這個照片的眼神會跟你產生一定的互動,我在那天晚上看小花梅的照片,足足看了1一2個小時,我認為這些東西已經影響了我,我要去替她們申訴這件事,無論是鐵鏈女還是小花梅,那天晚上跟她們對視眼睛的照片,終身難忘。
這也是我後來在遭遇很多這種警察呀,什麼國保啊,我能很從容的去處理這些問題,一個重要的原因吧。我雖然沒有什麼宗教信仰,但是我認為我這個人的意志挺堅強的,膽子挺大,我認為我經歷了怒江深山裡那一個夜晚之後,會更加明晰我的這種使命和我要做的那些事。我要助小花梅去實現她未盡的事,在我看來這是一份重托,在我無助的那個怒江的夜晚。
出逃怒江 村寨路口已設關卡 站崗人至少是武警特警或公安
幾天後,我決定要徹底從怒江逃脫出去,我那個時候,已經把部分信息上傳到新浪網,不久被刪除了。在我出逃的前一天我才發現,當地各個村寨,一共有60個,我所接觸的村寨,或者是我路邊能看到的那些村寨,每一個路口全都放上了防疫的關卡。有很多外來的人在那兒站崗,那些人員在我看來,他們都不是醫護人員,至少是武警特警,或者是公安。我嘗試接觸3個村寨,想要去給村寨裡曾經走訪和拜訪過的人家,去做一個道別。我準備一點小禮物,在臨走之前給人家送過去,結果呢我就接觸不了他們了,無論是亞谷村還是匹河鄉的普洛村,還有其他的村寨,我都進不去了。所有的關卡都被神秘的人給攔截了,我當時心裏知道是怎麼情況,肯定是我把小花梅舅舅否認鐵鏈女是小花梅這段視頻上傳到新浪網之後,然後這個警戒的級別就提高了。
怒江福貢縣這一帶全部村莊的書記可能都已經把這種警戒的級別提高了另外的一個程度,我這個時候最擔心的是,我還能不能從怒江順利逃出來?
上天真讓趙蘭健有驚無險逃出了怒江,趙蘭健稱,然而剛到北京,國保的電話已經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