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剛買房就失業(圖片來源:Andrea Verdelli/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1年12月20日訊】對於大部分90後來說,靠自己的能力在一線城市買房,實非易事。而房子到手,也並不意味著安全著陸了。一旦他們的工作和收入有點風吹草動,面臨的將是更大的壓力。
1、剛買房,就面臨失業
背上房貸還不到一年,95後夫妻唐百萬和阿誠,就面臨失業風險。
大學一畢業,唐百萬進入一家網際網路房產巨頭工作。那時房地產行業雖然已經過了如日中天的時期,但依然在緩慢增長,一線城市房價正值巔峰,唐百萬公司的業務也一路擴張。雖然不是名校畢業,她只能從五千元月薪的基本崗位做起,但剛開始工作的她,正是有衝勁兒的時候,一年之內,她就實現了月薪破萬,兩年多後,她又成為了全部門最年輕的經理。
唐百萬的丈夫、一心想當老師的阿誠,離開校園前趕上在線教育行業的爆發。從線下到線上,從小機構到大公司,阿誠的選擇太多了,最終,他落腳到一家行業排名前三的在線教育公司,成為一名主講老師。阿誠每月的課時費可觀,唐百萬的銷售提成也節節提高,2018年年中,他們倆一起設立了購房基金:每人每月,必須往同一個賬戶裡各存5000元。在他們事業發展最迅速的兩年,這個基金的目標不僅經常超額完成,有時甚至能翻倍。
2020年秋天,這對夫妻在唐百萬的老家成都買下了第一套房子後,就馬不停蹄回到北京,為下一個的目標繼續奮鬥:裝修、買車、育兒基金……阿誠還有一個私人的願望:希望未來自己能開一家小而美的教培學校。
但僅僅是幾個月後,形勢便急轉直下。房地產行業在政策調控的壓力下大幅失速,唐百萬要背團隊業績,明顯感到吃力,同事們接連離開,公司的招聘名額也顯著緊縮。到了2021年7月,阿成又面臨打擊,「雙減」政策後,他的月收入降到之前的三分之一,開教培機構的夢想也被徹底擊碎——原本開足馬力的小夫妻,被迫剎車。
1991年出生的畢霖,和唐百萬夫婦遭遇相似,也是在買房後生活突然發生巨變。
大學時期,畢霖就定下目標,希望能在成都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那幾年,成都的房價已經在上漲,畢霖備受刺激,為了讓收入能趕上房價的增長,她申請調崗,去北京尋求職加薪的機會。但她沒想到,自己的追趕速度還是不夠,前腳剛落地北京,後腳成都的房價就直接翻倍,從過萬的均價,一路升到兩萬。原本八十多平米的兩居室,平均首付大約三十多萬,是她努力幾年可以夠到的水平,但半年後,這套房子的首付逼近五十萬。
目標堅定的畢霖,為此想了無數辦法。她找到一位在重慶有購房資格的好友,兩人抱著純投資的心態,在當地買了一套二手房,期待重慶房價的同步上漲能緩解攢成都首付的壓力;同時,她也盯住行業內的高薪崗位,靠跳槽實現了收入翻番;工作中培養的鑽研能力,讓她在理財方面也獲得了不錯的收益。
2018年,畢業六年的畢霖終於如願在成都買下了一套二手兩居室,還過了一段相當滋潤的日子:房貸由公積金全部覆蓋,房子還有租金收入,至於理財,在巔峰時期達到過50%的收益。
但是,美好終止在疫情前,畢霖所在的公司業務下滑,決定全體降薪。畢霖判斷,短期內公司的狀況並不會好轉,她決定離開北京,提前回到成都。她沒有想到,後邊還有更大的打擊——最近的體檢報告顯示,她的肺部出現了一些問題,按照醫生的吩咐,需要三個月後複查。
剛剛邁入30歲的劉芳和李軍夫婦,也面臨著行業下滑和還房貸的雙重壓力。
早年,他們攢錢在北京順義買了套商住Loft,當時房價不高,還貸輕鬆,兩人都在望京工作,地鐵通勤也方便。但雙胞胎女兒的出生,讓他們不得不重新規劃自己的生活:撫養兩個孩子是雙倍的支出壓力,同時還須依靠雙方老人幫忙照顧,Loft不僅空間狹小,老人行動也不方便。
2019年,孩子出生不到半年,認真分析了全家生活的需求後,不寬裕的夫妻倆向親友借了幾十萬,在離劉芳父母家不遠的平谷,買了一套100多平方米、足夠雙方父母同時居住的房子。
李軍是一家科技公司的技術元老,公司上市、期權升值一直是夫妻倆寄予厚望的財務自由之路,但是,疫情影響使公司業務增長開始放緩,上市變得遙遙無期。劉芳的公司受疫情影響更為直接:大型線下活動和品牌投放原本是公司的主要收入來源,前者在整個2020年幾乎停擺,品牌方的投放預算也受經濟影響大幅下降,原來每年平穩的漲薪也沒能實現。兩個孩子漸漸長大,開銷也越來越多,雖然兩套房子的月供由兩人的公積金覆蓋,但是二套房的負債一直是夫妻倆身上時刻懸掛的重擔。
這些靠自己買房的90後們,拼盡全力才背上房貸,希望能在城市留下屬於自己的空間,可一旦遭遇任何意外,不僅還貸無望,對未來生活的期待也會落空。
2、自己買房,首先得「摳」
如果不是身處高薪行業,90後想要靠自己成功買房,首先得「摳」。
北京平均房價6.8萬元,成都1.7萬元,而人社部和智聯招聘的數據顯示,北京平均月薪11623元,成都平均8228元。面對如此懸殊的房價收入比,如果不對自己狠一點,買房就是天方夜譚。
唐百萬和阿誠就是如此。他們是校園情侶,從戀愛到談婚論嫁,順理成章。23歲那年,唐百萬目睹了自己閨蜜的現實故事:結婚前,閨蜜籌劃買房,但男方和家裡完全無法支持,這段感情最終一拍兩散。
閨蜜的結局,讓唐百萬對未來恐慌。阿誠的父母雖然經濟條件不錯,但明確表示過,不支持兩人買房。唐百萬的母親則說:「我只有為你妹妹教育準備的存款,要不你先拿去,賺了錢再還給我?」兩人斷了讓家裡幫忙湊首付的想法。
一位同事提點了深陷苦悶的唐百萬:買房的目標看起來很龐大,但你可以拆分一下,制定一個五年計畫,你們倆的收入都會越來越好,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買房呀。
這個建議讓兩人眼前一亮。那是深秋的北京,唐百萬和阿誠窩在北京狹小的出租屋裡,詳細地分析了對房子的需求,「跳一跳能夠到」的雙方老家成都,離北京近的天津和燕郊,都是最初的選項。他們花了好幾個週末進行考察,最終把成都定為目標——省會城市,生活舒適,房價也不像北京那樣嚇人。
接下來是更細緻的計算。兩人根據限購條件、各區房價以及教育理念,最終確定了目標:二手房,不挑學區,可以滿足雙方父母輪流來訪的70平左右的兩居室。
根據成都房價和年均10%的漲幅,他們預測出兩年、三年、五年後分別需要的首付費用,再盤點了現有的存款和收入後,兩人驚喜地發現,預計35萬以內的首付目標,是可以在兩年內完成的。
為了達成目標,既要開源,又要節流,但同為90後這一代,唐百萬夫婦幾乎是伴隨消費主義一同成長的,大小商家對他們錢包的精準圍獵。想要逃出「圍獵」,單憑自己攢出首付款,靠的是改變消費習慣。
唐百萬偶爾會被同事們的高消費扎一下心。剛入職時,她注意到同事們因為要接觸客戶,會用名牌衣服、鞋子、包包來武裝自己,用高級護膚品來犒勞自己。但首付目標當前,她只允許這些羨慕在心中匆匆閃過,然後更加努力地投入工作。由於每月收入的大頭來自提成,為了完成更好的業績,她手機24小時隨時待命,「凌晨幾點的北京我都見過」。
25歲那年年底,唐百萬甚至給三年後的自己寫了一封信:「那時你們應該有了自己的房子了吧?日子是不是不那麼緊巴了?用上神仙水了嗎?是不是在給未來的寶寶攢教育基金了?」這封信被她發在了社交網站上。在非工作的場合下,她給自己起了「百萬」這個昵稱,也是希望早日賺到100萬。
家庭條件一直不寬裕的畢霖,買房也沒有父母的支持。受父母影響,她從小花錢就很節省,也一直有攢錢的習慣。畢業第一年,稅前工資7千元的她,攢下了2萬元。兩三年後,25歲的畢霖手頭有了小十萬的存款。
她形容自己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當時她對房價、貸款都沒有太清晰的概念,只是單純地覺得作為一個縣城出身的女孩,要想在當時讀書工作的成都立足,買房是必須的。
當時成都的平均房價不到8千元,按照最低2成首付,如果買一間50平米的兩居室,月供需要四五千元,工資裡扣下房貸,剩下的錢,畢霖無法維持基本生活。她回家跟父母商量:要不把老家房子賣了換到成都?但遭到了父親的堅決反對。父親覺得自己的社交關係都在老家,將來不可能跟女兒去成都。
申請轉崗到北京後,畢霖收入有了提高,但一直維持著剛工作時的消費水平,這使得她和周圍的「國貿麗人」同事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同事們打車上班,星巴克是早餐標配,中午吃幾十元一份的精緻沙拉,人均La Mer,沒有LuluLemon都不好意思去健身房,平時一起點評哪家醫美機構的醫生技術好,哪家下午茶適合拍照,京郊哪裡的溫泉適合過週末。但這一切和畢霖無關,她仍然堅持每年只在「618」和「雙11」兩次打折時購買少量衣物,上班通勤坐公交,週末也很少出去玩。
生活方式的差異沒有給畢霖帶來太多困擾:「我沒有她們那樣的家境,所以窮得坦蕩。雖然一起玩兒,但我知道並不屬於這個圈子,也不會有心理負擔。」
劉芳則身處一個更加「紙醉金迷」的行業:時尚媒體。她形容自己的主要業務是「教別人如何花錢」,每天官微的推送全是「種草」:當季最潮的衣著搭配,打完折也要大幾千元的精緻小家電、美容儀,以及最值得打卡的網紅店等,但每天素顏朝天、帶飯上班、背帆布包,才是劉芳真實的生活。
住到平谷的新房後,她每天的上下班通勤要花整整4小時,平谷不通地鐵,她和丈夫李軍每天不到8點就出門,先是跟同小區鄰居一起拼車到公交站,再轉公交,10點前趕到公司打卡。不加班的日子,夫妻兩人都是十點才到家,女兒們早已入睡,他們再輕手輕腳去廚房加熱老人們留給他們的飯菜。但劉芳已經習慣這樣的「摳」:「在我看來,沒有一種消費觀是錯的,我只不過選了我更想要的。」
3、房子到手,並不意味著就安全著陸了
一旦工作、收入方面有點風吹草動,面臨的將是更大的壓力。
地產行業下滑,看不到更好的前景,唐百萬壓力激增,很多個深夜,她會在小區裡痛哭來發泄情緒,「我有點理解中年男人回家前在車裡獨自發呆抽煙的心情了,不同的是,我需要更直接的釋放」。有時候,阿誠也會看到,唐百萬分享的打車軟體行程已經結束,妻子卻遲遲不進門,他只好下樓去迎接她、安慰她。
但很快,阿誠從安慰妻子,變成了被妻子安慰。「雙減」政策發布後,阿誠的公司經歷了「觀望-尋找新出路-裁員」的過程,到了11月底,政策逐漸明晰,公司做出了「12月31日結束所有K9階段課程」的決定。作為為數不多留下的主講老師,阿誠拿著剛過萬的底薪,堅守在崗位上,交付著最後的直播課程,等待公司遣散。
好在,這些年攢下的錢和節儉的消費習慣,給他們帶來了些許安全感:這對夫妻再次算了筆賬,之前為裝修和買車攢的積蓄,差不多有三十萬,即便是失業,也夠兩人在不影響生活質量和還貸的情況下,支撐一到兩年。
唐百萬和阿誠已經一起討論了好幾個月:阿誠發現自己還是喜歡當老師,唐百萬對自己四年工作的總結是「雖然行業光環不能依靠,但是一些軟性技能還是我自己的」,她希望用這些積累去嘗試一些小成本創業,目前清單上有「寵物食品」和「新農業」兩個選項。
兩人跟雙方父母鄭重地開了視頻家庭會議,匯報了下一步計畫:等阿誠公司年底正式裁員後,他們會離開北京到成都。生孩子的計畫被延期,他們想趁著年輕多探索屬於自己的事業和生活。阿誠已經收到了幾傢俬立學校的面試邀請,他打算慢下來,安靜研究教學教研,同時準備考研提升一下學歷,為將來進公立學校做準備。唐百萬打算辭職後先徹底休息一個月,回老家陪即將做手術的奶奶一段時間,然後對創業項目進行調研。
同樣身處地產行業的畢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今年夏天,畢霖搖到了極難中籤的一套成都高新區100多平米的搶手期房。新房子、房價仍有增值預期、可以按自己的喜好裝修——一串因素的驅使下,她咬牙借了100多萬,交了二套房高達50%的首付。那套之前的兩居,賣了可以用來還債。「順利的話,手頭還會有十幾二十萬盈餘,可能會比較有安全感。」
畢霖一直非常缺乏安全感,她給自己買了意外險,「萬一自己出事,父母少遭點麻煩」;由於害怕生病,更害怕生病後「半死不活」的狀態,她又給自己配了重疾險;自己是獨生子女,她還擔心「萬一自己走得早,父母怎麼辦」,於是又買了壽險,可以在意外發生的情況下覆蓋房貸,父母可以獲得獨立產權的房子,房租足夠他們養老;同事所在的小區曾發生爆炸,為了防止此類意外發生,她又給自己的房子買了保險。保險研究多了,畢霖發現,自己比大部分保險代理更專業,乾脆開展了保險經紀人的副業,來對抗房地產行業衰落帶來的的風險。
劉芳的公司從去年開始鼓勵「全員銷售」,畢業後一直做行政工作的她,一開始還是佛系對待,但自從「依靠老公公司上市暴富」的夢想破碎後,她開始主動尋求開源之路。促使她開始行動的另一原因是,她發現自己在猶豫要不要給孩子報早教課——「整整一個禮拜,我都在糾結,甚至做夢都在自責,為什麼我沒有這個能力?」
一個禮拜後,劉芳決定停止自己的內耗,直接給兩個孩子刷了3萬元的課包。同時,她開始主動聯繫過去合作過的品牌,介紹公司直播帶貨的新業務。
開始奮力「搞錢」的劉芳,下班時間更晚了。不過,再多的疲憊和壓力,都能在回到精心佈置的家中、看到一家老少的瞬間立刻消失。每逢週末,一家人圍著長長的大理石飯桌熱熱鬧鬧地涮火鍋,是她最珍視的時光。她很確定,一大家子人一起住在一個房子裡,就是她想要的理想生活。為了這種理想生活,她願意再去找新的可能性。
来源:每日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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