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安南事,安南風俗淳。
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
玉甕開新酒,金刀斫細鱗。
年年二三月,桃李一般春。」
這首《答北人問安南風俗》,歷來相傳的版本眾多。其中一種說法是由明朝時的越南(當時稱安南)國王胡季犛所作。明永樂二年,明朝大臣李錡出使安南。李錡自恃是大國使臣,傲慢無禮,認為安南「僻在西南,本非華夏,風殊俗異」,視安南為蠻夷。因此,才有了國王胡季犛作詩答問,極力宣讚安南人文。
全詩工整規範、平順暢達;既不乏一國國君的大氣,又兼備墨客騷人的深婉。一句「風俗淳」,如此簡單、而又如此動人,是多麼得體的回答、多麼自信的表述!「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僅這一聯對仗之工整、氣度之恢宏,就足以顯示華夏文明教化之深遠、安南古國受教之真淳。和故事中雙方的互不服氣相比,從詩意本身,我更願相信這是一場親切的問答、善意的尋訪:「年年二三月,桃李一般春」兩句,彷彿就是王維詩「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的慇勤答語。誰又說,那偏居海天一涯的小國寡民,不是另一個世外桃源呢?
不禁又想起《紅樓夢》裡那首「竟比我們中國人還強」的真真國女子的詩:
「昨夜朱樓夢,今宵水國吟。
島雲蒸大海,嵐氣接叢林。
月本無今古,情緣自淺深。
漢南春歷歷,焉得不關心?」
「漢南春歷歷,焉得不關心」,江南的春天如此清楚真切、依稀仍在眼前,怎不叫我這曾遊覽天朝上國的異族旅人也魂牽夢縈?這好似鄧麗君情歌的深情詠嘆,又豈不是發自肺腑的對中土華夏的掛牽?
筆者曾在泰國看一場表演時聽到歌者用中文演唱鄧氏的「梅花」。去家千里、異鄉殊俗,即使神州大地被共匪紅龍竊據長達六十餘載,仍能在異國的土地上聽到來自中土華夏的聲音,一時間不由得悲欣交集、涕淚縱橫。這「千手萬指」的母親!雖不是許多人的故鄉,卻孕育了多少故鄉的文明;雖不是故事中的安南和真真國國土意義上的故鄉,卻又曾是多少人精神上的故鄉!
耳聽鄧麗君的「幾多愁」,彷彿可以想見烽煙彼時,佳人殷殷遙望故國之深切。重洋回首,我亦熱切盼著今日的神州大地能再有「風俗淳」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