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宣傳迷惑了他們,讓社會顯得穩定,這種穩定讓他們在無知中煎熬。(圖片來源:Guang Niu/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0年7月16日訊】雨後夏日,與幾位許久沒有相見的發小一起相約打籃球,我也有幾年沒有顯身手,前後幾小時,整個身體都施展開來。激烈運動後,大家找一家小店,三五小菜聊了起來。
與我一起長大的有十來個,大多是初高中畢業就出來社會打拼。我們的縣城在汾河以西,這個地域在山林深處,塑造出人的性格是實誠的,因長期向外走,又是開放的。近些年的城市化不斷加速,大家基本都「混跡」於太原。小鎮青年相聚龍城,再敘兒時歡娛,豈不快哉!
十來個人之中結婚的已有十人左右,在農村過了22歲就開始著急了,如果一下晃晃悠悠到二十七八,那就是大齡剩男,一不小心容易成了光棍。今年下半年又有四個要結婚,他們以前總開我玩笑「等你念出來,我們的小孩都能打醬油了」。現在看來應驗了這話。不過他們所言「念出來」的含義是:凡是念的長,就能包分配,混的好,也就是「出來」。讀書的實用心理是深入骨髓的,我如果和大家談象牙塔精神世界的享受那就扯淡了。
席間聊到了疫情之下的難,其中兩人是開飯店的,非常努力生活,可無奈去年剛接手的美食店半年沒有開張。這個店在大學城附近,接手時想的做大學生生意買賣肯定紅火,人算不如天算,小本買賣賠的精光。另外幾個分別是房產公司置業(賣房子),保險公司職員(賣保險),裝修公司業務經理(跑業務),這些聽起來挺市場化的,主要是這幾個發小腦子特別火,家裡也都是一個孩子,所以基本不需要再重複父輩去工地裡干體力活,可以去這些公司裡做銷售。銷售這個活,好的時候幾千幾萬都有可能。可近半年整體市場顆粒無收,大家處於「待字閨中」狀態。我想突出說的是,他們屬於90後,更早懂得家裡的難,更早出來社會磨礪,不停息奮鬥那一批年輕人,絕非「三和」青年一類的社會沉渣,即便他們如此努力,過的也很辛苦。
說的越多,大家抱怨也就越多,無非說一個「窮」字,可窮並沒有使大家感到任何絕望。而是如何精打細算的過窮日子。大家都是信用卡有四五張,然後超前消費額度,其中一位已經欠下四十來萬,剩下幾位也都在二十萬左右。其中一位向其他諸位普及如何各種刷信用卡可以防止被銀行催債,「這個東西要玩好,玩不好就麻煩了」。大家除了信用開卡幾十萬外債外,還有房貸車貸,因為他們是用信用卡刷的錢,去付房車的首付,去做生意投資。我很佩服大家的勇氣,可也知道這是一種無奈。在90後,這種超前規模性借貸看來很普遍,可這種借貸造成了房地產和金融行業的泡沫,以及整體中國年輕人的心理壓力
席間又聊起了政治,大家覺得網紅鄭強(原浙大副校長,現太原理工校長,因非常紅而火熱)說話很實在,很有力量,還鼓勵我向這個方向發展。大家也認為幾個外交新聞發言人很霸氣,說話都是四字成語,展示了大國風采。我心裏當然是牴觸這些,但是我可以理解他們為何這樣說,他們對於社會新聞的獲取依靠抖音快手頭條短視頻軟體,而政治宣傳部門已經在這些多數人參與其中的聲音視頻軟體中嵌入形象直觀的「精神煙霧彈」,對於沒有時間和能力思考的社會大眾,自然會被洗腦。
我這裡用到洗腦一詞並不過分,因為他們過的並不好,債臺高筑,基本沒有像樣的精神文化生活,偶爾的一起吃個飯就是一種重要的休憩。但他們沒有能力和時間反思自己生活遭遇的原因,而這原因就是他們普遍贊同的那些人恰恰是作惡者。他們表現的政治認同讓我覺得悲哀,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我有種魯迅見到閏土之感,我不是自稱老爺,當然沒有這種感覺,只是覺得我的思維超出了愚昧的界限。但我絕不能對著閏土們去講解這個真實的世界是如何,他們又是如何被謊言欺騙的,那樣說下去,一方面我就成了精神病人,大家也會失去了自尊,最後落下個博士的思想就是與我等不相同。我只是笑笑,低頭吃菜,我心裏有些慌,有些抑制住的憤怒,為大地沉淪的人們感到悲涼,手一直抖,夾菜掉了幾次。
政治轉型也好,更廣泛的民主參與也好,還是關於中西政治思想比較也好,那些放在書架之上的思想家們,都與這些真實的人無關。社會的穩定與巨變與這些真實的個體息息相關,可離開他們生活一米開外的事情,他們都不會去反思。社會構想想像的再美好,他們都不可能是公共議題的參與者,他們只是創造社會財富的大多數,生命的價值體現在對妻兒的負責上,掙錢養家就是最大的人生價值,天氣好了去地裡幹活,天氣不好在家休息,天氣特別好也有可能一夜暴富,比如那些傳說中有膽識的山西煤老闆,天氣特別惡劣,死個幾萬人也是有的,像動物一樣繁衍生息。
可他們都是與我相關最真實的人,我兒時最親近的玩伴,在河塘了一起抓蝴蝶,在山上一起摘果子,在野地裡過家家,隨著一步步向外走,一個個面孔以各種方式一次次闖入我的精神世界,構成我濃郁的家鄉情結。想到這裡,我感到一種力量,一種堅持我思想的能量,正是因為這些真實的努力的年輕人,在平庸的日日夜夜的付出構建著這個時代的地基,但在參與分配的時候,卻在無視他們的存在,政治宣傳迷惑了他們,讓社會顯得穩定,這種穩定讓他們在無知中煎熬。這個世界與我有關,我需要做更多的工作,與大家有關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