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要達到大治的目的,必須通由大道一一遵循宇宙間萬事萬物的客觀規律,順應天下大勢,創造人心歸服的客觀條件。如此,一旦條件成熟,人心自然歸服,天下自然大治,這就叫「水到渠成」。
善於垂釣的人,能釣起十仞深處的魚,是憑藉了釣餌散香。善於射獵的人,能射下百仞高空的鳥,是憑藉了弓箭精良。善於為君王者:能使語言習俗全不相同的四方各族,都臣服歸順,因其德性博厚,治理有方!水泉深淵,魚鱉就游向那裡。樹木繁盛,飛鳥就飛向那裡。百草茂密,禽獸就奔向那裡。君主賢明,豪傑英雄們就歸依於他的麾下。所以,賢明的君王「不務歸之者,而務其所以歸」——不勉強人們歸順他,而是致力於創造使人們歸順的條件。
因強迫命令而笑,笑也不會快樂;因強迫命令而哭,哭也不會悲哀——因心中本來不具備快樂和悲哀的條件。所以強制、命令這類作法,只能造成虛偽的表面假象,而不能成就治國的根本大業。君王治國,不可依憑獨裁霸道、強迫命令,而應該審時度勢,創造大治的條件,循循善誘,積累大治的因素。
瓦器裡的醋發黃了,蚊子類的東西,就會聚到那裡去,是因醋的酸味發散的緣故,若為清水則必定招不來它們。以貓招引老鼠,以冰塊招引蒼蠅,即使作法巧妙,也達不到目的。用腐臭了的魚去驅除蒼蠅,不僅不能驅除,蒼蠅反倒會愈聚愈多,這是誤以招引的方法用於驅除,結果當然會恰得其反。桀紂就是這樣,以殘暴的方法,企圖求得和諧的局面,懲罰雖重,刑法雖嚴,又有何益呢?
大寒到來,人民就追求溫暖。酷暑臨頭,人民就奔向清涼。所以人民並沒有固定的聚集之處,他們只在能享有利益的地方聚集,沒有利益的地方,他們就會離去。所以善為君王者,必須入微地體貼人民的冷暖疾苦。君王關心人民的冷暖,也是在給君王自己創造成就君王大業的條件。如果一個地方,已經寒冷到了極點,或者酷熱到了極點,人民卻不務他求,不遷不徙不離不去,這是因為天下烏鴉一般黑了,知道他求亦將枉然,意味著人民已經絕望。所以善為君王者,必須認真審度天下大勢,務使自己顯示給人民的道德和言行,與暴君涇渭分明。德性高潔,言行從愛民利民出發的君王,人民自然會視他為嚴寒中的溫暖,酷熱中的清涼,而傾向奔走於他,如同百川歸海一樣。並不需要他去征戰降服。
君王名聲的賢與不肖,不能從天上掉下來,不能由旁人給予他,全由他自己一生的道德言行,自然鑄就。這如同生命運動的必然規律一樣,不可隨意更改。桀紂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能盡容天下之民,卻不能得民心之歸順。因其心性邪惡至極!即使關龍逄、比乾等忠臣,能冒死諍諫桀紂的過錯,也不能使桀紂得到賢名。君主必須自賢其身,然後才能夠水到渠成。
換言之:桀紂之死,乃因其惡;草菅人命,逼民水火。萬眾怒吼,雷霆大作;這也叫做:水到渠成;天滅邪魔,萬民雀躍!
(源自《呂氏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