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鄭也夫(網路圖片)
【看中國2019年1月12日訊】新年前後,中國知識界義無反顧,敦促中共實行真正意義的改革,走憲政之路。其中北大知名教授鄭也夫的《政改難產之因》矛頭直指載入中共黨章憲法的黨天下原則,指出中共在執政的大多數時間中,其方針政策不代表中國廣大人民的利益,70年的執政歷史給中國人民帶來太多的災難。他說,今後中共領袖所能做出的唯一可望載入史冊的大事,就是引領這個黨體面地淡出歷史舞臺。北大教授挑戰黨章憲法,大膽呼籲中共退場,將在知識界和全社會引起多大震動?中共當局又將如何反應?為什麼知識界諸多人士挺身而出,頻繁發聲,且一浪高過一浪?
嘉賓:北京之春榮譽主編胡平;歷史學者、獨立時評人章立凡。主持人:許波。
胡平:鄭也夫文章驚駭,最大膽最透徹反響最大
《北京之春》榮譽主編胡平說,鄭也夫這篇驚世駭俗的文章,發表之後好評如潮,反響熱烈。剛出現時被認為假冒,理由是大學教授肯定不敢如此驚駭。但是,獲得認證之後,又被認為不過是平常之言,並不驚駭。我1982年在北京社科院認識作者。他是最早的海歸,是個有意思的人。他的網上自述說,自己個性懶散、不整衣冠;有精神潔癖,不參加規則不公正的遊戲;自虐,不申報項目、不享有一分錢研究經費。這些總結了他的個性和為人的特立獨行。2014年10月25號,陳子民先生追悼會,鄭也夫作為老友代表各界致悼詞。回到鄭也夫這篇驚文,它有很多精彩語句,比方說,統治者任性是我們慣出來的;70多年來中共帶來嚴重災難,幾乎沒有任何糾錯機制;除了78年之外,此前30多年沒有糾錯,此後也沒有自我糾錯,即便沒有言論自由、表達自由、新聞自由,也該廣開言路,卻是恰恰嚴厲控制和打壓異議。即便是黨內高層都沒有民主可言,而是要維護核心,定於一尊。記得不久前的百名公知改開40年感言中,山東大學政治學教授馮克利說,「記得40年前天天活在盼著有人嚥氣的狀態,現在又重回這個狀態,悲呼!世事輪迴竟陷我於大不義。」當時,只要毛還在就不可能改正錯誤,可見,這個機制是如何缺乏自我糾錯能力。鄭也夫的精彩言論還有,中共領袖能做出的唯一可以載入史冊的事情,就是引領這個黨體面地淡出歷史舞臺。他說,這是符合廣大人民和執政黨本身利益的事情。蔣經國也說過,世上不可能有永遠的執政黨。意思是說,政治人物應該有野心,如果最高領導人僅僅要捍衛紅色江山,便注定只配扮演繼承者的角色;只有緻力於改變體制才是真正的開拓者。總之,該文是這些年裡最大膽、最透徹和引發最大反響的文章,值得一讀。
胡平:多維反駁牛頭馬嘴,合法性焦慮不治之症
胡平說,多維反駁鄭也夫的文章試圖辯護中共合法性,但是對鄭的批評牛頭不對馬嘴。我們不妨拿鄭也夫的另一件事做類比。他曾經擔任北京市政府交通問題顧問。中國政府1994年發布了政策,大力鼓勵個人購買私人汽車。鄭也夫反對,認為要吸取西方國家發展過程中的前車之鑒:過度發展私車會造成資源嚴重浪費,空氣嚴重污染和交通嚴重堵塞;發展私人汽車原來的目的是為了方便,但是結果適得其反;中國人口更多更密集,資源也相對更稀缺,所以會造成更嚴重的資源浪費、空氣污染和交通堵塞。2016年,鄭也夫又發文稱,「雖然我是公共知識份子,但我影響不了中國的政策」,並說,現在中國私車擁堵的交通就是對我等的最大嘲諷。當年,他掌握的反對發展私人汽車的道理可以辯贏所有人,談到的相關事實也符合實際,也沒有陷入虛無的空想。他一開始就知道,儘管說理說到透,但是不見得有多少人會聽他:先富起來的個人們要炫富,政府要拉內需提GDP,結果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他預言的後果。他說的話完全沒有起到應該起的作用。因此,他現在說出一番話,其實對中國的現實是非常清醒的;也知道未必有人會聽得進去,也不指望統治者立即改弦更張,或者民間一呼百應。他非常清醒,不過是把該說的說出來。所以,多維的批評不著邊際。多維拿所謂打江山坐江山作為統治的合法性,恰恰說明中共沒有合法性,意味著被統治者是在拳頭下不得不服從,而不是從道理上認為應該服從。所以,打江山理論與統治合法性其實是南轅北轍。此外,拿政績說理的話,其合法性恰恰在於,哪怕執政者政績一塌糊塗,但是只要權力是合法而來,就依然是合法的。民選國家的總統有時民調只有10%,而反對派的民意支持度有時超過50%,但是,民選總統在任期內也依然是合法總統。哪怕古代的世襲制也是一種合法機制。中共既不是民選也不是世襲,自然先天性地缺乏合法性,永遠都處在合法性的焦慮中,因此一方面偽造民意證明受到民眾擁護,一方面要壓制異議,擔心被篡黨奪權。這都說明,合法性問題是中共這樣的政權不可能解決的問題。這才有鄭也夫提出的淡出論。
胡平:和平轉型並非明君不可,大眾參與才是壓力
胡平說,鄭也夫發文之後,不少人有異議,認為不可行,是幻想。鄭也夫也說,和平終結專制歷史,依賴共產黨有個明智領袖,否則很難非暴力轉型。我對這句話有些保留。實現和平轉型的專制國家的領導人並不都是明智的,其中也有一些很頑固的強硬派。東德的捷克斯洛伐克的共黨領導人都是強硬派,但還是經不住民主運動的沖刷。1998年5月民運之前的印尼就有種說法,10人上街抗議政府不理,100人上街抗議政府要抓;10萬人上街抗議政府就會談判。意思就是民間社會的抗議、對自由民主的爭取,取決於參與者的數量。如果參與者人多勢眾,再頑固不化的專制統治者也不得不讓步。89民運一度取得很大進展。但不幸的是,64讓大家看到了負面的結果。也許後來如果中國再來一次89,就不會再有64了;而很多人以為還會有64所以不會參加,結果就沒有89了。這也是這些年中共日子好過的原因。當然,如果參與的人少但是仍然完成轉型,這與統治者的素質和價值觀有很大關係。
章立凡:鄭也夫用詞體面,中共淡出恐與虎謀皮
歷史學者、獨立時評人章立凡說,今天的話題是我在貴臺參加節目以來,迄今為止感覺最難談的,因為它高度敏感。很可能我從此以後不能再說話了,不過我還是應該暢所欲言。中共走到今天是自己的果實。黨天下按照中共邏輯就是打天下和坐天下。但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個團體的天下。鄭也夫先生的言論只是回歸一個常識,說出大家想說但是不敢說的,就是誰幹得好就幹下去,干不好就淡出。鄭先生比較客氣,用了「體面淡出」而不是退出,就是有個階段,逐步地、體面地退出,而不是一步退下,留了很大的面子。從去年兩會的修憲,就是民間說的稱帝,到現在經歷中美貿易戰,體制內外不滿聲音已經相對公開。其實,體制內外都應該考慮是否有退出機制,如何以最小代價,最好是和平手段來實現。但是,這個結果至少現任中共領導人不大可能接受。領導人此前的表態令人記憶猶新。他批評前蘇聯時說「沒有男兒」的表態;還說過「要守住共產黨的家業」。當然,這些話背後還有一些利益。中共執政70年現在實現了利益最大化,如果要求它在和平方式中讓權,恐怕會被認為在與虎謀皮。鄭也夫的言論在自由派中也會被認為是對牛彈琴。
章立凡:文明政權數人頭非砍人頭,鄭也夫撕開口子
章立凡說,關於打天下坐天下,我過去談過,在一篇文章中論述了家天下、族天下和黨天下的區別。黨天下是族天下的升級版,是利益集團控制國家權力,是禪讓或者黨內民主,也就是權力鬥爭的結果。三種都是打出來的。但是從文明政治的角度看,現在的政權應該來自數人頭,而不是砍人頭。這點上恰恰是中共軟肋。蔡英文為何得以如此硬氣應對中共發表的對臺講話?因為她是臺灣人民選出來的,按照規則代表2300萬臺灣人民。她依靠的是不可置疑的合法性。大陸領導人發表此番講話正是臺灣領導人時運不濟之時,結果反倒幫了蔡英文的忙。中共強調經濟紅利和經濟增長,意思是不論我是被選出來的還是打出來的,反正都養活了13億人。其實這是本末倒置,到底是人民養活政府還是反過來?這是常識。說到經濟紅利帶來的合法性,貴國總統川普(特朗普)貿易戰一打,就把中共的僅有紅利,而且大部分還是權貴霸佔的紅利,給削減了,導致進一步削弱所謂的合法性。至於社會階層的知足感,相信所有階層對錢包是有感的。現在高科技和相當部分製造業不是倒閉就是裁員,白領房貸成了問題,很多人有感。回到一個問題,無論是執政黨的執政能力,還是領導人的領導能力,當下都受到質疑。那麼敦促中共加速改革的自由派會不支持鄭也夫的觀點嗎?只是他們可能有各種想法,也許認為不應該由鄭也夫說出來。還可能認為,鄭也夫說早了,應該繼續稍安毋躁拭目以待。他們潛意識認同鄭也夫觀點,只是不想過早報出底牌。應該說,鄭也夫撕開了一個口子。我30年前和他一起參加政改多黨合作座談會時,他就說過「撕開一個口子」這句話。
章立凡:中共全自利不犧牲,改良革命不可偏廢
章立凡說,我對中共政權的理解也經歷了很長的心路歷程。30年前和鄭教授參加座談會討論多黨合作時,我對中共政治改革有很大期待。我當時說,多黨合作沒有前途,除非多黨競爭,就像一個人如果長期不動彈肌肉會越來越弱。我是站在中共角度替他們設想。我甚至提出可以請臺灣國民黨回大陸競爭。還有人提出政治特區概念。我也談到,中國事情要辦好誰願意做犧牲,應該是中共。30過去了,中共不僅沒犧牲自己,更把自己的利益越做越大。就拿鄭也夫關於北京汽車的分析來說,不久前有人發文稱,「帝都車主究竟幸福不幸福?帝都車主最有發言權」,並歷數政府如何加稅、如何加收停車費等各種手段來提高政府收入,而管理並沒有提高。所以,中共完全是自利型政府。我說過,政府毛病是人民慣出來的。2012年,我對政改還有一點兒最後希望。當是,新領導人要上臺,其父又是中共改革先驅。我還解釋了幾個名詞,說舊中國是憲政出現之前的中國,舊社會是公民社會出現之前的社會;改革開放是改革政治體制開放黨禁報禁。6年來,體驗到的都是失望。現在,這種失望可能蔓延到體制內了。但是,儘管有人失望,不過,他們更多是希望換人而不是換執政黨。要讓中共自動退出舞臺很困難。從歷史角度看,改良和革命都是選項,不可偏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