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常與裴迪等朋友結伴遊覽山水、廟宇。(圖片來源:Adobe Stock)
王維,字摩詰,號摩詰居士,盛唐山水田園派詩人、畫家,號稱「詩佛」。王維受母親影響,精通佛學,其字「摩詰」,是取自佛教的《維摩詰經》。
裴迪,唐代詩人,曾任職蜀州刺史及尚書省郎。裴迪擅詩,其山水田園詩寫得最為精妙,在盛唐時期頗負盛名。裴迪與詩人王維是好友,屢有詩文唱和。
本文為讀者介紹王維和裴迪同遊青龍寺所作的詩篇《夏日過青龍寺謁操禪師》。
青龍寺,位於今西安市城東南的樂游原上,唐時為長安延興門內新昌坊。該寺建於隋文帝開皇二年(582),原名靈感寺。青龍寺北枕高原,南望爽塏,有登眺之美。
天寶年間(742-756),王維常與裴迪等朋友結伴遊覽,據專家推斷,此二首詩當作於天寶末年、安史之亂前。王維和裴迪曾多次拜訪青龍寺。詩中描寫詩人們訪佛寺和拜謁禪師之事。
(唐)裴迪《夏日過青龍寺謁操禪師》
安禪一室內,左右竹亭幽。
有法知不染,無言誰敢酬?
鳥飛爭向夕,蟬噪已先秋。
煩暑自茲適,清涼何所求。
(源自《全唐詩》)
禪師在房間裡安心坐禪,左右竹林亭苑也很幽靜。高僧明瞭佛法、佛理,修行精進,不沾染任何世間的塵欲,一心向佛。大師靜心打坐,像維摩詰一樣不說話,無人敢作酬答。鳥兒爭著向夕陽飛去,蟬鳴聲預先透出秋天之感。煩惱的暑氣自此適應,清涼的感覺已經不追求了。
大唐詩人們來到青龍寺,高僧正在打坐入定中。禪師境界高深,修心打坐,絲毫不沾染塵世中的名利情。「無言誰敢酬」,暗用了「維摩一默」的典故。詩人此處把禪師無言比作「維摩一默」,更加彰顯高僧智慧廣大,境界高遠。
此時夏日炎炎,不免令人浮躁心煩,然而此時詩人卻感知到了秋意,有舒適之感。清涼何須外求?詩人感受到高僧的道行之妙、佛法的博大精深,內心清靜安寧,自是清涼,而這種內心的強大感悟自會體現於外部的世界中。即使暑氣逼人,卻不再感到難耐了,一切都變得清涼起來。這是內心在禪師、佛法的感召下所引起的驚奇變化。
欲問義心義,遙知空病空。(看中國合成圖)
(唐)王維《夏日過青龍寺謁操禪師》(與裴迪同作)
龍鍾一老翁,徐步謁禪宮。
欲問義心義,遙知空病空。
山河天眼裡,世界法身中。
莫怪銷炎熱,能生大地風。
(源自《全唐詩》)
我這老態龍鍾的一個老翁,緩步而行來拜謁佛寺禪宮。我要向高僧詢問第一義心的道理,因為禪師早知空病亦空,一切皆空。山河大地皆在禪師的天眼裡,宇宙世界萬有都處於法身的涵蓋中。不用奇怪入寺後感到炎熱消除了,因為佛門聖地清涼似乎能使大地生風。
王維在詩中引用了多個佛家用語,表達了對高僧的敬仰和對佛法的無上崇敬,清新古樸,內涵深厚。
義心,即第一義心,為「自性清淨心」、「如來藏」、「真如」之異名。指一切眾生先天具有的佛性。據《楞伽經》卷一:「此是過去未來現在諸如來應供等正覺,性自性第一義心,以性自性第一義心,成就如來世間出世間上上法。」
「欲問義心義」,指詩人要向禪師詢問義心的道理。
「空病空」,據《維摩詰經・文殊師利問疾品》:「得是平等,無有餘病,唯有空病,空病亦空。」鳩摩羅什注:「上明無我無法,而未遣空;未遣空,則空為累,累則是病,故明空病亦空也。」
「空病空」,有空空、一切皆空之意。
又據嘉祥《仁王經疏》卷二:「空破五陰,空空破空。如服藥能破病,病破已,藥亦應出,若藥不出,即復是病;以空破諸煩惱病,恐空復為患,是故以空舍空,故名空空也。」
「遙知空病空」,指禪師遙知一切皆空的道理,正因為如此,故欲問之。
「天眼」,為佛教所稱五眼之一。五眼為: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據《大智度論》卷五:「於眼,得色界(色界諸天)四大(指地、水、風、火等四種能造作一切物質的基本元素)造清淨色,是名天眼。天眼所見,自地及下地六道(天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阿修羅道)中眾生諸物,若近,若遠,若麤(麤同「粗」),若細,諸色莫不能照。」
又據《翻譯名義集》卷六:「天眼遠近皆見,前後內外,晝夜上下,悉皆無礙。」
《法苑珠林》記載:「昔佛在世時,諸弟子中阿那律天眼第一,能見三千大千世界,乃至微細,無幽不睹。」
「山河天眼裡」,指高僧已修煉到了高深境界,山和大地皆在大師天眼中顯現!
「世界」,佛家語,據《楞嚴經》卷四:「云何名為世界?世為遷流,界為方位。汝今當知,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上、下為界,過去、現在、未來為世。」「世」為遷流,屬於時間的範疇。而「界」則是對於方位的界定,屬於空間的範疇。
「法身」,佛家語,據《大乘義章》卷十八:「言法身者,解有兩義:一顯法本性,以成其身,名為法身;二以一切諸功德法而成身,故名為法身。」
又據《維摩經・方便品》僧肇注:「法身者……微妙無象,不可為有,備應萬形,不可為無。彌綸八極,不可為小;細入無間,不可為大。故能入生出死,通洞乎無窮之化,變現殊方,應無端之求。……然則法身在天而天,在人而人,豈可近舍丈六,而遠求法身乎!」
「世界法身中」,指佛的法身廣大無邊,涵蓋一切。
王維的這首詩,清新脫俗,寓意深遠。詩人誠心修習佛法,拜讀佛經,對佛理已有一定的感悟和理解。閒暇之餘,詩人經常同友人結伴登山拜寺、求道問禪,對清幽的修行生活十分嚮往。詩人早就看淡了凡塵中的富貴名利,金錢、地位並不是詩人的生活目標,焚香打坐、潛心修禪才是詩人的重心,心之所系。遠離塵世的喧囂,拜謁佛寺,聽高僧講法,與同道分享修煉之心得,這一切又更加堅定了詩人的道心、在修煉上精進不止。
在生生世世的輪回中,也許每個人都在如詩人一般在不停地追尋著生命的意義。每一生都是為何而來?這一生又要如何度過?生命的起始在什麼地方?我們又要最終歸於何處?一生生的輪回又都是為了什麼?輪回是否有終點?
詩人通過虔誠的拜讀佛經、精進地修行佛法,了悟前塵,對生命意義的看法與普通人有了很大的差異。也許只有修煉人才能真正地理解修煉人,因此詩人的許多好友都是虔誠的佛法修煉者,而這個修煉的小群體也經常拜訪高僧、探訪大道,冀望在修行上能更上一層樓。
山河天眼裡,世界法身中!佛法是如此博大精深,而佛法修煉又是如此玄妙、殊勝啊!通過修行可以達到意想不到的高深境界。讀著王維的詩,無形中讓人產生對修煉的嚮往、以及對佛法的無限崇敬。詩中傳達著善意,跨越千年,您是否也從王維的這首古詩中感受到詩人的美好善念呢?
參考文獻
1.《王維集校注》,中華書局,1997。
2.《新譯王維詩文集》,三民書局,2009。